“皇爷,侯公公来信了。”侯宝的徒弟顺喜小心的说道。
“拿过来。”朱祁镇正在看《资治通鉴》,头也没抬的说道。
顺喜小心翼翼的将装有密信的铜管递过来,放在了朱祁镇的左手边。
朱祁镇皱皱眉,顺喜慌忙拿过一把小刀递了过去。
“你跟着侯宝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下去下去。”朱祁镇懒得再说什么。
拿起铜管,检查了一下漆封上的飞虎印记完好,然后用刀刮开漆印,拇指在铜管的凸起处轻轻一按,哒的一声脆响,铜管应声打开。
“好,好,好。”朱祁镇连说三声好。
“这个李大虎真是有勇有谋。”
看完之后,朱祁镇提笔给侯宝回复:
“此次设伏成功,全赖主将有谋,士卒用命,回京之后朕有重赏。尔须尽心辅佐李大虎,不得懈怠。谨记,尽心查明盐运物资入伪元渠道及所涉各路官员人等。凡鞑子战利品可任将士取之,尔不得横加干涉,但若有抢夺朕之百姓财产者,可依军法处置,不得姑息。尔虽为内侍,却能提刀上阵,连斩数人,朕心甚慰。”
写完后,封好后,交给顺喜让他给信使送回。
却说扬州一夜疾风骤雨,在东厂和锦衣卫的协助下,所有涉案人员全部抓获。接下来便是抄家,扬州府府库大院,一箱箱金银玉石字画被抬了进来,整个大院被临时征调来的十几个账房先生的算盘声淹没了,同时十二个账房奋笔疾书,各色奇珍异宝简直晃瞎人的眼。
从周家搜出来的一颗珊瑚树高一丈有余,通体红色,部分交接处甚至襄了黄金,更让抄家官兵眼馋的是那十二座用纯金打造的佛像,佛眼用上好的猫眼石镶嵌,简直浑然天成。
经过三天的统计,结果让王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银1800万两,金60万两,各色玉石宝石五百多箱,名贵古董字画两百多箱,珍奇药材一千五百斤,良田30万顷。
“江南之富,一府可半国库矣。”最后,王佐喟然一叹。这让他这个北方官员彻底感觉到了南方财税的重要性。
“回去要向皇上建议,商税必须改变,要收,而且对于这些豪商巨贾必须征收重税。去特娘地十抽一,十抽三都是便宜他们了。”暗自忖度着该怎么给皇帝写奏疏,就听一阵马嘶声传来。
“公弼。”马愉走进了府衙。
“性和兄,别来无恙?”王佐高兴的站起身来,两人相互问候过,自有公人奉上香茗。
“收获如何?”马愉喝了一口茶,呼出一口浊气问道。
“唉,我到现在才真正理解陛下为什么非要开展扫黑除恶行动,你看看吧。”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厚厚的账册,递给了马愉。
“嘶……这……这么多?”马愉倒吸一口冷气。
“我担心的不是这些贪官污吏,而是陛下下面的动作。”王佐神色有些惶恐道。
“是啊,经过这些天,我隐约觉得陛下和太皇太后似乎,似乎……”。马愉低声道。
“嘘,心知肚明即可。性和兄,你我皆是北方人,陛下用你我二人查察南方私盐一案,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唉,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我也算青史留名了。”马愉苦笑一声,面有戚戚然。
“你我皆为陛下臣子,为君父分忧乃我等臣子的本份,且能因些许虚名至国家利益于不顾。性和兄,我心已定,你呢?”王佐眼神坚定,看的马愉有些愣神。
“我心亦然!”马愉王佐二人相视一笑。
两人又聊了会案情,就听门外嘈杂之声不绝于耳,于是二人起身,看见一士卒跑来。
“二位大人,门外聚集数百扬州百姓,举着诉状,说有冤情。”
“哦,公弼,你我二人去看看吧。”说完两人正了正官袍,走出府衙大门。
“这…怎么会这么多百姓?”马愉有些惊讶,还有听到消息,不断往府衙跑来的。
“性和兄,你这个钦差大人可有的忙了。”
“恐怕暂时不行,我已得到线报,南京那边已经是箭在弦上了。”马愉说道。
“这样吧,先派人收了百姓诉状,同时向周围县乡贴出告示,凡有冤情者在一个月内向扬州府衙投递诉状,同时调南京国子监监生来此填补缺额。”王佐建议道。
“抄送一份,八百里加急发往京城。请奏太皇太后和陛下,尽快调派淮安,扬州两府主官,不然两府政务就要停摆了。”
“好,就这么办。”两人商定,命人接下状纸,并贴出告示,告诉告状的百姓,十五日后开堂审案。
此时,山东备倭兵已经抵达南京城下两天,刚开始浩浩荡荡的船队让南京京营和守备官兵紧张了一阵。当得知这些山东佬是去清剿倭寇,突遇大风才不得不临时到此休整的之后,紧张的神经又松弛下来。
南京城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尤其是秦淮河畔,各色画舫,勾栏院酒肆茶楼更是人满为患。
站在船头,蔡福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冷笑一声,回了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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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我们已经在此两天了,将士们都有些议论。为何我们还不下船。”参将廖德阳说道。
“告诉儿郎们,在宁耐一时。”
“再去派人问问,汤杰的人到哪了?二十多天了,连个信也没有。”蔡福多少有些不耐烦了,皇帝严令他一定要等汤杰的兵马到达杭州后再行动,可这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大热天的,将士们又不能上岸,天天闷在船舱里,有不少人已经中暑了。
“将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儿郎们的裤裆都捂烂了,这江南的夏天太闷太热,兄弟们又不能下水洗澡,都臭了。”参将继续抱怨道。
“我咋知道等到什么时候,狗日的,滚滚滚,别来烦老子。”无厘头的一阵烦躁,蔡福挠挠瘙痒的裤裆,一阵破口大骂。
“回来,你带人上岸,去采买一些绿豆,给儿郎们多煮点绿豆汤。”
参将廖德阳闷声闷气的带人去了,蔡福看看头顶的大太阳,咒骂了一句,返回了船舱。
入夜,一声老鸦声将蔡福惊醒,多年的军人职业生涯让他迅速起身,抓起腰刀就冲到了门口。
“将军,南边来人了。”哨兵在门口低声说道。
“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汉子进了船舱。
“末将江西镇指挥佥事汤炳林叩见蔡将军。”
“可是汤杰的手下?”蔡福急问。
“是。汤总兵命在下前来送信。”说罢掏出一个防水的竹管,打开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看罢信,蔡福转忧为喜,“好,回去回复汤总兵,明日子时收网。”
第二日清晨,匆匆用过早饭,蔡福便秘密安排军中的夜不收乘小船向上游驶入,然后在隐蔽处上岸,化妆成普通百姓,趁机混入南京城中。
其实他是信不过东厂和锦衣卫的那帮人,再怎么说,也不如自己的兵踏实。
“船上可是山东备倭兵指挥同知蔡福蔡将军。”正站在船头看风景的蔡福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正要恼怒,转头一看,却是一个身穿绫罗绸缎,商人打扮的男子,笑吟吟的在看着自己。
“本将就是蔡福,你是何人?”蔡福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哈哈,蔡将军,可否让在下上船说话。”
蔡福看了看来人,看此人虽然商人打扮,可站姿上看,此人腰板挺直,双臂微微弯曲垂于腰间,必定是从过军的。
来人上船,递过一个铜牌,蔡福一看,“嘶…你是陛…”
“哈哈哈,蔡将军,可否赏杯茶喝。”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京城侍卫统领王天云。
二人回到船舱,主次坐定。
“王将军此来是…”蔡福不得不谨慎,仅凭腰牌,他是不能全信的。
“蔡将军,陛下有密旨给你。”
蔡福一听,就要起身跪下接旨,王天云笑笑,扶住他道,“陛下让你亲自看。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蔡福恭敬的打开明黄色的密旨,神色凝重的看完,缓缓放下。
“蔡将军,可有难处?”
“啊,难处但是没有,只是陛下让本将暂领南京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一职,我难以胜任啊。”
也是,让一个从二品的武将,去干只能由勋贵出身的武将才能担任的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确实有些不符合国朝的规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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