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岸防线已经形成,再无突破的可能。
被切割的清军见进攻无望,纷纷调转马头。
一清军小将大声呼喝,企图阻止溃散的部队。
王海眼睛微眯,扣动了扳机,离他足足三百步远的清将应声落马,更是惊得周围清兵跑的更猛。
萧大军来到了弹药补给处,翻身下马。
双手抄起一摞弹匣放进马边挂着的褡裢之中,又往自己身上背着的军用挎包中猛塞。
青年军需官一把将他拖住,大声喝止。
“弹药可不能乱拿,速速放下。”
萧大军大嘴一咧,甩脱了军需官,大笑说道。
“老子从未如此痛快的杀过清狗,告诉你家黄军长,我乃陆军长属下萧大军,今日只图杀贼,功劳尽皆归他。”
王海这时候也带着众人赶到,两人相视一笑。
萧大军竟一把将军需官擒住,其余人统统下马,将弹匣塞满褡裢。
哈哈长笑声中策马离去,远远有声音传来。
“今有北路军兄弟十人,多谢黄军长的弹药补给,来日必十倍还之。”
马蹄疾驶间,一头扎进了溃散的清军之中。
望远镜中,这一队人马十分醒目。
卢传廷略有些惊讶,下游的清军已是囊中之物。
吞下他们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他并不打算将他们逼入绝境,一旦这些清军抱有必死之心,必然会增加己方的伤亡。
为了稳妥起见,他并未发布追击的命令。
紧紧盯着突入清兵阵营的这一支人马。
越看越觉得有些门道。
虽只有十人,但进退之间极有章法,目标也非常明确,胃口也不是很大。
突进的线路呈半圆形延伸。
竟是将靠近江岸边的一部清兵全部切裂。
而在被切割的半圆之内,万余清军已经退无可退。
往西是黄良忠部组成的防线,往北就是长江。
而要是往东逃窜,就是这十人的活靶子。
卢传廷不由感叹!
这个世界真的存在为战争而生的天才。
敢以十人之数,利用地形,武器的优势,在短短几十分钟内作出判断并且找准最重要的战略要点。
岂非天才。
捏起手中对讲机的通话按钮,呲呲的电流声响起。
“派出两个连,配合突入敌营的十人,拿下被切割的清军。”
黄良忠自然也看到萧大军等十人的作为。
正琢磨如何相助,少帅的军令已至。
令旗挥舞,两支骑兵队伍自防线后冲出。
机枪喷射出火舌,瞬间震慑江岸边的清军。
阵阵呼喝响起。
“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几名清将率先下马,跪伏于地。
而没有战马的步兵更是早已绝望,纷纷跪地求饶。
黄良忠看着往镇江方向退去大部清军。
向民兵营下达了接收俘虏的命令。
民兵营的战士收起工兵铲,掏出绳索,朝着跪地的清军走去,脸上含笑,这下石山头水泥厂再不会缺人手了。
呲呲的电流声再度响起,里面传来卢传廷的声音。
“让那十人别再追击,过来见我。”
黄良忠当即应答。
命令骑兵连长将他们追回来。
好不容易追上了萧大军,气喘吁吁的大声喊道。
“兄弟,别再追了,少帅有令,让你们去见他。”
萧大海眼中出现了一丝恐惧,说话都有些哆嗦。
“少...少帅怎么会在这。”
连长回道。
“我也不知,但黄军长确实说的是少帅要见你们。”
萧大军和王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害怕。
勒转马头,朝着连长所指的方向极速狂奔。
来到山腰处,几人皆怯步不敢前。
后面有个北路军战士说道。
“我听陆军长说过,古代有个士兵犯了错,身上背着一捆荆棘前去向将军请罪,后来将军原谅了他。”
‘将相和’的故事到了大头兵口中,竟变得牛头不对马嘴。
但是意思也相差不多。
山林到处都是荆棘,萧大军岂是婆婆妈妈之辈。
当即割了一大捆负于背后,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武岐山的山腰中。
一直等着陆军长爱将到来的卢传廷。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十个柴夫。
不由的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萧大军见少帅露出笑颜,朝着出谋划策的兄弟竖起了大拇指。
对于他的机智,王海也表示了赞赏。
轻咳一声,少帅的声音传来。
众人赶紧跪正,聆听少帅的教诲。
“说说,你们背着些柴火过来,是要给我做饭吗?”
萧大军一脸便秘的表情,敢情少帅刚刚并不是原谅他们,而是在嘲笑他们。
“呃...!是属下要负罪,呃...不是!”
萧大军知道自己说不好,赶紧朝后方直做手势。
后面的几人一脸肃穆,低着头都不言语。
这群狗崽子,哪有这样卖队友的。
卢传廷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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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负荆请罪吗?”
萧大军如释重负,赶紧点头。
“是,是。”
卢传廷笑笑。
“还不错,知道自己有罪,那你说说看,犯了什么罪。”
“我等不顾军纪,擅自冲杀,请少帅责罚。”
卢传廷点点头道。
“起来吧,把身上的柴火解了。”
见少帅并无怪罪之意,众人皆尴尬的起身,卸去身上的荆棘。
等他们弄完,站回身前,卢传廷开口说道。
“你十人违反军纪,理应处罚,但念在你们建立了巨大战果的份上,便功过相抵吧。”
十人闻言齐齐谢恩,站着一动不敢动,都是张渚出来的,对少帅有种天生的忠诚,如今犯错,心中畏惧难免。
“萧大军。”
“到。”
卢传廷摆摆手,说道。
“不用这么紧张,都稍息。”
将二人招到身边,问道。
“你二人可有字?”
两人书都没读了几天,还是在张渚之后才开始读的,怎么可能有字,双双摇头。
卢传廷仰头思索,口中喃喃颂念。
“号令风霆迅,天声动地陬。
长驱渡河洛,直捣向燕幽。”
看向萧大军,说道。
“此乃岳武穆的诗,我取第一句中的‘风霆’二字作你的字,你意如何?”
萧大军在乱世中摸爬滚打,虽不懂文人的门道,但少帅给他取字意味着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当即跪倒在地深深叩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谢少帅赐字,风霆有生之年必将铭记少帅恩德。”
虽汉家军取消跪礼,但为他取字,也算是收作了门生,便受了这一礼。
“嗯,起来吧。”
说完便转向王海,说道。
“清廷定都燕京,我便取诗中的‘驱燕’二字作你的字,意为将清虏赶出京师,你可愿意。”
王海也当即跪倒在地,大谢少帅。
卢传廷声音铿锵。
“望你二人如岳元帅般精忠报国。”
两人当即抱拳拱手,齐声应道。
“是!”
后面站着的八人皆露出羡慕的神色,暗暗捏紧拳头,少帅不是小气之人,只要建功,总有一天他们都会出人头地。
卢传廷接着问萧风霆。
“今日可杀的过瘾?”
萧风霆摸着脑袋,低着头,嘿嘿傻笑。
“既然如此。你们十人就不用回北路军了。”
几人闻言皆是脸色大变,萧风霆更是哭丧着脸大呼。
“少帅啊,您可不能不要我们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啦。”
卢传廷一愕,随之摆摆手笑着说。
“不是赶你们走!”
“我会给陆军长下调令,升任你二人为连长。”
“各予你们各一个连,配合江南战场,即刻追击清军。”
俩人如在梦里,听明白后立刻喜上眉梢,便要跪倒。
卢传廷抬手,说道。
“军纪不可违,再不可行跪礼。”
两人皆是摸摸脑袋,傻笑不已,幸福真是来的太突然了。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便予你二人临机决断之权,可尽情放手施为。”
“但是有一点要记住。”
“本次作战对待敌军当以俘虏为主,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会让黄军长配合你们,派人打扫战场,接收俘虏。”
俩人齐齐拱手。
“谨遵军令。”
卢传廷挥挥手道。
“去吧。”
身后警卫连的200名战士也早已整装完毕,各自归属一连。
两人更是意气风发,自今日始,他们定将驰骋疆场,建立盖世功勋。
看着他们离去。
卢传廷轻吐了一口气,不由感慨。
没想到北路军中真是人才济济。
上次杨兴华托人带信给他,表示可以说服滁州守将来投。
他便惊讶不已。
今日更是出现两员悍将。
若是让他知道清廷战功最着的豫亲王,是死于北路军温良之手,估计会惊掉下巴。
不由让他想起,那日在江阴城外,长江岸边偶遇的船夫。
当初谁能想到,两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缘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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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不堪的江阴城头上。
阎应元背负双手,极目眺望,前方的清营已经撤去了大半。
辎重物资几乎全部撤走,只余下刘良佐一部大约四万五千人。
其中骑兵一万五,步兵三万。
依然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沈不浪站在他的身后,态度恭敬。
他在少帅面前都从未如此,但入城几日来,见识了阎公的种种作为,早已心悦诚服。
即使没有少帅的叮嘱,他也不敢逾越半分。
把总汪有义匆匆走上城头,拱手禀告。
“阎公,五万义兵全部整装完毕。”
阎应元双眼迷离,拉回心神。
从未想过有如此一天,玉碎之心已释,接下来便是放开手脚,成就一番千古伟业。
双目精光乍射,声音嘹亮。
“让王公略领军一万,走武进入金坛,防备清军往南逃窜。”
王公略为江阴城东门守备,大明武举。
“让顾三麻子带着他的水师进驻三江营,策应我军陆地作战。告诉他,今日之后,他再也不是海寇,我保他手下兄弟衣食无忧,再敢抢掠,我必不会手下留情。”
顾三麻子就是去年阎应元要追缴的海寇,江阴被围之时竟抛弃怨恨,率舟师来援,典型的江湖豪杰。
仗义每多屠狗辈。
负心多是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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