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元宵节有些冷清。
因为总督大人依旧下落不明,这让人们失去了欢庆的心思,大都翘首期盼着传来好消息。
坐不住的老百姓不顾寒冷,来到了太平街旁蹲着,朝来往的战士们打听消息。
当一个个战士摇头后,百姓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沮丧。
日子刚刚有点盼头,而带给他们希望的人,却消失无踪。
元武门前,原来的三大猛将,已经变成了上百文武大臣,比大朝会还要热闹。
炮声惊动了太多的人,让李军压力倍增。
若不是外围被王驱燕挡住,元武门不大的广场上,怕是早就挤不下了。
正月里虽冷,但比起三九天里,已经好了太多。
今日天色将晚,明日就是总督的冠礼。
贵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
萧风霆更是子弹上膛,蓄势待发。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关闭了八日的元武门,终于缓缓的打开,沈不浪走到了门外,朝众人拱手。
“小爷有令,诏见金声,吴应箕,袁长青三人,其余人速速散去。”
众人一片愕然。
但是确认督爷安好,皆是长舒了一口气。
萧风霆一骑绝尘,竟然纵马跃入了宫门。
沈不浪摇摇头,他是第一个来的,两天一夜,未曾离开半步,便随他去吧。
金声、吴应箕却满脸的不解,他二人也是刚刚抵达应天,且并非卢传廷嫡系,为何召见他们!
其实今日,卢传廷并没有心情见客,见几个人也只是为了安抚人心。
听闻金声到来,正好未曾见过,于是便选了他。
让他的老友吴应箕作陪,再加上个值得信任,且牵涉不到刺杀案中的人。
袁长青自然是很好的选择。
官够大,地位也超然,方方面面都要从他手中过一遍。
这样做的效果很好,元武门前的文臣武将们很快散去。
总督大人安然无恙,沸沸扬扬的谣言不攻自破,老百姓欢天喜地。
元宵节的灯会也如期开幕,繁华的应天城再一次陷入了欢乐的海洋中。
美丽的焰火在天空爆开,好像在庆祝总督大人化险为夷。
点点绚烂在破碎中撒落人间,划出道道光影,惊艳众生。
金声三人驻足观看,相比前线的萧条,应天城真是人间天堂。
建极殿前的门口长廊上,一排排烤架依次排开,碳烟升腾,肉香飘荡。
撒上了孜然和胡椒盐的烤肉,色香味俱全。
三位老将喉结滚动,暗之吞咽口水,沈不浪将三人请进了殿中。
每人面前的方桌上,陆续端上来一盘盘美味的烤肉。
绿色的菜叶包裹肉片,去腻解馋。
三人皆是一肚子的疑惑,不知道总督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忐忑不安的入座。
香风飘荡,一群侍女款款而来,手中的托盘上面醇酒佳酿,酒香四溢。闻其味便知此酒不同凡响。
卢传廷姗姗来迟,告罪不已,三人赶忙起身行礼。
此处只有金声与卢传廷不熟,各自打量,被这翩翩小郎君的风度所引,又是督爷之子,自然生出亲近。
新式的美味从未见过,有钱都买不到,三人真是大饱口福。
不一会便醉意朦胧,相谈甚欢。
吴应箕身兼文武双职,甚是不解,一直没有机会询问,今日气氛正合适,于是问道。
“督爷,次尾有一事不明,一直心中疑惑,还望督爷释疑。”
卢传廷已经有些微醺,脸色红润,笑着说道。
“将军但说无妨。”
吴应箕拱手施礼,侃侃而谈。
“文官兼武职并不稀奇,但是从戎前都会收回实权,顶多加封一些虚职,次尾已经身在中枢,为何还要领九万义兵主帅。”
因为吴应箕文武双职皆是实权,文职自不必说,一部主官权力毋庸置疑,何况还兼了个副职。
分作三部的宣州九万大军,其主将皆是他的亲信下属,或是好友,自然也能做到完全掌控。
才会有此一问。
卢传廷抚掌大笑,前仰后合,举杯敬道。
“我就当将军此问...是在夸赞临风,请饮。”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在场谁不是人精,督爷此言,尽显风度。
金声眼中异彩连连,举杯敬道。
“老督爷当年就受天下人敬仰,督爷更是人中龙凤,有过之而无不及,为老督爷贺!”
卢传廷也举杯回敬。
“先生忠肝义胆,值此民族危亡之际,登高一呼,大义凌然,令人钦佩,请饮。”
金声连连摇手。
“比起督爷,差之甚远,我部义民虽不畏生死,但终究不是清军对手。”
卢传廷一直不太关心南路军的状况,照理说有许久溟一部两千精锐,仗应该不难打,为何金声有此一言?
顺风之战也会生此感叹!?
“先生...很难吗?”
金声叹道。
“哎!随我举义的家乡父老,已经死伤过半,让我几无颜面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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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伤过半?”
卢传廷和袁长青同声惊呼。
金声黯然的点头,神情有些悲怆。
这怎么可能,须知江南的清军精锐,全部被卢传廷和阎应元请入了彀中,许久溟和金声只是面对的一支偏师。
比乌合之众略强。
怎么会这样?卢传廷赶紧追问。
“你们是独自作战吗?还是说...许军长不顾你们。”
金声摇头。
“每逢大战,许军长都是身先士卒,血战不退。我军只是负责进攻侧翼。”
“身先士卒,血战不退?”
随着金声点头,卢传廷眼神中厉芒闪烁,神情悚然,眼眸更是阴沉的可怕。
突然冷下来的气氛令人感到一丝不适,都说君王喜怒无常,难道小督爷也是如此。
袁长青也很诧异,以南路军之精锐,对阵之时应该摧枯拉朽才对。
凝固的气氛让三人不再开口,全部注视着沉思的小督爷。
很快,卢传廷便理清了思路,事情远比他想象的严重,自然不能多作解释,神情恢复了自然。
举杯敬道。
“袁叔、吴将军,替我陪陪金先生,不必拘束,务必尽兴,我有些急事需要处理,去去便来。”
突然的变化令三人有些愕然。
袁长青隐隐猜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
三人齐齐拱手。
“督爷请便。”
走入后殿的卢传廷召来了沈不浪和胡大牛。
看着胡大牛带来的各部补给清单,卢传廷眼眸含霜,身心俱震。
所有的精锐部队中,许久溟一部人数最多,弹药的补给自然也是最多,若是对阵时,只是肉搏。
那么!
这几个月定然囤积了巨额的弹药。
许久溟意欲何为!?
转身朝沈不浪问道。
“许久溟何时抵达应天?”
“左梦庚部已经南下,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彭泽,许久溟不敢擅离,只派了参谋汪青虎前来。”
闻言,卢传廷基本可以确定。
重重谜团,终于触碰到了最重要的一环。
面对强如汉家军这样的部队,能够生出反叛之心,许久溟便是他们的底气。
那么主谋到底是谁?
此事必然早有预谋,才让他现在才得知,南路军打仗全靠拼杀,派去的两个参谋也从未提起过此事。
难道南路军已经被许久溟完全掌控?
战士被掌控不稀奇,因为成军至今,全是许久溟带着,但若是连参谋也被掌握,这么久没有透出一丝风声,这就有些奇怪了。
许久溟已经是一军之长,前途无量,背叛自己到底为何?
被人要挟还是有更大能量的人隐在身后。
他记得另一个参谋名叫曹振业,对沈不浪说道。
“尽快传信石台的特种兵,查一查曹振业的下落。”
“是。”
沈不浪离开后,吩咐孙叔敖,调鲲鹏营入应天。
卢传廷直接指挥的军队并不多。
陈世忠的水师远在钱塘,孙、萧、王三部已经护卫内城,特种兵只有一个营在应天,李军警卫连只有三百人。
其余部队皆属于军部,若是强行调动,难免会打草惊蛇。
唯独鲲鹏营可供调遣了。
安排好后手,结合手中的情报,卢传廷在纸面上画图,写字。
这样做,能把敌人的阴谋更加直观的呈现在眼前。
当高起潜的名字出现时,卢传廷想到了还有一个可能。
当年出卖天雄军的人若是许久溟!
那么,他和自己也会水火不容。
可能性越多,谜团也越多,静静沉思的卢传廷突然抬头,匆匆往建极殿赶去。
金声三人还未离去,因为督爷的异常,三人无心饮酒,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匆匆赶来的卢传廷,赶紧拱手赔罪。
“让三位久等,临风真是失礼。”
“督爷客气。”
神态自若的卢传廷继续敬酒,笑意盈盈。
“金先生来一趟应天不易,便多盘桓几日,莫要担心前方战事,传信回去,让家乡父老们好好休整,一切都有汉家军。”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督爷关照。”
一番客套后,不能让他们久留的卢传廷,匆匆的将他们打发走。
今日当着文武大臣的面,唯独召见金声等人,本就会引起猜测,若是留的时间过长,难免会引起许久溟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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