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的城墙上面。
吴之番正在激情澎湃,口水飞溅,吐沫四射。
城下劝降的士兵全都傻了眼,只知道吴总兵鲁莽,没成想嘴上功夫也很了得。
“告诉钱肃乐,别做他的春秋大梦了,我汉家军何许人也,五十万清兵弹指可灭,就算你家鲁王天天在家中烧香祷告,难不成还能降下天雷劈了清兵。”
“这几年百姓死了多少他不知道吗?扬州一城就是八十万,嘉定城中更是尸横遍野,他可曾见过。”
“别的不说,那隆武皇帝怎么说也是他皇叔,一笔写不出两个朱字,对自家人都这么狠,还能指望他个啥。天天让我们打福建,打福建。那福建的子民就不是子民?圣贤书全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站在一旁的何腾蛟离得远了些,军中都知道他是个莽夫,也不管骂的对不对路子,由着性子来。
其实鲁王比隆武帝抗清的决心还要坚定许多。
只是两方阵营的利益不能平衡,才产生的冲突。
有人说。
明末的文人都该杀,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大部分时候君王更爱国,因为他们是直接受益者,而臣子只是换个主子,谁给的利益多就帮谁。
只是被圈养的贵族们能有多少见识,只不过被牵着鼻子走罢了。
吴之番可不管这些。
他认为谁没打清狗,谁就不是好东西,福建的隆武帝也不是个东西。
莽人就是幸福,简单而纯粹。
张煌言背着手站在营门口,满脸的阴霾。
把劝降的士兵招了回来,正要转身回营,一声爽朗的喝声让他停下了脚步。
“张老弟,请留步。”
四骑急驰而来,为首之人面容邪魅狂狷,正是张名振,后面跟着柳如是,柳含雪和柳梦儿。
见到来人,张煌言眉头微皱,这个纨绔子弟怎么来了?
张名振虽然和张煌言同岁,但张名振是老来得子,所以早早的便承继了锦衣卫之职。
应天的锦衣卫衙门极其跋扈,张名振从小娇惯,做事更是邪肆霸道。
又立有新功,三年前就已升任游击将军。
张煌言也是三年前考中的举人,庆祝之时正巧碰上张名振也带着兄弟们庆祝。
秀才遇上兵,举人们遇到锦衣卫,可想而知。
酒没有喝到嘴里,全部被泼在了身上。
后来误会消除,从此便给张煌言留下了纨绔子弟的印象。
真要论起来,张煌言要大上几个月,但张名振是不会承认的。
撇了撇嘴,不准备理这厮,反正此子也定然不是来找他的。
只是后面跟来的女子却娇声呼喊。
“玄着请等等。”
文人自有文人的圈子,能称呼字号的当然不会是外人。
即便表面不和,也会留三分颜面,两成客气,一套虚礼。
张煌言只好再次停下了脚步。
回首之时,四骑已经来到了面前,下马后柳如是施了一礼,看清楚是老钱的如夫人后,张煌言有些惊讶,赶紧还礼。
听说老钱也来了,不等也只好等了,江南文人中,老钱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一大队女战士护着马车,没用多久便赶了上来,老钱如同死鱼般被扯了出来。
张煌言不由嗤之以鼻,装什么窘迫。
但礼数不可失,上前一步拱手施礼。
“晚生张煌言见过虞山先生,不知道此次清廷派你来,所谓何事。”
这句话把钱谦益臊的满脸通红,一旁的张名振开了口。
“虞山先生早已归正,老弟莫要胡言乱语。”
闻言张煌言露出一丝惊喜,见识过清兵的凶悍后,再也不是当年联虏驱寇的想法了。
虽然嘴上称清廷,都是表面功夫。
若是老钱归正,可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江南的文人士子定会士气大涨,莫要小看了这个时代文人的影响力。
洪承畴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翻脸比翻书还快当然是文人讲出来的,老农民怎么会知道翻书快还是...不快。
关于翻脸,张煌言很会。
脸上的寒冰化开,哈哈长笑后,执晚辈之礼将众人请进了中营。
女战士们跟着鱼贯而入,在中营周围警戒,张煌言等人并未感到特别的惊奇,他们的军营中也有女兵,且不止一个。
是真正提着大刀砍人的女将军。
昭武将军沈至绪之女。
两年前,昭武将军遇张献忠兴兵进攻道州,不幸战亡。
此女闻讯后束发披甲,率十余骑闯入敌营。
出其不意,奋勇冲杀,拼力夺回了父亲的遗体,其后又率领父亲旧部猛攻张献忠。
农民军大败亏输,狼狈逃窜,道州之围得解。
郡守上奏其功,崇祯十六年受封‘游击将军’。
正版朝廷敕封...的女将军沈云英。
比张煌言还要小上四岁,今年才21岁。
离此地不远的萧山人,现在军中听候调遣。
军帐中一片祥和,闻讯赶来的钱肃乐等人更是笑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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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并没有开心太久,气氛徒然变得剑拔弩张。
张煌言当先发难,腔调变得乖张了许多。
“听你的意思,卢氏想自立?”
老钱自然是不说话的,他只是陪同夫人前来。
但张名振却是个跋扈的主,见他阴阳怪气,也笑得狂肆了些。
“自不自立且另说,老弟倒是给我们指条明路,是效忠你们拥立的鲁王,还是福建的隆武皇帝呢,抑或是...什么阿猫阿狗。”
“你!”张煌言气结,钱肃乐大喝道。
“竖子无礼,竟敢毁谤君王。”
张名振的腔调更加邪肆。
“呵呵,是不是我们也可以找一个朱氏后人,自称正统。置民族危亡于不顾呢。”
柳如是也在一边帮腔。
“小督爷说过,攘外必先安内也要分时候,大家争个你死我活,最后等待大家的只有亡国灭种。”
老钱也语重心长了的帮了下忙。
“要顾全大局!”
“哼!”张名振满脸的不屑神态。
“半壁江山已经沦陷,舟山的农家子弟都知道抗清扶明,诸位眼中是落了鸟屎吗?”
钱肃乐大声的呵斥。
“无论谁做皇帝,也轮不到他卢氏,乱臣贼子,快快滚蛋,莫要在此狺狺狂吠。”
闻言张名振拍案而起,腰间长刀突然抽出,直指营中众人。
“卢氏还未称帝,如此不辩青红皂白,你也配做刑部员外郎。”
但其实汉家军旗号分明,根本不事明廷。
突然的变故,惊得众人齐齐倒退,以为是友军,竟忘了卸他们的武器,大大的失策。
老钱哆嗦了一下,赶紧拦住。
“莫要动怒,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众人僵持间,柳如是却柳眉大展,万万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明末以文御武已经十分的严重。鲁王大军中的首脑现在几乎全部聚集在账中。
侠女行事自有侠女风范,一声娇喝把账中众人全部吓呆了。
“姑姑,夺营。”
张名振只是跋扈惯了,并未想真的怎么样,当时就惊出了一声冷汗,这可是万军丛中,就算挟持了这些人,怎么能走的出去。
随着柳含雪的一声令下,账外的女兵们眼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柳含雪,柳梦儿率先出手。
身如灵猴,惊鸿乍闪,如贯世长虹,飘忽间便击倒了三人。
没有反应过来的亲卫和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里是两位女侠的对手。
张名振见事态已经至此,不容细想,翻转大刀,磕飞了几名亲卫捅来的长枪。
刀锋骤落如雨,环臂旋转。
将冲进来的亲卫堵在了门口。
帐外传来了稀稀落落的点射声,周围并没有多少敌人。
两个班的女战士冲进了军帐,人群挤在一处,不好开枪。
靴筒边的军刺抽出,经过了柳含雪调教过的战士,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手中军刺化作了索命的钩镰,角度刁钻古怪,倏远忽近,一个照面,门口的亲卫们便被捅了好几个窟窿。
惊变突起,立在账后的亲卫拿出了弩弓,一顿攒射,吓呆了的老钱回了神,大呼着扑向了柳娘。
‘噗噗’两声,钱谦益的老腰和屁股上各中了一箭,一声痛呼,栽倒在地。
张名振躲闪不及,一支箭矢钉在了左背,回头间双目赤红,狂性大发。
大刀劈折长枪,脚尖挑起枪头,连刀带枪狂掷出手。
枪尖挟着劲风划破空气,直入射箭亲卫的胸膛之中,
女战士们见敌人使用了弩弓,再无顾忌,手中的军刺激射而出。
黑芒呼啸,透胸而过。
端起的冲锋枪爆射出猛烈的火舌,击中者无一不是爆开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眨眼功夫,账中几十名亲卫全部殒命,只留下挤作一团的钱肃乐等人。
柳娘扶着倒地的老钱,美目含煞。
“若是诸位配合,一切都好说,若是冥顽不灵,今日我便要替夫君报仇雪恨。”
放下枪的女战士,检查两人的伤势,都是医务营选拔出来的,尤其精通外伤。
张名振并无大碍,只需取出箭头养上个把月就行,老钱就悲催了。
两处箭伤虽不致命,但至少得养上个一年半载,说不定还会落下病根。
回过神来的张煌言一步迈出,气宇轩昂,掷地有声。
“休要摇唇鼓舌,有种杀了我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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