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不一定是侠 第九章

    天空灰蒙蒙地阴沉着脸，在大漠往常这是沙尘暴或者暴雨来临的前奏，今天却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像是在角落舔吸伤口的猫。

    我带着一队十二人的队伍护送着最近抢来的货物去“走马集”销赃。两个多月没走这条路了，最近连马贼的日子也不好过，专业队伍人数膨胀，僧多粥少，要养活这么多不务生产又嚣张跋扈的汉子实在不容易。而且，最近附近的商队和官府组织了好几次扫荡，那些冒险靠近大漠边缘的马贼同行们经历了一次通常都是他们强加于别人身上的痛苦。扫荡队伍坚决的贯彻了杀光、烧光、抢光的“三光”政策，能逃出来的十不足一，那附近活动的马贼可是有好几万人啊……

    看来马贼和商队之间的仇恨已经到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境界了，也是，这附近的商队、平民谁的亲戚没有被马贼杀过抢过，而这血的仇恨也只有血才能洗清。洗清？难啊，除非世界上再没有人做马贼。

    一行人情绪还是比较高，因为前段时间我带队抢的那次收获不错，而且能跟我出来销赃，好处是少不了的，所以十几个人都十分感兴趣的讨论起这难得一见的阴雨。

    “嘿，寻哥儿，我大柱在大漠里混了十几年了，这天气可还是第一次见呐！”

    “就是就是，寻哥儿一收了两个漂亮娘们进屋这就变了天，怕是老天爷都嫉妒了！”

    “不过听说有个娘们不听我们寻哥儿管教啊，别不是老天爷看寻哥儿这么不争气给气的吧！？”

    “哈哈，我说呐，你没听说上次寻哥儿被那娘们给咬了，咬了那儿嘛？你们是没见呐，当时我可是看见了，当时寻哥儿……”

    唉，怎么这天气都可以扯到这档子事上来？

    “还有几十里就到‘走马集’了，都给我看紧马车赶急点，天黑之前到不了，都给我睡泥塘里去！妈的几个大男人怎么像群娘们似的念叨，快点！”这群流氓越说越不像话，到时候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还有二、三十里就到“走马集”了，不过却越赶越觉得不对劲。刚才我们赶进一团雾里，起初也没觉得什么，这样的局部雾气很常见，可进来才发现这雾要浓厚得多，仅能看见周围十丈方圆，而且一会觉得冷飕飕的，一会又觉得燥热难当，明明没有风，雨水却疯了似的向我们身后飘去。太邪乎了，我吩咐队伍减慢速度注意戒备。马贼们也有些发咻，不再打屁聊天，纷纷抽出马刀，紧张地四处张望。

    又走了百来丈，雨水忽然停了，不过忽冷忽热的感觉却更加强烈，隐隐约约的，我们听见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嘿！灵虚小儿，为了截住我连戒条都不顾了，那边不远可就是凡人的聚居地！”

    “哼！废话少说，要么你束手就擒，要么今天就准备在这里形神俱灭吧！”

    “气死我了！要不是我受了伤就凭你这阵法也能困住我！？他奶奶的，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让我形神俱灭！”

    然后就没了声息，我们听得冷汗直冒又莫名其妙，不过却直觉地知道碰到了了不得、惹不得的人物了。拔腿就往后跑，却跑了半天发现还是在雾里边，就像根本就没有动过地方一样。诡异，我们个个都喘着粗气，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此时却吓得不知所措。

    就在我们要被这安静诡异的气氛压跨的时候，眼前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等回过神来，发现雾气都消散了，眼前不远处是两个人，一人站着，一人躺着。躺着的人双手已经离开身体不知去向，身上也是一片狼籍；站着的人一身灰色长衫，盘起的发鬓已经散落下来显得有些凌乱。

    “咳咳……”躺着的人还没有死，咳出了两口鲜血，看着长衫男子狠狠地道：“你……你怎么会有中元鼎？”长衫男子一笑，道：“当然是借来的。”“咳咳……借？玄渲宗会借你这样宝贝？”地上的人似乎很是不甘心，不过长衫男子却不准备答他：“不用你管！”

    “哈哈哈哈……呃，哇……”地上的人大笑起来，却是一不小心吐了一地的鲜血，“想不到，想不到我竟会死在你这小儿手上！因果报应果然不爽！哈哈……想我千年修行，今日终到此等地步，为了哪般？为了哪般？罢了，死就死吧……”地上的人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渐渐没了声息。

    长衫男子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葫芦，对着地上的尸体喃喃念了几句“咄！”那地上的尸体竟然化做一道红光被那巴掌大的葫芦吸了进去。

    妖怪！？我们看见这诡异的一幕都不禁冒出这个想法。不过还没等我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长衫男子却是转过头来冷漠地看着我们道：“看够了吧？”语气冰冷而又带着让人不敢反驳的气势，我们几乎是下意识地一齐点头。“那么，就去死吧。”长衫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然后随手一挥，地上顿时飞起十三颗拇指大小的石头瞬间就没入了我们十三个人的胸膛……这个过程中我们竟没有一人生出闪躲的心思……

    十三朵血花飞散，我只觉得胸口一痛，紧接着全身似乎从里面被冻住了一样，眼前一黑没有了意识……

    我就这么死了吗？唉，好无力的感觉。那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听他们说话称我们是凡人，难道他们都不是人吗？想想我这辈子真是一事无成，要是我也能有那样的力量……

    嗯？不对，这不是地府啊？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连自己也感觉不到。是了，大概我已经变成灵魂了吧？可是这是哪里？正疑惑间又听到了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看来来晚了一步，那邪魔肯定被大师兄收拾哩！师哥，我们还是回师门吧。外面现在这么乱，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这声音清脆悦耳，犹如黄莺出谷，想必声音的主人也应该是个大美人才是。

    “别忙，我先看看这几个人。”这个声音沉稳而有磁性，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几个死人吗？”

    “看这里的气息应该是大师兄和那邪魔有过一场争斗，可是怎么会有几个凡人死在这里？咦？这人还有气息。”

    “死几个凡人有什么了不起的，看他们的打扮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个个带着一把破烂刀子。多半是被那邪魔顺手杀掉的。”

    “师妹不可妄言，这里马贼横行，他们又带着大量财物，身带兵器是很平常的事。不过这次师兄也太莽撞了，在这离凡人聚居不远的地方诛杀邪魔。这几人大概也因为大师兄而亡，我们做师弟师妹的也应该给大师兄善后才是。来帮我把这几个死去的人安葬一下，这人还有气息，我看看还有没有救。”我听了不由大骂白痴，怎么就没有想过我们根本就是你们那大师兄杀的？可惜他们听不到……

    “真是麻烦，师哥你就是这样一付烂好人的样子，天下要死的人多哩，都要你去救，你救得过来嘛？”

    “不能这么说，只要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我们碰见了总该帮一把才是。”这个声音落下没有一会我就感觉到一股暖流注入到了我的身体，我的精神为之一松，随后又昏迷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知觉，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正身处一个山洞之中。这样的山洞在大漠边缘很常见，多是在一些小山、戈壁之上。环顾四周没有人影，只是我们运的那些财物还都放在洞里，想来应该是我那段恍惚的时间里听到的那两个声音把我安置在这里的，只是没想到那些财物竟然一点都没有动过的痕迹。虽然醒了，但是全身还是无力，动作大一点就会感觉酸痛。我怎么会没有死呢？我下意识的摸向心脏的地方，那里现在只有个拇指大小的伤疤。突然心中一动，往怀里一摸，那块海蕴铁的盒子还在，我本来带出来的时候是准备到“走马集”找个铁匠打把刀的，而这东西又不方便给别人看到，所以贴身放在怀里。现在拿出来一看，果然盒子一脚有个拇指大小的窟窿。看来，是这盒子救了我啊。

    转念又想起那个长衫男子的可怕，这可是海蕴铁啊！打造成武器的话怎么也是一把不世出的神兵！他随手带起的小石子就可以轻易击穿，那得是什么样的实力啊！？想起都不由一阵后怕。唉，要是我有那样的力量……算了，不想这些不现实的东西，还是想想这下该怎么回去解释吧？十几个兄弟都死了，就我一个活着，难道说我们遇到了神仙？这附近可是很少有马贼抢劫的，因为马贼都要去“走马集”销赃，你抢了别人保不住哪天也被别人抢，所以就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走马集”附近方圆五十里是不能干那空手套白狼的买卖的。

    唉，这下怎么办，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怎么弄得走？而且都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就算回去了，老大肯定以为我把东西私吞了呢……哎呀！我真笨，先带点银子去“走马集”买几辆马车来不就行了嘛！就是希望这里别离“走马集”太远，不然我的小命就危险了！

    咦？我发现我身边有张用一个小玉瓶压住的纸条，拿起来一看，原来救我那烂好人留言说我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而他们有急事需要离开，给我留了一瓶元气丹，说是可以帮我恢复体力。哈，还真是个烂好人呢，我这么一个话都没说上一句的人他都这么帮忙，这样人看来可能真的不是人呢……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他留了药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凡品，急忙把那小瓶子拿起来往外倒。怎么只有三粒？还这么小一颗颗的，除了有点香味也没有什么特别嘛，一仰头三粒丹药吞了下去。

    药一下肚，马上就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流从胃里散发出来汇入全身各处，全身懒洋洋的舒服之极。我那《无流经》小成以后也有类似的感觉，如果不是修炼《无流经》有这样类似的感觉，我还不一定能坚持下来修炼这用处不大的功法。

    呃……好像我吃得有些太多了？那温热的气流不停的从胃里散发出来，全身筋脉都已经感觉到膨胀了却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不是吧，那么小的药丸能有这么大的威力？来不急想了，立刻盘腿坐起来，按照《无流经》的气流走位方法开始牵引那四处游走温热气流，希望能起点作用，不然我这小命还得交代在这里。我怎么就这么苦命？刚从死门关回来，这么快又要去走一趟了。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那些气流都是很温和的，很容易就能控制他们的走向。慢慢的，那些温热气流一部分和我本身的《无流经》真气融合，一部分缓缓的渗入我的身体消失不见。不过停留在我筋脉里的气流对我来说仍旧强大，只得无止境地运行着《无流经》功法，我很明确的认识到如果停止，那么我最幸运的情况就是筋脉尽断，再也不能修炼任何功法了。

    渐渐的我的神志也随着气流的运行沉浸下去，仿佛这个身体都不再是我的，我只是这个身体里的一个不知名的存在，只是下意识的推动着气流地流转，看着气流慢慢的、慢慢的压缩收拢，再压缩、再收拢。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神志才清醒过来重新掌控整个身体。内视之下，筋脉里空空荡荡，真气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仔细感觉了下才发现筋脉里的真气不是不见，而是变成了极其细小的一小股液体一般的存在缓缓流动。我暗想现在要是再来十颗那些丹药都不会有事，嘿嘿嘿……

    收功回神，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不知道我这次练功入定过了多长时间？身上竟然积起一层厚厚的灰尘，皮肤之上也结起一层黑色的壳状物，看起来就像个黑色的鸡蛋……

    赶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和黑壳，全身筋骨“啪、啪”作响，似乎四肢身体都拉长了几分？这……？真是怪事年年，今年特别多！那些人莫不是神仙吧？随便送出的丹药都有如此威能？看来真是因祸得福，哈哈，这大概就是老大所说的《无流经》的最高境界了吧？老大修炼这么些年都还差得远，没想到被我先练成了。嘿嘿，我相信现在老大都不是我的对手。

    “咕……”肚子很不和适宜的响了起来，我才感觉到饿得要命，连忙开始翻找食物。

    哼哼……现在我还怕个屁，回去谁敢说什么，我劈了他！这些东西我就私吞了又如何？惹得我不高兴，把老大一刀咔嚓了，我来做老大便是，哈哈哈……想到得意处我不禁大笑出声，嘴里的变质干粮像火山喷发一样喷薄而出……

    嗯，这些财物就放在这里吧，一会出去把洞口封上，这些就算是我的私房钱了。不过，还是先找路回去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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