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任沅用引以为傲的定力,语气如常地说出了一句话:“晚饭呢?”
躲在一旁偷看的家政纷纷露出如梦初醒的表情,李如去泡茶,李愿去厨房端过桥米线,社恐翻译姜萌萌端配料。
他们都觉得少爷这次也会为了白清语做的青团妥协,那么大一个青团,吃完就不用吃晚饭了,所以就没端上桌。
端了饭,李如和李愿紧张地注视着桌上的局势。
[没想到少爷居然忍住了,白清语这局输掉了。]
[夫妻吵架各吃各的。]
[我看看谁先低头。]
白清语的胃口没有崽子那么好,味蕾也算正常,知道自己做的食物味道一般,青团是按照贺任沅的饭量捏的,很大一个,他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
白清语有些懊丧,看来贺任沅不肯养鸡的主要原因就是自己厨艺太差,而对方嘴巴太挑。
剩下半个青团,浪费食物是万万不能的。
白清语抬眸幽幽看了贺任沅一眼。
贺任沅正将小碟子里的鸡蛋、豌豆尖、豆腐皮等佐料倒进滚当的米线汤汁里。他像是为了故意冲淡龙井青团的香气,一股脑清空了碟子里的佐料,米线的香气一下子更浓郁起来。
白清语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唇,突然起身蹿到贺任沅身边,将手里的半个青团放在贺任沅手边的空碗碟里。
他放了就跑,三五秒后消失在一楼。
贺任沅:“”
李如李愿互相对视一眼,用眼神传达心里的震惊。
贺任沅觉得耳边怪吵的,他冷冷看着突然出现的半个青团,挑了挑眉,他在与恶霸保姆的交锋里取得初步胜利。
就算他不答应任何条件,白清语也得把青团献上来。
作为一个前律师,他良好的谈判修养依然起着作用。
贺任沅拿起青团,咬了一口胜利果实。味道一般,胜在有股茶香。
管家轻声问姜萌萌:“她俩姐妹说啥呢?”
姜萌萌也震惊坏了,不小心喃喃翻译了出来:“一起吃一块青团,好有爱。”
管家:“哦。”
嗯?
贺任沅手指一僵,他骤然意识到,在其他人眼里,自己像是得了白清语的施舍。
不答应条件只能吃白清语的剩饭。
捡人家不要的吃,这也算胜利?
贺任沅生生噎住了。
*
“宝宝快喝点水,不要噎着了。”白清语一上楼,看见茶宝还跟两块青团作斗争,忙给他喂了一口水。
“爸爸,吃不下了。”白小茶打了个嗝,小声地说。
白清语无障碍地把白小茶剩下的一点点吃了,幸好他分给了贺任沅半个,不然父子倆都吃不完。
他真是太聪明了,用无声的方式释放和好的信号,他和贺任沅都不尴尬。
白清语把茶宝拖到腿上,给他揉揉肚子,“宝宝,你想养鸡吗?”
进城一周,白小茶整整一周没见过咯咯叫和喔喔叫的鸡,他手掌贴着脑袋,反应了一下,兴奋地一拍额头,“想,捡鸡蛋!”
邓爷爷家里天天都有鸡蛋捡,管家爷爷也很好,但没有鸡蛋捡。
“嗯,宝宝你拍的太大声了。”白清语揉揉他的额头,白小茶的话坚定了他换一户人家当保姆的决心。
在这里,齐叔、刘姐、哑巴姐妹、翻译师都很好,住宿条件也很好,雇主雇主的姑姑也很好。
白清语是有点舍不得的,但是他不可能让白小茶一直躲躲藏藏,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贺任沅迟早会发现,时间越长他越生气。
本来雇主脾气就大,再生气就伤身体了。
这里本就是贺映给就业困难人群提供的过度阶段,现在他当保姆的经验丰富,能靠自己的能力找到下一家,趁贺任沅没发现之前,把位置腾出来了。
“等老板叔叔睡觉,我带你去花园玩。”白清语和白小茶一起躺在床上,“最近老板在家的时间太长了。”
白小茶:“好噢!”
十分钟过后,一大一小齐齐入睡,谁也没想起要去花园玩。
今天出门采集艾草真是太辛苦了!
贺任沅在花园里移栽了很多几十年的茶树,且不让园丁修剪,让它们自由散漫地生长,或许自由过火,反而有些半死不活。
之前的园丁向他请示过,要不要修剪看看,贺任沅拒绝了。
他总觉得不能干预,他不想要一排高矮胖瘦一致,被机器收割采茶的茶树,茶树应该在山岩上,清秀挺拔。
这一日,贺任沅晨起经过花园时,发现茶树长成了他理想中的样子,充满美丽的生命力。
“是因为春天到了?”
还是因为换了个园丁?
贺任沅看着一大早就在花园忙活的白清语,皱了下眉,他不是小气的人,干得好就该涨工资。
只要钱给得够多,这就是白清语的“分内之事”,绝不能让白清语发现自己对茶树的在意,免得又多一个把柄。
这些茶树是从他掉下山崖的地点挖来的,围绕着茶树一定发生过什么,是很重要的证据,要固定下来。
贺任沅观察着白清语的动作——比对他跟前园丁的技巧区别。
白清语发现老板的注视,支起身子,“你在督工吗?”
贺任沅:“我有那个时间?”
白清语:“可我想跟你说说茶树采茶后护理。”
这些茶树同事有一定年纪,采得太狠,影响活力。他都要辞职了,关爱一把同事。
贺任沅耐着性子:“你说。”
贺少和白清语互相被对方绊住时间,三楼的茶宝宝落单了。
于是
刘姐悄摸摸地上楼,带了一瓶牛奶,小声呼唤:“茶宝,是我,刘奶奶。”
正在阳台晒太阳的茶宝一翻身,茶色的眼睛被阳光照耀得更加清浅。
——刘奶奶来了,刘奶奶会给牛奶。
刘姐捂住心脏,感觉像看见了太阳之子,“宝宝坐着就好,来,喝牛奶。”
刘姐拧开瓶盖,她还自己出资购买了一个替换奶嘴,可以拧在瓶口。
“谢谢奶奶。”白小茶熟练使用奶嘴和吸管,但显然在广大奶奶眼里,他这个年纪更应该使用奶嘴。
自从白清语安排贺任沅的菜单没有被贺任沅反对,刘姐就对自己的无功无过做饭理念产生了一点动摇。
其实,她也应该勇敢一些,问问大少爷的喜好,大少爷爱吃的食物,针对性学习钻研。少爷人其实挺好的,她这样有点摆烂了。
但是直接问少爷还是太可怕了,仿佛犯罪过后去咨询请不起的大律师,实在自不量力,连律所的门都不敢进。
不过,现在有跟少爷长得很像的替身宝宝。
跟茶宝讲话有什么压力呢?
刘姐假装面前是缩小版的贺任沅,双手垂在腿侧站着,“少爷,您月饼喜欢苏式的,还是广式的?”
白小茶仰着脑袋:唔?
“爸爸喜欢蛋黄月饼。”白小茶道,爸爸会自己腌咸鸭蛋。
刘姐:“噢,贺少喜欢蛋黄月饼,呸,白清语喜欢蛋黄月饼。”
刘姐:“贺少,鱼您更喜欢糖醋还是香辣?”
白小茶:嗷?
糖醋鱼哦。
刘姐:“少爷,豆腐脑吃甜的还是咸的?”
白小茶:“先吃甜的!”
刘姐仿佛在英语角练口语,还遇到了一个句句有回应的小伙伴,角色扮演得很好,她很满意,感觉对贺少威严的畏惧削减了三成。
她抱起白小茶亲了亲:“喝完你继续晒太阳吧。”
过了一会儿,手语翻译姜萌萌蹑手蹑脚地上来。
谁懂,来豪门工作这么久,一次都没有跟老板对视过。生怕一对视,被老板发现多余,工作没了。
“茶宝,是姨姨。”
白小茶刚躺下去复又爬起来,是带着棒棒糖的姨姨。
“茶宝,我们来玩游戏,一二三木头人,木头人不能笑,赢了姨姨给你棒棒糖。”
白小茶严肃地点头,因为脸上的肉多,嘴角抿起时,被挤出了一点下压的弧度。
“一、二、三,木头人。”
白小茶定定坐着,茶神幼崽的眼神,生来明澈,不谙人间事,带着一点高贵。
像贺少一样,看人,又仿佛没在看人。
一岁半就能学老板三分神似,恐怖如斯。
姜萌萌坐在茶宝面前,直视幼崽期老板的眼睛。胆子+1+1+1
父子俩完全不懂这些人在搞什么东西,白清语只知道,刘姐她们经常上楼投喂白小茶,陪白小茶玩游戏,人真是太好了。
白清语有了辞职的想法,翌日中午,便跟管家透露。
茶宝坐在一旁挖八宝饭,管家正看得满眼慈爱,突然晴天霹雳,不可置信地问:“你要辞职?是不是嫌工资低,我再给你涨五千。”
包吃包住到手五千,是贺映定下的工资标准,扶贫不等于无底线发钱。
白清语:“不行,太多了。”他干的活没有比刘姐他们多,工资高一倍,破坏了大家的心理平衡。
管家:“不多啊,哪里多了,大家都是这个价,你拿五千,茶宝拿五千,加起来就一万了。”
白小茶抬起脑袋:“管家爷爷,我也有五千?是免费的吗?”
五千是工资不好理解,但有人要他拿东西,白小茶只关心是不是免费的。
白清语笑眯眯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是免费的,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除了爸爸给你的。”
白小茶:“噢。”
管家:“不白拿,小茶怎么不算上班了?大家看见他心情好。”
他可不止一次看见过,家政人员把茶宝当少爷替身,在他面前练习怎么跟少爷讲话。
替身也是有工资的,但管家不好当着亲爸的面,说你儿子长得跟少爷像,任何亲爸听了都不会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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