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七月中旬到九月初,是日本高中放暑假的时间,加上今年美贯的母亲优海女士七月初就抵达丹佛隔壁的奥罗拉市准备做脑科手术,劳德家这趟丹佛之行其实在放假之前便定了下来。
有人类行为研习社的培养罐在,优海女士调养身体理应不用花那么长时间。然而培养罐涉及到劳德家最大的秘密,美贯再怎么焦急想让妈妈尽快恢复健康,做完手术取回记忆,找爸爸回来一家团聚,也坚决不肯拿阿尔他们的安危冒险。
荒神的名号至今仍在擂钵街广为流传,女孩有一双通晓人心的眼睛,能够从人们的神态话语中分析出“人造异能生命体”这个词背后过于沉重的含义。她相信妈妈的实力,化名拉米洛亚的女歌唱家迟早会冲出波尔吉尼亚,走向世界,谁敢赌这个过程产生的极端狂热粉丝永远不会试图深挖偶像的过去,从而察觉到违和感?
有时候一丝丝的怀疑都有可能酿成大错。
小姑娘选择忍耐,而她的忍耐大人们全看在眼里。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同样的,只要成年人没死绝,就没有袖手让小孩独自承担全部压力的道理。
当初兰波为什么一定要请优海女士来日本检查身体?波尔吉尼亚遭受邻国难民冲击,医疗水平大大降低,那美国还有其他欧洲强国又没受到影响,东京的医院并非不可取代。一来是到了日本,母女俩能够见上一面,二来嘛,生物样本这种东西当然是越新鲜越齐全越好。
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有一定几率长相相似,优海生性谨慎,记忆全无的失明歌唱家与小魔术师做过亲子鉴定,等到拉米洛亚收养的男孩马基翻着字典磕磕巴巴念出报告书的结果,才终于确信美贯是自己的女儿,认下“或真敷优海”的名字,也确定女儿身边围绕着疼爱她、关心她的长辈朋友,倍感安慰。
一切皆大欢喜,成步堂适时找了个机会和优海私聊。律师界的传说精通谈话技巧,那天似乎什么都说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优海女士想了想便同意为成步堂先生神秘的医生朋友额外提供血液、发丝等样本,支持对方的医学研究。
她之前去医院检查也给过,十分清楚相关流程,优海真的是位说话做事都极其谨慎的女士。
“医生”给出的体检报告比医院详细很多,发现了五六处没查出来的小毛病,因为成步堂他们的强烈要求,开的药也都能在市面上买到,优海吃着感觉轻松了很多。这场心照不宣的诊疗维持住一年一次的频率,一直持续到今年,她的身体条件达到了做手术的标准。
母女情谊不断加深,优海愈发盼望可以快点记起女儿的过去,亲眼看看她深爱的马基、美贯到底长什么样,想来那一定会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众人帮忙预约了最好的脑科医生,优海女士雷厉风行,拿到预约立即向经纪公司请假,带上马基前往美国奥罗拉市的科罗拉多大学医院,那位医生最近在那里帮挚友代班。
再小的手术理论上都会存在风险,何况开颅手术从来不算小手术,一旦出现意外,就绝不会是随随便便能够应付过去的事故。
“既然有能力随身携带我们家的‘好医生’,我当然没法干看着优海女士出事。”兰波昨晚在电话那头告诉魏尔伦他们临时改签了,顺口吐槽,“希望到时候别真出事吧,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瞒住秘密,想想还挺麻烦的。”
“安心,我提前调查过医院,我们两个联手,善后不会很难。”
愿意去满是消毒水味的医院守着别人做手术吗,这何尝不是一种进步呢?
兰波轻笑,拎起水管慢悠悠给草坪浇水:“真可靠呀,不愧是魏尔伦先生,有你在我就有底气啦~好好休息哦,只要这航班别再出毛病,我们明天中午就可以见面咯?晚安。”
“晚安。”
可靠的魏尔伦先生红着耳朵挂断电话,兰波现在说话太像阿尔、中也了,好直白……啊,明天中午吗,稍微提前了一点,得赶紧检查一下计划有没有疏漏。
盥洗室传来哗哗水声,金发男人后仰倒在沙发椅上,打开手机备忘录,飞快回顾自己安排的旅游计划。
手术时间早早定下,所以旅行计划也同样早早定下,毕竟劳德家不用陪护病人直到她术后恢复,以免给成步堂他们带来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魏尔伦过去二十来天的反复斟酌没有白费,旅游计划兼顾精神需求(指陪伴手术、时不时去探望一次病人)以及物质享受(指各种适合未成年的吃喝玩乐),安排的妥妥当当。妥当到他偶尔都要忍不住感叹,感叹自己变化真大,以前的他哪里会琢磨家人真正需要什么。
我有变好一点点吗,他小小声地问。
当然,亲友笑容温和。
不过要说魏尔伦这些年最大的改变,唔,大概是他终于学会劳德家的优良传统,开始在闲暇时创造仪式感自娱自乐了吧。
男人打电话预约上之前在最后一轮排除掉的特色餐厅,删删改改加了项骑马休闲的下午活动,再漫不经心利用线人,几经周转给目标放出消息,转告对方航班号的变动,便起身进了盥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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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
套着小黄鸭泳圈乐颠颠游过来跟主人打招呼,爪爪拍拍水面,溅出满地水花。这个夏天太热啦,在外面跑了一天,括弧,主人抱着自己跑了一天,括弧结束,还是玩水开心呀!
魏尔伦婉拒小狗共浴的邀请,他不喜欢用浴缸,他痛恨那种被液体浸泡的感觉,过年回去特意给盥洗室装上浴缸,单纯是因为狗狗喜欢。
“明天大家就要来了哦。”魏尔伦从异能空间郑重拿出洗浴套装,蹲下跟机警竖起耳朵的小家伙讲道理,“想不想变成香喷喷的小狗呀?”
“汪!”
白团子瞪大眼睛,快乐瘫开手脚,摆出任由搓洗的动作。她听懂关键词啦,小狗要香香,要主人们夸夸,嗯嗯,金毛大主人的仪式感,就由狗狗我来守护!
可惜再香的小狗也不可以进机场大厅(悲),啊,不妨事,这几天丹佛艳阳高照,留地下停车库开空调等人也蛮好,这样他们上车不会太热。
魏尔伦如何期盼见到家人都不会抛下孤孤单单进异能空间苦等,不过等待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男人坐不住,津津有味蹲副驾看牧羊犬训羊的视频,他却换了好几种姿势都觉得浑身难受,最后趴方向盘上晃着脚巴巴紧盯机场出口,突出一个望眼欲穿。
艰难抽空瞥了金毛大主人一眼,只是正常的团聚焦虑而已,精通人性的巴掌大女讲师放下心,继续投入到紧张刺激的观摩学习中去。
我有一个梦想,讲师憧憬地摇摇尾巴,我以后也要把家里那两只羊指挥得团团转!
小姐没把魏尔伦的焦虑放眼里也是应该的,因为四年半下来,他们与家人团聚的次数比所有人想象的加起来还要多。每次她那不争气的大金毛主人都是这副德行,等见到面就自动恢复了。
想想也是,兰波、中原中也都是超越者,凭借他们的异能以及异能波动消除器,只要想,只要方位感够强,只要小心一点别被外人发现,不管魏尔伦在哪儿,一个晚上从家里赶到他身边再回去并不困难。
就是太辛苦了。
科技发展迅速,天上卫星增多,风险太大,魏尔伦舍不得亲人奔波劳累,才劝说他们降低了相会频率。要么他忙过一阵回去休息几天,要么遇到长假,时间充裕,他们也不必使用异能,正常申请护照,搭乘交通工具就可以来找他了。
中也一直在加油成为检察官嘛,思念是一回事,用假身份住酒店觉得别扭是另一回事,要照顾小朋友的心情;再说偶尔坐坐飞机渡轮也很有趣啊,魏尔伦精选过的不管是飞机还是渡轮餐点都超级好吃!
话又说回来,再怎么经常见面,分别之后总是思念的。
人群进进出出,魏尔伦看看时间,估摸着他们搭乘的航班已经到了,刚一抬头,忽然眼睛一亮,连忙打开车门,拎起小狗快步迎了上去。
兰波见状也不免微笑招手,他是一个人出来的,盘着头发,戴着草帽,拉着一个行李箱做做样子。
“呜呜~”
狗狗是近视眼,加之人群繁杂,气味过多,她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兰波,不过这么近已经可以认出来啦,是黑毛大主人!迫不及待被好久不见的黑毛大主人接到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开心坏了,叫人很是疑心那摇到快看不清形状的小尾巴会像螺旋桨那样把狗狗带到天上去。
“阿尔呢?怎么不见中也?”
魏尔伦得到拥抱过后心满意足,焦虑瞬间蒸发。他帮忙拿上行李,左看右看硬是没发现自家小孩,不免出言关心。
谁知兰波深深叹息,表情一言难尽,有一种魏尔伦亲身体验过太多次的“这些娃我到底能不能丢掉”的隐隐崩溃感。
“先回车上去吧。”兰波死也不要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说出倒霉孩子的大胆创想,“太丢脸了。”
魏尔伦沉默片刻,不敢深思。开玩笑,放长假兰波最多把人送来陪着玩一两天就甩手走了,剩他一个人带孩子。要不说十四五岁的少年最难带呢,小家伙们慢慢长大,行动力与自信心超级加倍,想象力愈发天马行空,魏尔伦简直备受折磨(划掉)感觉自己的能力以及心理承受能力得到了跨越式增长,他难道能不清楚他俩在一起会整出什么活吗?
“好的。”
他干巴巴地说。
“刚好我有要紧事准备跟你单独讲。”
于是两位大家长熟练逃回车上,反正魏尔伦给他们发短信说了车子停在哪里,相信他们能找过来。
副驾前面的冷气太猛,兰波伸手调了一下方向,一下子舒服很多。他眯眯眼睛,喝了一口菊花茶,撸着家里最省心的小狗,低头找出阿尔兴冲冲转给自己的论坛,把手机丢给魏尔伦,叫他鉴赏小朋友们的意外发现。
那是某个时期特别流行的阴谋论帖子,楼主试图从种种细节同时论证丹佛国际机场是集齐邪教徒、外星人以及核战争等诸多要素的美国上层秘密基地。
……这槽点也太多了吧喂,没觉得有些设定在左右互搏吗!
魏尔伦看完帖子双目放空,因为他认出了阿尔的账号。阿尔格尔在帖子下一口气提出好几个针对性很强的问题,比如某位知名不具到处修行的灵媒师小姐去那里时顺路检查过,石像鬼雕像没有灵魂,现在不可能是恶魔;还比如本世界魔力活跃程度不足,石像这种无机物永远无法承载脱离肉体的灵魂,以后也不会诞生恶魔。
这正儿八经的学术研讨态度,太好了,阿尔是在认认真真地好奇呢,魏尔伦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楼主果然不甘心自己这篇被封神的帖子败在这种小细节上,居然较起了真,你来我往间强行圆到最后,居然硬生生圆出了一个“机械飞升”的概念。
啊?
幸亏金发男子已经习惯这种震撼人心的感觉,没能发太久的呆,只是匆匆读完二人互相引为知己的诡异后续,颤抖着把手机还给了兰波。
魏尔伦动作娴熟地安慰自己,至少弟弟们不会打个洞瞅瞅机场下面是不是真的有军事基地,一定要相信中也遵纪守法的意识,以及阿尔灵视的穿透力。
兰波长叹一声,揉揉太阳穴。所以说他不想等那俩小笨蛋一起走啊,他绝对不要爬上去戳戳石像鬼的眼睛,看它们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用来监视大家的机械恶魔,绝!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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