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打算随便丢掉的,可一想到这东西现在可能有毒,只好先行带回,日后埋土里养花还算不错。
谢择弈将桌上的盒子收了过去,拢到了他面前。
“不许说它恶心。”
“为什么?”
“这是觅儿的东西。”
谢择弈抱紧盒子,眼眸低垂间依稀可见眼眶阵阵泛红,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
隐隐显露着几分形销骨立的身影,因着他的语调,一瞬间变得更加苍凉。
桑觅皱起了眉头,古怪地打量着他:“你也有点恶心。”
谢择弈道:“说了我恶心,就不许说它恶心了。”
“……”
桑觅用看妖怪的眼神看他。
他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道:“咱们将它好好收起来,找个好地方安置它,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让觅儿受半点痛苦了,再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我说了,我不疼。”
桑觅含糊不清地回道,声音细细的。
到底什么是疼呢?
回话间,她浑浑噩噩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着藏在里面的心跳,对于痛觉的记忆朦朦胧胧。
那所谓的疼痛感,分明起于他落泪的瞬间。
那时候,她没有道理的疼。
可痛过了之后,比起往日,她似乎拥有了更多的豁然与通达。
杀人与不杀人。
善与恶。
秩序与混乱。
她和谢择弈……
从来都没有什么确切的答案。
人也好、非人也罢,桑觅终究只是桑觅自己。
可这短短一生,她并不只是一个人活着。
往后的她仍然会杀人,她甚至会更坚定地杀人。
对朦胧不清的未来有了更多的笃定,那份尘埃落定终究会到来。
桑觅扯起自己脏兮兮的衣裳,绞了绞手指,再也不去同谢择弈深究他们之间的不同,还有疼或者不疼,微微笑了笑后,轻声细语地问起了皇城的事情。
谢择弈满是耐心,一点一点地跟她讲,全是她听不懂的东西。
他说萧殊羽想学秦皇汉武……
可人们赞颂的,是高帝光武。
他说兄长眼下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事情发展成这副模样,是他有意胁迫谢嶙峋了。
桑觅其实完全不在乎这些,她只是乐呵呵地听着他说话而已。
只要能听见他说话,就觉得很有趣了。
……
皇城事变的第三日,一座座大殿在面上恢复如常。
青石地板上的血迹一夜之间清洗得干干净净。
梁王谋逆,事变当夜尸体真身被找到,有神乎其神的传闻说,妄图杀兄弑父的他作恶多端,竟遭邪灵反噬,死状极其凄惨。
得知结果的崔皇后当场晕厥,而躺在病榻上多日,服药之后的皇帝萧正弘总算又醒了过来。
一身雪白素衣的太子妃杨氏满含悲怆,领着诸多有功之臣,在天子苏醒后面圣。
与此同时,整个望京城的百姓一如往常,与平日里一样拉开铺子做生意。
许许多多不牵扯其中的朝廷官员,睡醒之后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偶得一些风声的官员,宅邸大门紧闭,惊得彻夜未眠,称病三两日。
总之,该抓的都抓了,该杀的也都杀了。
杨珺瑶将太子萧常肃那封染血的手书递给了皇帝,跪在他跟前哭了很久,自去年的一些琐事说起,将一切过错推到了梁王身上,萧常肃深陷困境,不过是太单纯。
太子妃身后,跪着许多人。
漫长的哭诉完毕,满脸沧桑的皇帝沉默了很久。
众人皆噤若寒蝉。
经此一出愈发苍老的皇帝,捏着那封染血的手书,下达口谕。
复所有在此波折中受影响的朝廷要员,期间提议废太子者,不与共罪者皆算作受叛逆所蛊,减俸半年。
谢择弈在此事件中有功,令其领御史中丞,行监察百官事。
这些……
都是桑觅听谢择弈讲的。
他细细碎碎说了很多,诚然桑觅很认真地去听了,但她还是很快忘了个干净。
“陛下是一国之君,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不论梁王是否优秀,陛下都不太愿意择贤不择嫡长,为君者首先要考虑的总是他的江山社稷,但陛下也是人,一旦他做出选择,就代表着会舍弃其中一个孩子,换做旁人,或许更难决断,事到如今,这件事弄成了这副样子,他心里很不好受……”
桑觅听不懂,但她很乐意回应谢择弈,于是乖顺地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坐在椅子上的谢择弈看着她捣蒜似的点头,略显无奈地笑了。
他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满怀怅然地望向远方。
其余琐碎的细节,谢择弈没有同桑觅多说。
比起那些东西,他更愿意与她坐在一起,研究天边的那片云像什么东西。
喜欢我的夫君白天审案,我在夜里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