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 第五章男儿何不带长刀一

    “他日击水三千里,上下浮游两苍茫。”

    ——白莲居士《九月三日醉游苍茫江》

    浩纪四千六百三十七年九月

    时值九月,左明江两岸枫树正红,远远望去,两岸山间一片赤色,有股说不出的凄美之意。左明江过了青木湖后便东北而去,直奔苍茫大江,在绿水口汇入其中。因而绿水口便成了一个往来繁忙之地,多有南北通货之人在此小歇。有人曾云:“吞南吐北溜马背,接东连西苍茫水。”苍茫江自苍茫大山东流,绵延过万里,其南为丘陵山脉,其北为沃野平原。

    绿水口原本是个镇子,如今成了一座城,也是因为苍茫江与左明江上的货运关系。

    此时一艘小船正顺着左明江水漂游而来,再过半日就能到绿水口了。船上有四人,一个船夫,三个乘客。这三个乘客便是从青木湖北上的山雨时微、常笑、张铁言了。

    “少宗主,再过半日差不多就要到绿水口了。等到了绿水口,我们乘渡船北去,过了苍茫江就是北方地界了。”常笑说道。

    时微点了点头:“记得当年我被故人送往南方时,一路奔逃,折损了不少人手,却也无暇观赏这沿途景色。未料三年之后我又会回来。真是造化弄人。”

    张铁言看了时微一眼,没有说话。常笑却是知道他想起了往事,便也不再出言打扰。时微坐在船舷,看着江水从身下流过,没日没夜,奔劳不息,不禁心下感慨万千。想来自己与妹妹在武广的护送下从晟都一路南逃到天云山,恍如昨日之事,即在眼前。他俯身掬了捧水洗了洗脸,道:“苍茫江自不竟城便分作上下两段,常笑堂主可知为何?”

    常笑愣了一下,答道:“据我说知,不竟城以上苍茫江河道蜿蜒,而且激流多滩,不便行船。而过了天堑不竟城后,便又呈现出另一种景象,流速平稳,而且江宽水深,适于航运。”

    时微点头:“原来是不竟城的天堑。”

    这时一旁一直不语的张铁言突然出声:“白莲居士曾经有诗云‘他日击水三千里,上下浮游两苍茫’,这是他在不竟城醉后所写《九月三日醉游苍茫江》中句,并说苍茫景色,唯不竟上下三千里而已。”

    “万里苍茫,只游三千。端的是好气魄。”常笑这次却没有坏了张铁言的兴致,赞了一句。

    时微不大懂诗词,听了这诗却也颇有会意,观着江水又神游天外了。

    这三人等到了绿水口,便要乘渡船北去,渡过苍茫江到达北方地界后,他们就要开始联系红莲宗在北方的眼线了。如今北方六国中,最靠近大荒的荆北国已经叛乱,景、澜两国作壁上观,洪国蠢蠢欲动,剩下穆国、晋国已经压制不住动乱。

    北漠十三州独立于十二诸侯国外,也因此成为各个势力的纠结点。此处用兵极重,又是扼守大荒异族的重要锁钥,故而成为千百年来兵家必争之地。本来北漠十三州隶属于议军堂,结果君烈死后议军堂态度暧昧,令北漠将士心寒,故而十三州将士脱离议军堂控制,废弃了大康兵符,固守险关,自称反抗军。此次时微三人前去北漠,就是要找寻反抗军领袖,共议大事。

    大康光乙七年,正是多事之秋。两年前因平安王叛乱引起的政变并没有能够很好地平息,北漠十三州就是当初遗留下的祸患。王朝军太过自信议军堂的威望,而当君烈真正死后,议军堂才发现事情已经超出他们掌控的范围。然而为时已晚。虽然反抗军与王朝军在光乙七年三月的太卢会战中大败,可是并没有伤及根骨,却令反抗军与王朝军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没有了回环的余地。两支军队本来就有些许意气之争,如今新仇旧恨,加上大势所趋,已经到了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大康皇帝褚北澜登基时间已经不短,然而威望并不能传播到各个诸侯国。像已经叛乱的荆北国、据守青木湖伺机而动的郑国、一直以来就虎视眈眈的长月国……这一盘乱棋,任谁来下都会头疼不已。

    “嘭——”的一声轻撞,时微从迷迷糊糊中睁眼,常笑早就在他身前:“少宗主,我们到了。”时微连忙起身看去,见小船已经行至码头,三人便收拾收拾行囊下了船,赶去投宿。天色已晚,时微走在路上肚子咕咕直叫,他正走着,突然被撞了一下,回头看去,是个半大少年,那少年连忙道抱歉,转身就走。

    前面张、常二人已经走出好远,时微急着赶路,便急急忙忙地寻了过去。只是走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向腰间一摸,青丝囊不见了!好厉害的扒手,连我居然都没有一点察觉!时微不禁赞了一声,不过还是找回青丝囊要紧!那里面都是甄可道给他的东西,还有自己的红莲刀。张铁言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少宗主不见了踪影,便与常笑转回身去找。这码头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当真废了一番力气。张铁言看见时微的时候时微正在左瞧右瞅,常笑上前道:“怎么少宗主,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时微知他开玩笑,便笑道:“也不知哪家姑娘相中了我,便偷偷将我青丝囊拿去,是要做定情信物么?”

    张铁言一听就知道少宗主肯定是遇了扒手。也难怪,地痞流氓之类总是欺生,以山雨时微这般年纪与模样,在这绿水口又眼生得很,有扒手盯上他是寻常事儿。常笑听了哈哈大笑:“放心吧少宗主,我们先去好吃好喝,今晚保证您的东西原原本本地给送回来。”

    时微见常笑如此说,便知道他们在这边肯定有眼线,说不定这扒手还是他们养的。江湖饭江湖饭,哪里有江湖就在哪里混饭,时微也知道这些人不易,便也不再多计较,跟着常笑、张铁言先投宿去了。

    这边暂且不说,却道那少年得了手后一路奔跑,七拐八拐地来到了巷子深处,伸手将青丝囊掏出来,却打不开!这少年当真恼火得很,用力一拽,也没打开。这青丝囊不知是用什么质地料子做成,看似软绵绵的,却着实坚韧。好不容易得手一次,却偷来这么个东西,少年气不过,便将这青丝囊带回去,交给自己的师父看看。


    扒手的总舵是个小院子,绿水口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这种院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用担心别人找来。只是这少年将青丝囊交给师父后,却见年迈的师父眼中精光乍现,沉脸问道:“哪趟口子的?”

    少年支吾道:“码头上的,看像是个雏儿,顺手捞了。”

    老人忽地一巴掌拍过来,少年毫无防备,被狠狠扇了一耳刮子。“罩子放亮堂点,这个东西你也敢动!”师父气得哆嗦,手上拿着的青丝囊上有一个小小的徽记,那曾是苏幕恭看见山雨时微这青丝囊有趣,特意给加上的,那是一朵绽放的红色莲花。

    果然不出时微所料,这绿水口有红莲宗的分堂,是无畏堂分过来照看生意的。既然无畏堂主亲自来了,这边自然得好好伺候着。不过三人此次来有要事在身,也不便大声张罗,只是寻了个干净铺子,多几个人打点着杂活。

    到了晚上,时微三人正在客栈的包厢里吃着饭菜,这一路乘船颠簸得三人有点散架子,三人也都算是江湖中人,吃起来就没什么顾忌了。这时却听见有人敲门,常笑停了一下,起身前去开门。门外是无畏分堂的跟班,说有人求见三位客官。常笑心里一想,就知道八成是今天时微被偷的事情,就略有倨傲地点了点头。

    跟班的什么眼色?一见常笑这幅神态,就知道对来者有些不待见了,便会意前去带人。

    常笑再次落座,却是对时微与张铁言使了个眼色,两人也会意,纷纷收了自己不雅的吃相,开始细嚼慢咽起来。时微心里多少有些新奇之意,以前跟着几个老家伙虽然也懂了不少规矩,可是那几个人什么身份?平日里是不把这些繁文缛节放在眼里的。而跟着常笑与张铁言出来走一遭,方才懂什么叫江湖。

    过了一会儿,门外又是敲门声,这次常笑却没有再起身了,只是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而后门被打开,时微便看见一个精瘦的老人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对着常笑与张铁言行了个礼,声音沙哑:“两位堂主大驾,老八打扰了。”时微察觉到这个老头瞥了他一眼,应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然而既然知道了身份却没有问好时微,这里面就透着点猫腻。常笑对着时微偷偷眨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这个老头是在推卸责任呢。

    不知道时微是少宗主,冒犯之处还有见谅之情,不知者不罪嘛。常笑也懒得与他再做周旋,便指着时微道:“八爷可是客气了,这位是蔽宗少宗主,山雨时微少侠。”

    老八一副恍然的模样,道:“原来这位就是少宗主,真是得罪了,怪老头子老眼昏花!”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时微的青丝囊,“手底下小子手爪不干净,我瞧出了是贵宗之物,便特地来陪个不是。”

    眼见这幅样子,时微心里冷笑一声,还真不把我们放眼里啊。这些事情也不用说,时微自然知道怎么办,他冷笑一声:“八爷,您这就见外了,就是件小物件,还劳烦您亲自过来一趟。”时微起身接过了青丝囊,“您差遣一声,我们不就过去取了吗?这才是折杀我们做小辈的了。”

    这话说得笑眯眯的,可是老八怎么也没能从时微脸上看出一点笑意。他当即一个激灵,这事还不算完呢?自己单独过来就是想大事化小,却未料这边的人居然如此强硬。老八瞅了眼常笑,又看了看张铁言,他知道这俩是硬茬子,不好惹,也没打算惹,怎得今日就为了这个小子一副不松口的模样呢?

    常笑见老八看着自己,笑了一下:“八爷,别说我没提醒您,这可是我们少宗主,红莲少宗主也不是说欺负就欺负的吧?”常笑把这“红莲少宗主”几个字咬得格外响,这让老八一瞬间想起了许多。

    “难道是……山雨大侠?”老八自然知道红莲宗宗主山雨星明,只是听说多年前死在北漠沙场,难道这是他的孩子?那不就是说王朝通缉的人……老八想到这里,眼里顿放精光。

    “有种就去告。”张铁言此时阴测测地说了一句,老八惊起一刻,却又优哉游哉地喝起了茶。老八额上布满细密汗珠,他干声笑了笑:“张堂主说笑了,我老八怎么会干这么缺德的事情?”

    “干不干,想不想,我们也不在乎。如今王朝政令能不能走得出家门还是个问题,谁还有闲心去管这些琐碎?”常笑也缓和了语气,“我们此行既然敢来,就不怕什么狗屁通缉,眼见这过了苍茫江就是澜国了,我们想从八爷您这打听点事儿。”

    时微在一旁听得真切,心里气得牙痒痒,敢情这俩又是拿他做了一次买卖。

    老八见常笑不是说笑,再说自己的消息确实也是一个名号,便道:“既然两位堂主既往不咎,要打听什么事儿,尽管告诉我老八,我老八知道的保准你们一个字儿也不漏。”

    “八爷爽快!”常笑给老八满了一杯酒,自己先一饮而尽,“我们想打听一下最近景、澜两国有什么大动作,毕竟当时我们少宗主的义父君侯爷曾是莽梁十三州的长官,于情于理,我们都要偏向一些吧?”

    老八笑着点头,心里暗骂:什么狗屁义父,还不是你们抱了郑国公的大腿根子!看来郑国公是要往北漠那边靠了,任谁也看得出来,如今王朝军虽然略有小胜,可是终究比不得那北漠的虎狼之师啊。想到此,老八作了个揖:“红莲宗侠肝义胆,当真是我辈江湖的楷模啊。”

    时微听了好笑,这些面子话说起来还真是不值钱。侠肝义胆,红莲宗也只不过是顺势合作,又哪里来的侠肝义胆了?不过这也让他想起曾经与妹妹在逃亡中听武广所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件事就这么算结束,老八回去帮忙打听消息,而时微的青丝囊里自然没有丢任何东西。晚上时微一个人卧在床上,摸着怀里的红莲刀,突然想起了以前在晟都的的事情。那些琐琐碎碎的,让人哭让人笑的事情,如今再回过头来想,居然那么地轻了。往事不可追,来日不可想,或许这就是人的命吧。是近乡心怯么?时微这么想着,又自嘲起来,自己哪里有什么乡。

    这几年来不知睡过多少地方,可是只有跟在山雨星明身边的时候才是最踏实的时候。那个时候睡野外,睡深林,睡山谷,不管刮风下雨,只要有那个男人在,都会踏实。

    自己以后也会有个儿子么?时微突然这么想起来,自己要是有儿子的话,也会像自己的爹一样,带着他领略一路风光么?还是会安定下来男耕女织呢?不管怎么样,孩子总是会离开自己的吧,就像现在自己已经离开了爹。他这么想着,纷纷乱乱的事情在脑子里面纠结到解不开,沉沉睡去。

    他还是没有明白,当他离开了父亲,就要自己去做一个男人。



第五章男儿何不带长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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