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英雄传 二十九章--两功成--名士受辱巨商胆寒

    宋陵州府的偏厅内，宋氏学宫的宫主宋法道和十几名天下名士，为觐见征东王范静，已经焦躁的等待了三个时辰，本来他们也没想到会等待这么久。可是望月总督李友德告诉他们，征东王范静已经知晓他们的到来，随时会安排接见。可是，一等等了这么久，事关重大，又不好走掉，况且已经通禀上去。无奈之下，这些文华名士只有慢慢地喝着茶。

    从府中传出，最后全城雷动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声，使这些文华名士相顾骇然，惊恐不已。那德家名士公孙楚竟然浑身颤抖，气愤道：“岂有此理，简直是败坏礼乐！此等民乐竟然出现在王侯之家,武臣宴会之时，难以想象!如此有辱斯文，败坏礼教,是可忍，孰不可忍?！”

    旁边众人则放声大笑，见到公孙楚气得浑身颤抖，众人连忙闭上嘴巴，相顾愕然。

    德家公孙楚气愤道：“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专礼乐征伐权力的诸侯传位到第十代，少有不失去权位的；自大夫出,传位到第五代，少有不失去权位的；大夫之家臣把持诸侯的国政,少有三世之内，不失去权位的！天下有道，则国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国政长短！诚如此也！”

    旁边众人都深知公孙楚的性情，所以也不加辩驳，反倒是沉默不言，闷头喝茶。

    这时，李友德满面春风,姗姗而来，一边道歉不止，一边引领众人觐见范静。

    片刻后，李友德和一班文华名士，出现在范静休息的后厅。李友德一番引见，众人也是一阵寒暄。

    落座之后，范静谦恭问道：“各位文华名士，神武的学术大家，此番见本王，不知可有吩咐？”

    宋法道不卑不亢道：“启禀王爷，在千年前，周宗室灭亡了大商王朝，扫荡天下，一统神武。周宗室大军在攻占商都伊洛城之时，大商王朝收藏和管理史籍的神武庙，被当时周宗室的天子西六师纵火焚毁，记载神武历代先王道统的天人道势书和神武数万年历史传承的神武书，毁于一旦！而今这天下公器，祖宗遗产，后世财富的天人道势书和神武书已经被发现。”

    范静精神大振，作直身体，急切道：“竟有如此好事！只是不知天人道势书和神武书现在何处。”

    宋法道答道：“正在运往鄙学宫途中，一个月内就会运达！”

    范静笑道：“本王已然猜到各位大师的来意了，定是要将天人道势书和神武书献与本王！如此，本王真是感激不尽，定然不会让各位失望，定会重重有赏！”

    宋法道与十几名天下名士乍舌不已，浑身颤抖，脸色苍白，难看至极，万万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储君如此贪婪无耻竟达到如此地步。心头滴血不止，更是害怕这嚣张而贪婪的王爷抓住话柄，将两件宝贝据为己有，或派人夺取。

    万般无奈之下，宋法道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说道：“尤为难办的是，两部书难以破译，正如传说中的那样，这两部书，四千年前列代祖先用古文著成，后世文字变革，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辨识，译为当今各国文字，这才是难处！”

    范静一惊，想不到两件宝物竟然如此，但转念一想，也就放下心来，只要到了自己手中，自可以慢慢研究翻译，当下不紧不慢道：“哦，既然如此，也没有关系，本王欣然笑纳！自有处置。”

    宋法道等人几乎吐血，看来一个不慎，就会场面不好收拾。

    公孙楚忍不住心中怒火，气愤道：“王爷此言大大差了！两部书已经交给宋氏学宫处置。况且宋氏学宫，一派文华气象，领袖神武诸官私学宫之首，治学论政，探询天道、人道、政道、世道，成为天下学问之驱动中心，是无可替代的文明渊薮！正是合适保管此书！”

    范静闻听此言，心中大怒，心想这些士人，也太不知好歹，竟然打算自己私下吞没，简直可恨之极，想到这里，他面色却平静下来，淡淡道：“可是天下必有觊觎之人，学宫如何能保证此等宝物不再流失呀？”

    贤家代表墨清应声道：“正如王爷所说，天下必有觊觎之人，而且贪婪无耻者大有人在！如今苍天保佑，祖宗不弃，托天下人民之福，二部书千年来首次重见天日！可是如今神武四分五裂，纷乱扰攘，哪一国都不能不产生觊觎独吞之心，一旦落入皇室之手，成为一家私物，或束之高阁，或秘不示人，或曲解其意，自作德道正统，天命所归。岂不是文华劫难，祖宗之耻，后世之羞，当世之恨，何能发扬光大，鉴古知今，指引世人！前事不忘，后世之师！三代以来，天人道势书和神武书成为皇家私藏，其内容的流播被皇族控制，以至于文字变迁之下，翻译寥寥，内容真伪无法辨识，更无从对照考证，以至于天下流传绝灭，文华之士难以研究，探索，无益于政道和学术探索，压抑文华发展的气脉，竟致天下流传一家之言，前世文华精华无法延续和传承，可悲之极！更可悲的是，最后竟被毁于一旦！如今神武四分五裂上前年，纷乱扰攘不休，真是有违天意，竟连天人道势书和神武书也成为觊觎独吞的目标，更是可悲！”

    道家名士李澹泊附和道：“学宫已经昭告各国和天下士民，征集天下意见，拟订方案，方可施行。汇集文华名士，贤能异士，共同翻译两部史书。然后公布天下，使天下人民都能发掘其精华，百家都能探索治学为政之道，以期经世济用，造福苍生，遗泽后世，影响长远。”

    范静冷冷笑道：“好一个‘遗泽后世，影响长远’，不过是你们想私吞，永远把持而已！”

    公孙楚浑身发抖道：“先王之道和祖宗功业，当遗之后世！我德家宗旨是效法先王之道，顺天应势，复先王礼乐，推行仁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二部书乃是天下公器，祖宗遗产，后世财富，非一国，一朝，一族，一派，一姓，一人，更非我一代或几代人所有，而是祖宗遗留给后世的最宝贵遗产和文华根基的先源，关系到祖宗遗留给后世子孙的精神财富，事关文华的命脉延续，连接和传承。我等虽不肖，但也万不能予以践踏！”

    兵家名士张牧马上附和道：“正是如此，天人道势书和神武书于如今乱世，正可从中借鉴先贤的武功之道，以武止武，熄灭兵祸，弭兵止戈.岂能被某一国私吞，私用！如此必然天下流血成河，饿殍遍地，人祸横行，兵灾不止！”

    范静见众人七最八舌，自己难以理论，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大笑道：“各位都不愧是列国名士，口尖舌利，出口堂皇。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你宋氏学宫既然在我天浩，就是我天浩臣民，如果据有国之重器，那就是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你等还要慎重行使啊！”

    宋法道忙说道：“王爷息怒，我等再仔细商议，必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范静一阵哈哈大笑之后，转而冷酷的说道：“列位名士都辩论天下大势，纵谈为政之道，可惜却如此迂腐！宋宫主倒是识的的时务，不过只是这拖延之计，恐怕还容不得你来在本王面前施展！”

    范静一声大喝：“来人!将众位名士大家请到军中做客，通知宋氏学宫，一个半月之内将天人道势书和神武书送到我的面前，否则……”

    公孙楚身体颤抖指着范静，厉声道：“天命有长，世无不死之君，史无不亡之国；人君所能做的只有敬谨戒惧，治天下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居安知危才能转危为安，顺民心才有长治久安。哪有你这样的贪婪无耻，败坏天下道义之人……”没说完，他就气急的昏了过去。

    受到如此羞辱和虐待，平时出入各国朝堂尚且傲然的众人，听到范静这一番说法，当时也有数人昏了过去。不理会众人的漫骂和诅咒，范静将这些人软禁起来。

    范静处置完各位名士，心中虽然不安，但还是很得意，他不怕这些人不屈服于他，更不担心那两件宝贝落入他人之手，有这些人作人质，还怕什么，这是天浩的地盘，如果不够，还可以抓更多的人质到自己手中。与这两件宝物比起来，那个象征天命的神武九鼎算得了什么，神武九鼎可以重作，而这两件东西，则是重作不来的，他不禁越想越得意。

    正在这时，李友德又出现在他面前，恭敬的禀报道：“宋陵城的各国商人拜访！”

    范静大喜，心说好事竟然接连而至。他表面上却淡然道：“是些什么人啊？”

    李友德笑道：“这是他们的拜贴，请王爷过目！”

    范静打开那些拜贴一看，心中震惊，平日里，因为对财宝比较感兴趣，所以也偷偷作一些生意，规模还是很大的，所以他对各国大商人还是很熟悉的。当他看到那些拜贴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原来递交拜贴的是有正元国穆氏家族的长子穆乔，朱雀马氏家族的次子马韧、圣象王氏家族的天浩代表王正隆、玄武朱家代表朱伟、大治陈家的代表陈无忌、昌源田家的代表田国藩。无一不是神武赫赫有名的大商家中显赫之人。

    范静暗自盘算，这些商人可以说是代表了当今天下有名的巨商，都是商界呼风唤雨之辈，掌控各国商业命脉，控制天下大部分财富的流动和交易。范静平时就对这些富可敌国的商人嫉妒不已，如今竟然送上门来，哪有不见之理！当下连忙吩咐召见。

    那些大商人马上就见到了东征王范静，一番寒暄，众人分宾主落座，看到范静和蔼可亲的面容，众商人心中暗自诧异，过分的亲切，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些商人对这位储君也是毫不陌生，可以说久闻大名，在面对这位在列国出名的“贪婪、卑劣”之徒时，商人们不禁怀疑自己的拜访是否明智，心中惴惴。不过他们自信，即使面对鬼怪，他们也能作成生意，只要对方不太过分。

    穆乔首先打破了沉默，和众商人一起鼓吹和称赞征东王英明神武，武功过人，在各国享有“贤王”的美誉。范静心中舒服，刚才那些名士带给他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对那些赞扬和吹捧来者不拒，慨然接受。

    气氛融洽起来，宾主都非常高兴，看来都会有丰厚的成果！

    范静过问了各个商人在天浩的生意状况，然后打量着众人，从容道：“不知各位今日拜访本王，可有何指教和要求？如果有困难需要帮助，本王定然权利以赴！”

    那些商人没有想到这位储君如此和蔼，不过不感掉以轻心。马韧首先打破沉默，恭敬道：“为国之道，为政之道，天下自古以来就在辩论，探索和尝试，只是商道却未有如此盛事，令我营商之人，遗憾不已。如今我等各国商人，都是在宋陵城经营已久，这一次，想开创先河，打算联合诸子百家和各国贵胄，在宋陵城的宋氏学宫举办天下瞩目的商道之辩，探讨神武商道，辩论乱世之下，如何更好营商！”

    “好，好事呀！只是，如此盛事，本王怕是难以帮得上忙啊！”范静满脸失落的叹息道。

    众商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大治陈家的代表陈无忌恭敬道：“我等此次实是冒昧，不过王爷如果有意，我等愿意向王爷孝敬五百万两白银，作为对王爷帮助我等的一片心意！”

    范静精神一振，欣然问道：“看来本王这个忙,对各位很重要啊，否则，怎么会出如此高价呢？”

    各位商人一脸尴尬，心惊肉跳，昌源田家的代表田国藩连忙解释道：“王爷切不可如此来看，我等本是别无他意，即使王爷现在不能支持我等，我等也应该孝敬王爷！”

    范静嘿然一笑道：“不必紧张，只要本王能办到，本王断不会推辞，只是，各位具体要本王怎样的支持和帮助呢！”

    玄武朱家代表朱伟一声干笑道：“我等相请王爷作为此次商道之辩的主持，到时王爷只参加商道之辩的开幕仪式致辞即可，如果王爷百忙之中能够对辩论给予评点，或参加辩论，我等商界同道另有重谢！”

    “哦，原来如此，只是都有哪些人参与呢？”太子不慌不忙的问道。

    穆乔连忙禀报道：“启禀王爷，参加辩论的各种士人的诸子、列国权臣、贵胄、官学、私学主事者以及学术大家。

    “真是规模宏大，盛事也！只不过商道之辩决不是各位表面上所宣扬的那样，只是辩论那么简单吧。”范静笑问道。

    马韧马上解释道：“王爷慧眼如炬！正如王爷所言，成功举办大规模的辩论，离不开以上诸人的参与。归根结底，是我等商人对辩论宗旨的关注，认可，默许或支持，参与！辩论的话题乃是商道，与政道，世道，和治学之道有较大区别，尤为特殊！但这也正是我等难处，世道纷乱，我等营商艰难，以至于朝不保夕，顷刻间有舍业之灾！所以我等想通过辩论，是天下，尊重和支持营商，改善营商环境！”

    “好，本王同情各位的处境！不过……”说罢，范静一双眼睛锐利地审视着众商人。

    众商人一齐被看的毛骨悚然，心中暗自打鼓。

    范静冷冷地笑问道：“诸位要通过这种辩论，获得各国贵族、天下士人对商人利益的认可和承诺，甚至是保护，更有可能在提高。本王可以支持。诸位在地位获得认可和尊重的情况下，获取各种政治权利，使自己营商之手，伸向各国庙堂，本王也没有意见。如此，不管各国如何动荡，权臣贵胄的封地是否削夺，各国如何相互征战，各种势力如果侵犯和掠夺商人利益，都不能不顾忌天下汹汹的言论和各位的羽翼和势力了。不过诸位回报给本王的仅仅是五百万两白银，真是可笑之极！你们眼里还有本王吗？你们每年逃避朝廷的税银恐怕也是这个数字的十倍吧？数百年来，诸位的家族在天浩抽逃的税银和谋取的暴利恐怕就不用我来说了吧？天浩数百年来与各敌国的征战中，诸位的家族又为这些敌国出了多少力呢？情报？粮草辎重？兵器？甲胄？还是战马？还是垫付了军费和兵士的饷银？”一口气问了如此多的问题后，范静一阵狂笑，双眼发出红色的光芒，悠悠道：“你们孝敬给望月李家的又有多少？”

    这些大商人，平时巴结各国贵族——权利的zhan有者，笼络士人——分享和取得权利的另一个阶层更甚者，这些大商家不光在商道上奔走，还窥视各国政局和天下大势的演变。他们富可敌国，财富收入可比王侯的水平，生活的水准堪比王侯的水平，虽然他们往往没有显赫的贵族头衔和地位，并不受贵族的认可和尊敬，只是素封而已，但他们一直是种种势力痛恨、忧虑和警惕的对象，或出于对商人的种种轻视和嫉妒，或出于稳定手中的权利和地位的需要，各国皇室和大贵族则对大商人们宏伟图谋，简而化之的“商道之辩”从来不予以支持，不热衷参与，甚至是明里暗里的蔑视，阻挠和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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