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天纪 第二章亦家二子

    “娘，今天是什么大喜日子，家里怎么张灯结彩的？”五岁的亦道一头冲进母亲的怀里问道。

    “你哥哥，被西圣武院录取了”

    “是那个帝城第一学院么？”

    “对啊……”

    “哥哥真厉害，以后我也要去西圣武院”幼童信誓旦旦的说道，但是配上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泥污，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好……好……，道儿以后也去西圣武院”诸葛语笑着应道，“你看你全身都是脏兮兮，是不是又调皮捣蛋了”一边应着一边宠溺的替亦道擦掉泥污。

    亦崖看着幼子脏兮兮的模样，知道亦道今天肯定又把自己千辛万苦请来的给先生气跑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气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说你这是第几个被你气跑的先生，成天就知道玩耍，习武不成，药术不学，你这是要气死我？”

    亦道看到父亲发怒，脸上笑容迅速敛去，满脸委屈的说道“那先生呆板无趣，还爱打人……”

    “而且百草经和练功都好无聊……还没后山的鸟儿好玩，我才不要背书，也不想练功”亦道小声嘟喃道。

    亦崖见幼子不但气跑先生，而且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火气顿时蹭蹭的往上涨。

    “你这逆子要气死我才算是吧？”亦崖操起藤条就要往亦道身上招呼。

    看丈夫准备对儿子施以家法，亦母赶紧拦住，“老爷，道儿还小不懂事，你别生气，看在今天这大喜的日子份上，你消消气”

    “还不赶紧带少爷下去，愣着干嘛”亦母赶紧对身旁的侍女使眼色道。

    看着幼子被带下去，亦崖只能无奈收手。次子变成这样，一来是妻子溺爱，每次想教训幼子都被妻子找各种理由拦下。二来也是自己有意无意放纵的结果。

    想着自己十二岁担起家族重任，年纪小又无人教导扶持，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族人觊觎族长之位，中间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经历多少磨难，才算挺了过来。

    长子出生时自己也才刚成年，家族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长子从小聪明懂事，明白家族处境，三岁就开始习武，而这个年纪别的孩子还腻在母亲怀抱撒娇。

    五岁聚灵，十岁脱凡，脱凡是多少武者一辈子梦寐以求的境界，可他十岁就已经达到。虽然不可否认长子本身天资出众，但也离不开他的勤奋。记忆中从小到大除了练功修武，长子几乎没有其他娱乐，对自己的严苛甚至连很多成年人都自叹不如。

    世人都只看到亦辰人前光鲜一面，三岁习武，五岁聚灵，十岁脱凡，被人誉为清河城第一天才，同年进入清河书院修行，次年雍州书院招生大比一举夺魁，被誉为清河城千年来第一人。

    随后进入人才济济的雍州书院，整个雍州众多英才不但未能稍掩其锋芒，反而让其大放异彩。以十五岁的低龄代表雍州书院参加帝城第一学院天才营的选拔，在众多少年天才中脱颖而出，一飞冲天，被帝都第一学院的老师看中，盛赞其头角峥嵘，潜力无限，即便在帝城这种名门巨族聚集之地，囊括举国各路绝顶天才的地方也有着一席之地，因而破格被收录帝国第一学院的天才少年营。这也结束雍州书院作为整个雍州第一书院多年无人入选帝城第一学院少年天才营的尴尬历史。

    可谁又知这一辉煌的背后，掩盖了多少辛酸。自从长子十岁进入清河书院，自己见过他的次数不足一手之数。而这些年几乎每次回家长子都徘徊在生死边缘。

    随着长子在武道修为上一日千里，亦家也逐渐扭转颓势，自从亦辰十岁脱凡，整个家族也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族人归心，整个家族莫不以亦辰为荣。当年在雍州书院招生中一举夺魁消息传到丹枫镇的时候，亦家以此为契机再次崛起，力压两大家族，隐隐有成为丹枫镇第一世家的趋势。

    亦崖知道亦家这些年虽然离不开自己的努力，但一定程度上也归功于长子在武道一途上的崛起。也是因为自己和长子这些年过的太苦，自己才有意无意的放纵了幼子。

    比起自己和长子，次子可谓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小环境优渥，衣食无忧，父母宠爱，可惜就是过于贪玩，不知上进，这两年已经不知道气跑多少老师，而且这些都他花费巨大代价请来的启蒙名师，想到这些亦崖怒气更甚。

    现如今长子武道天赋如此出众，丹枫镇的世界对他而言已经太小了，他应该在更广阔的天空翱翔，而不是被小小的亦家束缚。如此一来，自己便不能把亦家继承的希望继续寄托在亦辰身上，那么自然将来继承亦家家主之位的只能是亦道，可如今次子如此贪玩，将来如何继承家业？

    要是次子生在普通人家，贪玩也就算了，像亦家这样的家族家业家大业大，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直到今天与赵楚两大家族三足鼎立的局面。祖辈筚路蓝缕，创业艰辛，为了家族能够长期昌盛下去，历代后人都会接受非常严苛的教育。想着这几年自己的因为私欲而纵容幼子，若是因此断送了亦家千年家业，亦崖觉得自己百年之后无脸面对历代先人。

    “慈母多败儿，辰儿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聚灵成功了。”亦崖无奈叹道。

    一听丈夫提起长子，诸葛语不禁眼眶一红：“我倒宁愿辰儿没有什么武道天赋”

    “他十岁离开我们身边，这些年一个人独自在外，这些他到底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老爷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每天都盼着他回来，可我又怕他回来，所以即使再想他，我也不愿他回来，老爷你知道为什么么？”

    亦崖看着满脸泪痕的妻子，重重地点点头。这位十二岁就担任族长之位，这些年经过无数腥风血雨，性格铁血冷酷，哪怕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皱一下眉头的中年，他那坚硬的表情终于被彻底击垮，眼睛也不再是一如既往的深邃，目光终于变得柔和起来，走到妻子旁边轻轻地抱住她。

    “这些年辰儿一共回来三次，每次都是重伤、命悬一线，看着他那个模样，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如刀绞，恨不得代他受苦，他还是一个孩子啊，为什么要让他遭遇这么多磨难。”诸葛语越说情绪越激动。

    亦崖见妻子这副模样，轻轻地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慰道：“夫人，这些我都知道，都知道。”

    “这都怪我，要不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导致家族式微，还得靠儿子才能守住祖宗家业，辰儿也不需要小小年纪就背负上如此大的压力。”

    “不怪你老爷，我们少年夫妻，这些年你的难处我也明白。”

    “好在苦尽甘来，如今辰儿被破格招进西圣武学院的天才少年营，前途无量，将来定会光耀门楣。”

    “我也不稀罕什么前途无量，只要辰儿平平安安就好”

    “老爷，既然辰儿已经如此优秀，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对道儿也不要太过严苛，我不想道儿和辰儿走一样的路，这些年辰儿真的太苦了。”

    “好，我答应你，以后道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强求他，你满意了吧？”说完亦崖温柔的替妻子擦干眼泪。

    看妻子收住眼泪，亦崖紧接着说道：“当然我有个条件，道儿必须去后山，如果他能熟读藏经阁的药典，考核合格后，我就让他出来，他出来以后我就不再管他，他想干什么就干嘛。”

    本来已经破涕为笑的诸葛语，以为自己打动了铁丝心肠的丈夫，听到这个条件，一脸凄楚的问道“老爷，你真要如此这么铁私心肠，道儿还只是一个孩子，就让他一个人在藏经阁伴着青灯古卷，他怎么受得了？”

    “可他也是亦家的子孙”亦崖一脸严肃回道。

    亦崖看着自己妻子，一脸绝望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语气过于不近人情，缓缓补充到“祖训难为，历代家主无不是这样过来，况且道儿顽劣，也需要地方磨磨他的性子。倘若亦家祖业在道儿手上断送，我百年之后也无颜见列祖列宗。”

    说完这番话夫妇二人再无言语，俩人各有心事，亦崖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客厅只剩下诸葛语一人若有若无默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