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奇帮着大哥忙活了四天,周里急乎乎的推着人回去了,这会儿正是将玉米的好时候,前期地里还得追肥,哪怕只有三亩麦子地也得他一人忙活,反正自己这只剩下碾压了,自己哥俩辛苦一些用不上五日都能出清。
赶在梅雨到来之前种下玉米,都省下了浇地,老天爷自然奖赏一番;
麦收的这半个月梅画也疲乏的难受,虽然没下地出力,可两个院里的杂活少不了伸伸手,再有四个娃子喂养,照看,摸索这儿摸索那儿的简直分不开一丝神。
“哎呀,好些天都没吃上肉了。”梅画双眼无神,靠在椅背上望天,家里的汉子驾车去县城卖粮食去了,年年这个时候需要离家两天。
刘芬芬端着针线筐出来坐在他身旁,给大孙子做的虎头鞋再上一层线就完工了,听到梅画的抱怨,翻白眼嗤笑他,
“晌午的鸡肉不是肉啊,眼睛长到后脑勺上了,满村子的人家算上,你数数还有比你吃的富贵的么?”睨了他一眼又说,
“你这人啊我有时候竟看不懂你,饿的时候馒头咸菜的都能吃个饱,要说也不是挑嘴的人啊,咋有时候就这么难伺候。”
梅画嘟嘟着嘴,旁人流血流汗的苦干了一个月,饭有时候都吃不到嘴里,他这段日子倒是胖了不少,尤其脸上,原本的瓜子脸成了大鹅蛋模子,不过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莹润雪白。
梅画不甘心被数落,硬找理由,“您当我愿意吃啊,不知道面食容易使人发胖啊,我连着吃了多少天馒头了,偶尔才吃上一口米饭,简直成了奢望,您这是虐待我。”
忿忿不平后立刻紧跟着一句,“今儿黑夜吃米饭啊,我要干的,绝不喝粥!”
刘芬芬穿了一根线继续缝,也不看他,不紧不慢道,“说话可得凭良心,我何时虐待你了,噢,好吃好喝的还落埋怨,你不瞅瞅全村子能找出我这么一个心善宽仁的婆么么,那东头的老张家,他儿夫肚子都快生了还帮着磨面呢,不说远的就说兰兰,多热的天,顶着日头见天儿送饭,家里头全靠他一人两只手,再比量比量你,得,人家是麦收脱层皮,你倒好,长一圈肉,现如今谁见到到我不得赞一嘴,偏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饿你两顿就不叽歪了!”
梅画哼哼唧唧两声不作答,心想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心态不端正,不地道不满足一样。
芝麻跟弟弟们在院子里玩跳格子认数字,连着大哥儿都学会三个数呢,柳春芽在一旁照顾,这会儿喜上眉梢的跑过来给婆么嫂么报告。
过了一会儿,热气渐渐落下去,日头西斜,再等上半个时辰就开始做晚饭了,梅画吧唧吧唧嘴想到一个好吃的,也不细说,催着柳春芽去削土豆跟胡萝卜,其实猛然进入脑海的这个食物还是他上一世在饭店吃到的,当时没觉得多诱人,不过时隔一个世纪空间,一下子想起来还挺思念的。
三宝耳朵好使,蹬蹬瞪跑过来,大眼睛一派纯真,“阿么,饿了我。”
“是我饿了!”梅画死鱼眼的盯着人。
三宝眨眨眼跟着重复,“是我饿了~”
“笨球~”梅画曲指弹了他一个脑崩,“等着,给你做好吃的。”
三宝立刻展露他自认为迷死人的笑容,双手拍拍,“谢谢阿么~”像模像样的弯弯身子呱唧呱唧的跑了。
刘芬芬在一旁笑的合不拢嘴,直夸三宝聪慧耳朵灵,还说三宝这耳朵跟二瓜一个样,二瓜小时后就是个好吃的,只认吃,有的时候喂饱了他睡着了,这头一开饭,他都能立刻睁眼啊啊叫唤,非得吃上一口才能安心睡,刘芬芬说二瓜打小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儿。
梅画在旁边听的直哈哈大乐,心说难怪瓜子的个头在一般小子中最高呢,再者他并不觉得二瓜笨,二瓜那是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看上去傻傻的,其实心里通透着呢,只不过做事手法并不成熟,毕竟年龄学问见识在这摆着呢,。
柳春芽识趣听话,让做什么做什么,将两个土豆和胡萝卜切成极细的丝,用清水去掉土豆的淀米分,然后和萝卜丝放在一个大铜盆里,打上四个鸡蛋,加入盐,葱花面米分搅拌成粘稠状。
梅画只动口,柳春芽端着盆子兜兜转转,刘芬芬时不时的扫上一眼,暗道这混小子平常什么事都能凑合,唯独吃的,喜欢的时候倒是能静下心来琢磨。
柳春芽将盆子放在小桌上给梅画检查,“嫂么这样成不?”
那盆子里装了半下子,他家人多,头一次多做点都尝尝,点点头,指挥柳春芽点上小炉子烧干锅,倒油,煎土豆饼。
柳春芽做完一系列的准备工作,眼睛再次落到盆里时一下子想起来一个问题,
“嫂么,我再从新做一小碗吧,咱都忘了二宝不吃葱!”
梅画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摆摆手,装出一脸深沉样,“不必,从现在开始锻炼他,人不能有弱点,不光今天,以后也都不惯着他毛病,咱们得具备铁石心肠,小树苗不抽打如何长成参天大树!”
柳春芽对嫂么越来越崇拜,能对亲生儿子下手这么狠,可见是个心性刚毅高瞻远瞩之人,刘芬芬不忍看这俩一个演戏一个瞎眼,不过对梅画这小子准备做的新吃食倒是感兴趣的很,强忍着俩人惺惺作态和盲目崇拜的即视感,从一旁观察学习。
下面的就很好操作了,就跟烙饼一样,这手艺柳春芽没的说,不大工夫院子里就飘出来了不一样的香气。
娃子们挨排儿洗了手排排坐,端着小碗等喂食,柳春芽烙的土豆饼薄薄的金黄透明,梅画拿出最上层的一张在案板上切成小碎块分到每人的碗里,这边三个大人边聊边吃,刘芬芬吃的高兴,还表扬了梅画几句,最让梅画又笑又郁闷的一句评价是,
“扛饿,就是费油!”
几个娃子吃的喷香,满嘴腮帮子蹭的都是油,独独二宝不知所措的捧着碗张望,看向阿么的神情特别委屈,谁知半天等不到阿么的关心,二宝捧着他分到的葱花最多的一块饼慢慢地走到刘芬芬面前,眼泪汪汪,
“么么,我不吃啊~”
刘芬芬瞧了梅画一眼,然后故意问,“噢,二宝不饿啊,那好吧,祖么么吃了,二宝真孝顺!”
二宝一瞧碗里空了,当即开心一笑,眼泪收了回去,他却不走,而是依偎在柳芬芬怀里,馋的吧唧嘴,灵动的眼珠子盯着刘芬芬的手,好容易等到他又拿起一块看不见绿叶的饼时立刻抢着说,
“么么么么我吃我吃。”
“哦?二宝不是不饥么?”刘芬芬把饼又放了回去。
“吃吃吃吃~”二宝急了,“我饿了。”小胖脚快速的跺了好几下。
梅画就挨着刘芬芬,听话把人拽到自己身边,扔到他碗里一个葱花,盯着他,“吃!”口气很严厉。
聪慧的二宝估计这个时候也理解了阿么的意思了,小嘴一瘪,腮上的肉一皱准备装可怜。
梅画不理他,将他推到一旁,任其孤零零的捧着碗,大芝麻一直关注着弟弟,不忍弟弟挨饿,又不想惹阿么不快,就想偷偷的给弟弟一块饼,哪知他还没动,梅画不赞同的目光立时看向他,大芝麻手指紧紧抓着碗,试着给二弟求情,
“阿么,二弟二弟不喜葱,我替他吃了吧?”
梅画不受触动,“不成,必须吃,又不是□□,在这个家里不允许出现挑三拣四的性子,不然就饿着吧。”
大芝麻抿抿嘴,跟二弟站在一旁,小声在他耳边说话,二宝委屈,肚子空空,碗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葱花,顿时觉得没人爱他了,眼泪哗啦啦留下来,却不敢大声哭,只能无助的抽噎。
柳春芽和刘芬芬心疼死,觉得梅画有点矫枉过正了,刘芬芬通通他的手臂低声道,
“差不多得了,把娃脾胃饿坏了可不是好说的。”
梅画下了决定再不会退怯,硬下心肠道,“不行,必须一次到位,不能让他觉得咱们好说话,这是给他立规矩,一个男人,动不动娇气耍赖,日后成不了人。”
刘芬芬如何不理解梅画的心思,只是觉得为了一点小事用不着这么大阵仗,谁这一辈子还没个喜好呢。
二宝就在周围的吞嚼声中被抛弃似的站了小一会儿,虽然旁边有他哥哥陪着,可脆弱的心肝再也经不住无情的无视,眼泪蹦了闸口一般大声哭出来,
“么么阿么么么……”边哭便往梅画身边挤,一脑袋扎进人怀里,小碗也扔了,双手紧抓着人的衣襟不松开,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动情啊。
他哭他的,梅画吃自己的,一点都不耽误,等二宝哭够了,扬起脑袋时眼睛跟个小兔子一样。
“吃不吃?”梅画问。
二宝还抽噎,鼻涕蹭了人一身,打着嗝道,“吃,二宝吃。”
“吃就别哭了,我就喜欢听话的孩子,二宝是个乖宝,阿么最喜欢了,去洗洗脸。回来给你吃热乎乎的。”
二宝一听阿么还喜欢自己,霎时笑了,被遗弃的孤立感瞬间烟消云散,来的快去的也快,胖脑袋重重的点着,“嗯,二宝最乖~”
这头刘芬芬和刘春芽松口气,刘芬芬白楞梅画一眼起身亲自去给二宝收拾,梅画嘻嘻嘻的笑,抓过还在愣神儿大芝麻亲香一口给人一块大饼,不吝啬的夸奖道,
“真是个好哥哥!”
院子里重回温馨详乐,一家子光吃饼就饱了,刘芬芬说煮个菠菜汤,就当晚饭了,俩人没有不同意的,柳春芽刷了盆自去洗菜,烙饼的锅里直接添了水烧开,也不用再另外洗锅。
菠菜下到锅里的时候就听院门口有人走进来说话,“呵,你家这晚饭够早的,做啥好吃的了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