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奶奶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更显出这一段的韵味,当然,这不是叶梧桐惊讶的,让叶梧桐惊讶的是,十多年未开腔奶奶开腔了。
奶奶脸色徒的一变,声音嘎然而止,然后沉着脸,转身回了屋,门嘣的一声关上了。
屋外爷爷和姑姑也一脸惊讶,有释然,也有紧张。
“桐桐,你奶奶今天教你唱戏了?”母亲回来拉着叶梧桐一脸惊讶的问。
“嗯。”叶梧桐点头,其实不算是教,只可能自己唱的太差,奶奶怒了,再加上之前她一直骂人,烦燥之下就开腔了。
奶奶自从腿伤了之后十多年没开腔,这一开腔,一家人都惊到了。
而奶奶自唱完那段后就把自己关进了屋里。
谁也说不出这结果是好是坏,说到底,奶奶其实就是有病,当年的伤害留下了心理疮伤,谁也说不清今天这情形是好是坏,有可能今天的事情又揭了她老人家的伤疤,疮伤再一次流血,奶奶的心病变本加厉。但也有可能变成一道药引,引着老人家从过去的疮伤中走出来。
接下来几天家里安静了,奶奶也不骂人,她处于一种让人摸不透的安静状态。
父亲的病情在经过前几天的反复后也趋于稳定。
“叶梧桐,我们也唱戏吧,我问过了,我们班上没有一个唱戏,我们要唱那节目绝对是独一份。”吃过晚饭的时候,邓倩倩和宋明月又偷偷摸摸来找叶梧桐。
两人怕碰到叶奶奶,一想到那天的叶奶奶,两人一阵发抖,叶奶奶太凶了。
“你们会唱戏?”叶梧桐侧过脸一脸震惊的问,难道说唱戏已经烂大街了?
“不会,你教我们啊,唱戏没多难吧,不也就是古代的歌,我们学歌快的很,一两天就能搞定。”邓倩倩理所当然的道。
这唱戏还真不是一般的歌,叶梧桐头大,二话不说,抬脚朝大院外走,还回头朝着两人招招手,宋明月和邓倩倩两人一脸的莫名其妙:“叶梧桐,难不成你还敝帚自珍。”
邓倩倩昨天学了这么个成语,今天就用上了。
什么敝帚自珍,是咱玩不转,给你们找个高人,叶梧桐心里吐着槽。
这年月,电视节目少,电脑网络这东西对于梅市普通的百姓来说还是天方夜谭,因此吃过晚饭后,大家的消遣不外乎窜门子,侃大山。当然还有一些走在时代前面的弄潮儿们圈了空地跳舞,男男女女的搂在一起,俗称好不要脸那种,嘿嘿。
三人出了大院,一眼就看到阿春婆坐在家门口一把竹椅上,手里摇着芭蕉扇。
“三小猴儿,这又准备去哪里溜弯啊?”阿春婆看着三人笑呵呵的问。
“来找阿春婆。”叶梧桐道,麻溜的搬了小板凳坐在阿春婆身边。
“找我什么事啊?
“教我们唱戏。”叶梧桐道,一边邓倩倩拍着脑袋瓜子:“我怎么忘了,阿婆唱的好。”转眼就把叶梧桐丢过墙了。
听说学唱戏,阿春婆挑了挑眉:“这学戏可是要吃苦的行当,解放前,学戏是属于苦行中的一行,怎么好好的想起来学戏了?”
邓倩倩就把学校校庆,以及她那蜗牛于黄鹂鸟节目被砍的事情说了说,然后控诉了一翻老师的霸权主义。
阿春婆乐了,小猴儿们就是学着玩,出出风头,那就不用那么认真。正好,最近她一个人正觉有些清冷,这会儿有兴趣:“来来来,你们先唱一段我看看什么水平。”
“不会唱。”宋明月和邓倩倩道,心里都想着若是会唱那还要你教啥。
“一句都不会啊,难度不小。”阿春婆咋舌,还以为都有叶梧桐那样的底子呢。
“那才见你老的本事。”叶梧桐拍了句马屁。阿春婆很受用。
“对了,那你们准备学哪段啊?”阿春婆问。
“牡丹亭里的春香闹学。”叶梧桐算过了,如今她们三表演,最好的段子就是闹学,里面正好是三个角色,小姐,丫头春香,教书先生。
这一出也算得是一出欢快的喜剧,里面没什么复杂的唱段,但对白欢快幽默,实是牡丹亭里很精彩的一段,天真烂漫的春香同古板教条的先生,以及看似作壁上观的小姐,组成了一种类似于小品的风格,幽默,捧腹,但回味无穷。
当然了,一个戏迷票友出身加两个初学者肯定达不到最高要求。不过,叶梧桐觉得,只要把那种幽默,欢快演出来就可以了,青葱烂漫,自由飞扬,完全可以本色演出,对于孩子们嘛,什么手眼身法的要求不会那么严的。
“那桐桐你就别凑热闹了,回去找春香的段子品品,倩倩和明月这两天没事就来我这儿……”
“那交给您老了。”叶梧桐做了甩手掌柜,回到家里仔细的品味着春香的角色,本来她以她现在的心理年龄,是很难有那种跟小屁孩一起出风头的想法,只是她却想让父亲和母亲更快乐,而对于父母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家孩子有出息更快乐了。
清晨的梅市,薄雾蒙蒙。
父亲穿着长袖卫生衣和运动裤,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这台相机就是当年惹出祸来的相机,爷爷奶奶平反后,相机也归还了,父亲回到报社,这台相机就成了父亲的工作相机。
叶梧桐背着书包,父亲的身体需要锻炼,每天早晨,父女俩便早早起床,吃点早饭后,两人便一路慢跑,绕过小公园后到达城关小学,这样,既锻炼了,也正好一并送叶梧桐上学。
其实即便是这样,母亲也是不放心的,只是父亲坚持,他想陪着孩子成长。于是,多数时候,母亲也会一起。
父亲的身体很虚弱,慢跑上几步基本上要走上一段时间,母亲便扶着父亲,叶梧桐在前面领路,三人边走父亲便有相机留下许多的影像。用父亲的来说,再过十年,这一片就要大变样了。
做为报社编辑,父亲对于发展有着超前的见解。
叶梧桐也会拉着父亲和母亲,然后找路人帮三人拍合影。举凡是哪个单位的大楼,或是街口,又或是公园,都留下三人的影像。
一张张照片就这么定格了下来。
“关……”
“关关……”
“关关啊关关……”
“关关雎鸠……”
叶梧桐一进教室就看到宋明月站在讲台上,正表演着小香春,这一段说的就是先生考究小春香背诗的情况,小春香完全背不出来,小姐在边上提示,小春香赖皮。
虽然宋明月吐字还不够到位,但那股子俏皮劲儿已得个中三味,阿春婆说了,宋明月还挺有点天份的。
“好……”自从跟阿春婆学了这段戏,宋明月便老是在班上表演,如今风头一时无俩。
“哼,本来说好小春香你演的,宋明月演先生的,她今天跟阿春婆撕娇,非要演小春香了。”邓倩倩虽然演小姐,看上去地位高了,但一直坐在那里不动,风头都被小春香抢跑了,心里好大不乐意。
“没事,我就演先生。”演什么叶梧桐完全无所谓的,再说了演先生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一个小女孩演先生,那难度不比演小春香低。
邓倩倩嘟着嘴,气叶梧桐不争气。
果然,叶梧桐三人这段闹学表演一报上去,便获得了老师的重视,老师特意叫三人在班上表演了一下,为此还找来了音乐老师配乐,音乐老师拉的了三弦。
最终的结果班主任很满意,鼓励了三人一翻,那话里拐来拐去的,言里言外,最后的意思是要把隔壁班唱京剧的干翻,总之力争上游,要在校领导面前大大的露脸。
宋明月抬着下巴,一副非我莫属的表情。邓倩倩一脸激动,叶梧桐觉得这时候要是给她个炸*药*包,她能去炸长江大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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