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错刀行 第八十四回 义端斗阵法

    马蹄踏着带有露水的青草，溅起阵阵草香，范玉兰陶醉在清晨薄雾中，不觉伸开双臂，闭上眼，深吸着这湿润清新的空气。

    这是起了个早床换来的收获。

    随着不断向西行进，朝阳不断加力，驱散着雾气，把天空荡得透明亮丽。

    辛弃疾骑马走在前面，听见身后范玉兰在喊在叫，一会儿是鸟，一会儿又是松鼠，似乎这自然的一切都让她激动。她不是在江湖行走了四五年吗？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见什么都新鲜。他哪知道女儿家的心思，心情好什么都新鲜。

    中午时分，他们已经在原山下。

    原山也叫马耳山，与沂山相临，汶水及淄水的源头就在此山上。半山腰上有一关卡叫马耳关，关内有好些户人家。据此关可以南保兖州，东固青州。

    他们来到关前，正要进关。

    从关门内出来两个年青人，一左一右，都提着短刀，拦住他们。一人上前伸手招了招，“十文前一个人，交钱过关。”

    辛弃疾勒住马，一瘪嘴，看着对方说，“我现在不想过关了，行吗？”

    “不行！你已经上得关来，不给钱走不了。”

    范玉兰从后面上来，把手里的十个钱抛给另一个人，“他开玩笑的，我们进关。请问义端师父在里面吗？”

    那人接过钱，一个一个地数，“什么义端，不认识。快走！快走！”

    辛弃疾向范玉兰一使眼色，两人先后催马进了关。

    从不足二百步的街道走了个来回，选了家唯一的小餐馆坐下，点了两份包子稀饭填肚子。

    辛弃疾问小店老板：“马耳关什么时候开始过关还收钱了？”

    “义军来了呗！”

    范如山吃惊地问：“义军？这也是义军？”

    “是呀！收保护费、收过关钱的义军。”老板一脸苦笑，“以前这条街可热闹了，自从。。。。。。”老板见不远处过来几个挥着刀的义军过来，急忙收住口。

    辛弃疾不用再问就已经猜到了是什么情况。两人填包了肚子，又沿着街道转了转，仔细观察一遍后就离开了马耳关。

    出了原山。辛弃疾对范玉兰说：“咱们分道而行吧！你去趟灵门城找到拔野古，让他马上派蒙陈带一千人去占领穆陵关，思结带一千人占领马耳关。”

    “那你呢？单独去会义端？他会听你的吗？”

    “你再和他一起带上两千人来莱芜谷。义端就在那儿。”

    “莱芜谷？你怎么不直接去？绕这么一大圈子？”

    “告诉你吧！好让你放心去找拔野古。义端是个什么人我了解，他不会轻易被我说服的。要知道他手下有一千多人，还占领着莱芜与新泰之间的关口莱芜谷，自然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我们这一圈，收了穆陵关和马耳关，正好把他的三方全占领了，这样他的资本就大大降低了。”

    “还有，你怎么知道拔野古在灵门城？他不在怎么办？”

    “他肯定在，这是我跟庆柯前天商量定的，他昨天就应该到灵门城了。”辛弃疾十分肯定。

    “反正你就想打发我走，一个人去会义端。”

    辛弃疾向范如山一拱手，“拜托了！大小姐！”

    “行了，我去就是了！”范如山看着眼前的辛弃疾，眼睛调皮地一翻。马走出几步，她回头说，“你小心点！别背把刀就把自己当侠客了。”她真还不知道辛弃疾的本事，以为他就是一位运筹帷幄的书生参谋，斩杀黑狮郎君也不过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辛弃疾快马加鞭，很快就到莱芜谷外，山谷口树着寨门，进出的人必须检查才能通过。透过寨门，远远见山谷两边山腰处分别建有两个营寨，旌旗招展，巡逻的壮丁来回走动。

    寨门口，辛弃疾下得马来，向守门的壮丁拱手道：“这位军爷，请问寨中是否有位义端师父？”

    “有呀！你找他干吗？

    辛弃疾给他塞了几个钱，“我是义端师父的老朋友，前来探望他的！”

    “义端师父就在左边的营寨，你上那儿去找吧！”

    辛弃疾上马，催马上山，仔细打量，左边营寨比右边的要大一些，还多了一座黄旗帜围绕的大圆黄顶帐篷。

    那果然就是义端的营帐，辛弃疾被门官引了进来。还没进门，就被里面“呼、呼”的鼾声所震撼。都几点了？他还在睡觉？

    营帐是分为内外两部分的，外面是大帐，接待来客、召开会议、发布命令。里面是内帐，是主将休息之用的。

    门官请辛弃疾在外面大帐等着，他进去看了看，就出来了，陪着辛弃疾坐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听着鼾声，想着自己的心事。

    一个时辰后，鼾声停了。门官进去通报，义端从里面走出来。

    身披崭新的大红袈裟，转着佛珠，口中诵道：“阿弥陀佛！辛施主别来无恙？”辛弃疾一瞧，和去年见到的那个义端可大不一样了，满面红光。

    “恭喜大师得到风水宝地，在此山寨安家做上住持了！”辛弃疾站起身来拱手施礼。

    义端大摇大摆地坐到中间的正位上，也不给辛弃疾看座，就让他站着。他这是要解他当年在如意客栈被怠慢之气。“什么风把辛施主吹到我这山寨里来了？”

    “当然是吉祥之风了。此地险要，地势雄伟。”辛弃疾不请自坐，摇摇头说：“可惜煞气太重，不适宜久留。”

    义端鼻子一哼，“你少唬人！莱芜谷乃兵家必争之地，我有兵士守住谷口。没有我的许可谁能通过？”地形上占有优势，他有足够理由骄傲。

    “谁想通过谁通过，我是不想的。但如果新泰、灵门城、马耳关把关卡一锁，再加上莱芜也关上，你这莱芜谷能坚持多久，吃的用的能从天上掉下来？”

    义端一下愣住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莱芜关就成死关了，开始接触就输了一阵。“我已经在谷内存放大量物资，足够半年的，不怕围剿。”

    “那也是个办法，可如果寨外有十万兵来攻，这谷纵有将士上万，只怕也会被踏平。”辛弃疾又进一步。

    义端不得不再退一阵，“你有十万兵，我有通天梯。幼安兄弟请坐，我正想向你请教阵法呢！上次你有事，没能探讨成，今天既然来了，咱们不谈军政之事，专门研究阵法。”义端随即叫手下摆上酒菜，请辛弃疾坐下饮酒。

    他还叫来自己的两个得力手下，他的徒弟智行，另一个是他的俗家弟子李三灯。他还记得上次被辛弃疾灌醉的事，所以想三对一搞倒辛弃疾。

    席间，义端出题，“我有常山之蛇阵，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若击其身则首尾俱应。你当如何破解？”

    见辛弃疾默然思考，没有立即回答，三人露出嘲笑表情。

    辛弃疾抬头选看一眼义端，又扫了旁边两人，“若义端师父被我劫持，你们两人该如何动作？是上前抢还是逃？”

    两人相互望了望，愣在那儿，摇摇头，“不知道。”

    “蛇首被擒或者被斩，它还能怎么能行动？尾巴摔摔也不会伤人吧！”

    义端默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心里明白又输了一阵。“诸葛先生的八阵图可有破法？”

    “其实就八阵图而言，最早是由轩辕黄帝的将帅风后所创，它由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等八阵组成，不同地形设置不同阵式，且能相互变换。诸葛先生是把八阵与八卦相结合，以乾坤巽艮为天地风云四正阵，西北为乾地天阵，西南为坤地地阵，东南为巽居风阵，东北为艮居云阵。以水火金木为龙虎鸟蛇四奇阵。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大将居中。总阵为八八六十四阵，外加游兵二十四阵。游兵主行军、结阵、合战、设疑、补缺、后勤。正所谓：阵中有阵，阵中套阵；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皆救；奇正相生，循环无端；首尾相应，隐显莫测；料事如神，临机应变。”这一串下来说得义端连连点头，另两个目瞪口呆。

    “要知道此阵法虽精妙，却有其弊。弊就在其过于精妙，要如此精妙必须要长期训练将士。将士训久必乏，反复必呆，缺少了灵活。阵式的变化太过复杂，所有将士要听从一主将指挥，无法机动应变。还有就是此阵过于保守，遭受反复冲击后无法进行反攻。”辛弃疾端起酒杯朝天，“岳爷说过一句话，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可惜太宗皇帝没能听到他的话，不然就不会费尽心机地打造平戎万全阵，还每次将领出征，必然图阵形、规庙胜，尽授纪律，遥制便宜，主帅遵行，贵臣督视。帅不权变阵，士无力突阵。遇辽兵的轻骑以小队分头突击，焉能不败。”

    “辛少爷的意思，阵法就没用了？”

    “就两军交战而言，阵法已是后招。交战之前必先探其虚实，取敌我的长短进行比较，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次当用阴谋攻于敌，如周郎之离间计，事半功倍；两军相近，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两军相对，当观其阵形，寻找其薄弱之处，避实击虚；两军相峙，见其弱则示弱，逼近灭之使其不能逃走，见其强则鼓噪示勇，使其疑惑不敢进而退却。两军相战，令弱队引其强队深入我境，坚守以拒，以奇兵突入其后，斩其首要，毁其巢穴，其兵自溃。唐太宗曾说过，敌遇吾弱，追奔不过数十百步；吾击敌弱，常突出自背反攻之，以是必胜。所以，阵法只是形式，只要将士有不怕死的决心和勇气，再完备的阵法也可突破。”辛弃疾看着义端一笑，“师傅当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兵家之要，在于出奇，不可测识，始能取胜。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这可是当年岳飞对答宗泽的。

    义端再不跟辛弃疾提阵法了，只管劝酒。

    三人一个接一个敬酒，辛弃疾也来者不拒。但他多了个心眼，先把最弱的智行灌倒，再把李三灯喝趴下，就剩下义端，两人一对一进行单挑。

    待三人都趴在桌上后，辛弃疾推着酒壶，走出帐篷。

    帐外已经是满天星星，明月斜挂。辛弃疾把酒壶往上一举，大声咏诵，“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婵娟！天上宫阙，今夕何年？”辛弃疾的狂笑在山谷间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