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乐章 第一百三十七节：多事之秋

    里加尔大陆公历1492的这一年，恰好是奥托洛国历的1640年。

    对于以十进制作为年份轮回的奥托洛人而言，整数年份的那一年是具有独特而又神秘的意义的——正如同衔尾蛇不断吞噬自己尾巴的头部一般，整数年份在传统而又迷信的奥托洛人看来，是一个即代表某些事物的诞生，又代表某些事物逝去的神奇年份。

    特别是在这一年的秋季——

    通常秋天便被称之为多事之秋，这个词曾是因为秋天农作物成熟进行收割时的忙碌以及因此产生的一系列问题而被创造出来的。但在历史的逐渐推移之中，它开始拥有了‘秋季是事故与事变多发的季节’这样的意味。

    或许是因为人类作为生物链的一部分也逃脱不了那种在收获的季节饭饱思**吃饱了没事干没事找事的一环而总是各种自找罪受吧，总之公立1492年——恰好我们的萨妮娅年满20岁的这一个的秋天，世界范围内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变故。

    ——首当其冲的便是上辈子的萨妮娅铭记至深的北里加罗海大海战的开始。

    这场战争之所以让当年是陆军佬的萨妮娅都印象深刻不已，除了随着魔导工业迅速发展而发达起来的传媒方式那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宣传能力以外，还与这场战争的参战双方有关。

    它们分别是骄傲又强大的人类三大帝国之一，疆土辽阔物产丰美的神圣帕洛西亚帝国。

    和几乎无人知晓的东部沿海封建王国，蒂莎·罗纳里克王国。

    ——一方是对国内贵族领主以及军队拥有强大号召力和实力强得连不论男女个个都是精英战士的月帝国残族都在他们面前一败涂地的苍之军团这等逆天军力和统一性的神圣帝国。

    另一方却是贵族与国王分权而治是否出兵国王都必须向贵族求援而由贵族本人定夺——虽然如果不出兵的话国王假若战胜定然会反咬一口，但总而言之兵权并不像强而有力的帝国一般稳稳掌握在皇帝手中的渺小王国。

    战力对比严重不均衡的双方展开对峙乃至于确实开战的原因十分简单——

    资源。

    两国的主要矛盾产生点是位于北里加罗海上的一座新近形成的火山岛屿——日后被命名为萨萨罗迦的这座大型新生岛屿因为火山那高浓度的火元素以及自地心喷发的强大压力而形成了数量庞大黑曜石以及几乎取之不尽的火元素魔晶。

    作为基础堆砌能够更好发挥出元素性能的黑曜石以及能够提供庞大热量的火元素魔晶这两种物资在现代利用魔导技术进行的工厂式炼钢之中是至关紧要的物资，再加上萨萨罗迦岛庞大的面积以及矿物裸露在岛屿表面开采极为容易等许多事项，几乎在这座岛屿被发现的瞬间，世界范围内的列强们便都盯上了它。

    但盯上归盯上，要想抢到这块肉还没那么容易——这当中首先被排除的便是我们的萨妮娅的祖国奥托洛。

    原理说来也十分浅显易懂，第一是距离，奥托洛虽有与北地接壤，但大部分的海上活动还是以自西海岸的亚力多利亚海去到南里加罗海的海上贸易为主——并且在精灵起义之前的年代帝国曾经拥有的北海舰队如今也只是海底长满了水草和珊瑚的残骸，就算是有那个心奥托洛也没那个力。

    ——而第二个原因便是老生常谈的和精灵皇朝之间的各种不合了。

    总而言之在精灵皇朝必然会出手干扰的情形下奥托洛的高层只能是望而却步。

    而紧随其后，被排除的则是人类三大帝国的另一个——草原皇朝了。

    ——他们的原因更加地简单。

    草原皇朝。

    ——根本就没有海军。

    于是这个新出现的充满了至关紧要资源的岛屿似乎或许也许大概看起来像是就要落入拥有庞大舰队的神圣帕洛西亚帝国的手里头成为版图辽阔的帝国本土又一块海外飞地——

    时。

    东部沿海十分之靠近萨萨罗迦的蒂莎·罗纳里克王国，发表了公开声明，声称这座‘新出现的火山岛’地处王国领海之中，是为他们的财产，任何国家/组织或者个人都只能通过蒂莎·罗纳里克王国购买矿产，而无权私自开采。

    ——这道嚣张至极的宣言透过各种传媒方式传遍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但生活在三大帝国以及其他诸多地方的人们听闻此事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愤怒或者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而是呆滞。

    是的，呆滞。

    这种反应与上辈子萨妮娅在军队当中第一次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一般无二——除却眼下气氛紧张的千重首府，三大帝国居民在听到这份霸气十足的‘北里加罗海洋霸权公告’时，面面相窥彼此眼中都只有三个字。

    “你谁啊？”

    ——是的。

    ——没人。

    ——认识这个所谓的蒂莎·罗纳里克王国。

    至于为什么？

    只需一个数据便可以让你充分明白——靠近内海东、西、南三侧漫长海岸线呈U字型星罗密布分布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封建王国，其最为‘历史悠久’的国家，从建国到现在足足有——20年之久。

    混乱是这一片区域的唯一真理，没有一个小王国可以维持自己的版图一模一样超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总是你打我我打你，今天或许还是这个人当政明天他全家就被杀光王国就被吞并了，这些密密麻麻的都城连格林尔克的繁荣程度都比不上的可悲小王国持续不停地变换着以至于三大帝国的人们为了省事——

    都直接管这个地方，叫做诸王国群。

    因此当这个名叫蒂莎·罗纳里克的小王国发出嚣张不已的宣言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货是谁？

    当然反应过来的人们自然就迅速地行动了起来，为了争夺岛屿的主权，扛起这次战役主力的自然当仁不让地是海军了。而作为魔导工业的强国，帕洛西亚那安装了大炮和厚实装甲并且配备有飞龙骑兵的现代化巨舰在世界范围内也是赫赫有名——胆敢挑战这等强国的一介王国，若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就是背后有着强而有力的支持者。

    ——怀疑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锁定到了黑发少女的祖国奥托洛的身上。虽然表面上看奥托洛地处遥远并且有着精灵皇朝的牵制无法直接行动。但也正因如此，这个造船行业历史悠久的老牌帝国，才愈发像是会站在这场资源斗争的幕后充当推手的角色。

    然而当年身为奥托洛军人对此事不说尽知也了解了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的萨妮娅——却正如同那些仔细地调查过这个王国的人一般，知晓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秘密其实更为地庞大且可怖。

    其实以她这辈子的经历，即便没有前世的记忆也或多或少猜到了站在那个王国背后的低调角色会是谁。

    毕竟这个世界上拥有帝国级别强大力量的，可不仅仅是人类的三大帝国。

    ……

    花开两朵，镜头转回到这个多事之秋之中的另一件‘事’上面。

    相比起高调不已的北里加罗大海战的开始，在奥托洛腹地千重所展开的这一场我们的萨妮娅作为重要一环亲身参与的战役受到世人关注的程度虽然低了许多但也是具有相当的分量。

    再怎么说这也是十万人规模并且动用了超过三百门大口径火炮的大型战役，即便开战伊始便封锁了空中交通直到最近才由那位萝莉大公为了补充物资和军饷而开放——但萨妮娅敢断言隶属许多组织和国家的许多间谍怕是很早开始就已经在暗中一直盯着整场战役的进行了。

    毕竟这等规模的战斗在近代十分罕见，不论是指挥官的用兵领导还是各种大型战斗武器的投入，可以作为后世参考的地方数不胜数——更不要提作为风暴中心的还是世界守护者的萨妮娅这样的一位人物，如同三流小说一般奇迹不断的人生和神秘不已的背景早就让许多图谋不轨的家伙盯上了我们的黑发女孩，自放弃了低调行事当一位看板娘开始崭露头角的那一刻起恐怕即便是洗澡都有无数双的眼睛试图盯着她吧——

    而人一多了，事情必然也会多起来。

    鱼龙混杂，群体和群体，个人和个人彼此之间产生的矛盾冲突，再加上一些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等等种种种种的复杂琐事——总指挥官，少女司令官的名号不止是个令人瞩目的称呼，它还意味着相当大的责任和无穷无尽的麻烦事。

    说实话，萨妮娅在接收到这个算作她自己争取得来的职位不到一周之内就产生了后悔和无力的情感。因为她发觉自己即便上辈子曾是士官，要胜任现如今这个职位也不会轻松上几分。

    领导并指挥一支中队至大队，跟领导并指挥一支万人的军队，单单工作量上面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更别提所需的知识，服众的气概，甚至是衣着言行神态等等许多在外行人看来或许无关紧要的小细节——需要学的东西像山一样多，但我们的萨妮娅却是被赶鸭子上架在眼下这种关键时刻当上了司令官。

    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源可以让她犯错。

    低至谷底的容错率让可怜的黑发女孩儿只能竭尽全力做好她应该做的事情——所幸上辈子十数年从军的生活养成的冷静沉着的思维方式直到现在她也没有丢掉，一向信奉少说话多做事的我们的萨妮娅磕磕绊绊总算也勉强合格——当她带着和千重那位地下领主沃尔伯·托非交涉成功，贫民们开始大规模撤退的消息回到总指挥部时，不论是萝莉大公还是其他的任何高层人员，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或许他们当中的许多人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地认可了萨妮娅个人的实力，毕竟在现如今这个年代有名无实被众星捧月一般吹出来的年轻强者实在是不要太多，就算背负着曾经被帝国官方冤枉的令人加满同情分的过去以及身后站着世界守护者这一事实，不买账的人也依然是要多少有多少——这一点又尤以老一辈的将校级帝国军人为重中之重。

    一辈子信奉眼见为实和死掉的对手才是好对手等务实军人思想的实战派军人们不像那些因为近半个世纪的和平而怠惰起来，宁可把精力花费在追求女生上头的年轻军人。以西森克家族的几位方面军负责人为首，在媾和之后形成的成员超过50人的总指挥部里头，在这之前看萨妮娅不爽的家伙恐怕得超过半数。

    ——所以实际上她承担了只身前往‘敌占区’进行重要谈判的任务，也未免没有几分考验证明实力的味道。

    总之在萨妮娅凯旋归来的这两天内，她明显地可以感觉到之前说话一直带刺儿或者爱理不理的那些——主要是前西森克派系的——人，态度都软化并且积极了起来。

    这对黑发少女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除了作为总指挥官之一的她具有人望以后进行的军队调配之类效率会有极大的提高不怕有人唱反调以外，那些资历丰富的老前辈们在军事指挥上的知识和经验，也是只读过历史书没有真正指挥过大军的小菜鸟萨妮娅，所渴求的东西。

    总而言之事情十分顺畅地发展下去，我们的萨妮娅一帆风顺地在平静的日子里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未来成长的道路上所需要的一切知识——

    才怪。

    就像我们前面无数次提到过的。

    萨妮娅。

    是个乌鸦嘴。

    而她作为战斗职业者敏锐的直觉——或者说凡事都做好最坏打算的特性，让女孩在经历这少有的忙碌但是却不紧张兮兮的几天时，不由得发自心底地感叹了一句。

    “总感觉，这样平静的日子不会持续多久了啊——”

    ——嗯。

    如果可以回到昨天，黑发少女肯定会对着当时忙完了趴在皮椅上望天叹气的自己，扇一个大大的嘴巴子。

    ——虽然这样也不会有太大的用处就是了。

    她握紧了皓月的剑柄，随时准备拔出。天空一阵轰鸣响起，细细的小雨如幕布一般落下，让她鲜亮的盔甲表面在青灰色的天空下泛起淡淡的银色光晕。

    “各自注意不要和队友分散了！认清楚自己的敌人，确保一击致命，决不能让他们进入我们的阵线！”

    不远处卡密西亚少女清脆又有力的声音回荡不停，萨妮娅缩了缩脖子，把下半张小脸藏在了固定在胸甲上的凸起颈甲后面，顺着略微凸起的护甲边缘那双黑色眼眸倒映着因为昏暗的光线而无法完全看清楚的，歪歪斜斜如同不死者一般站立着的‘敌人’。

    “全体预备！”

    “长矛手，抬盾！”

    “推！”

    士官和军官，男性和女性的怒吼声交织着响起，在泥土逐渐湿润起来的这片城中空地上不住地回响——

    声势惊人的第一阵线踏着重重的步子朝着敌人迎去，那强悍的气势仿佛就连坚固的城墙都能撕成碎片——

    但同时他们心中也伴随着一定的疑惑，正如同萨妮娅那敏锐的听觉所捕捉到的第二阵线某名佣兵的轻声细语一般。如下的疑云不停地在战士们的心里头环绕着——

    “敌人，究竟是什么啊——”

    黑发少女的双眼瞥向了左侧角落内的几具尸体。

    穿着护甲衣物和奥托洛正规军士兵以及佣兵们一般无二的这些‘人’身上的到处充斥着武器打击过的痕迹，显然是被以多打少围殴致死的结果。但让人惊奇甚至是感到可怖的不单单是对方承受了如此全方位的强力打击才被干掉这一件事。

    更重要的是他们——或者说‘它们’明明已经死去的尸体那被锐器斩开的皮肉露出的那些此时此刻依然在不停蠕动着的白色虫体。

    有着和正规军以及佣兵完全对等的战斗能力，同时还伴随着难以杀死的强大生命力——并且最重要的是——萨妮娅在收回目光之前最后留意了一下那具被压在最下面的盔甲有所不同的尸体。

    那是圣殿骑士的盔甲，由于事发突然萨妮娅并没有能够查清楚那些残存的圣殿骑士是否有减员，但那上面散发着的是货真价实的神圣能量——对方只有可能是从一位真正的圣殿骑士手上夺来。

    “或者说‘它’就是一位圣殿骑士吗……”

    女孩回过了头，抿着嘴唇聚精会神地注意着前方的景象。

    拥有强大而难以杀死的生命力的东西除了不死族只有恶魔，然而那具尸体浓郁的神圣属性能量没能够产生任何效果这个事实又推翻了她的所有认知。

    萨妮娅环视着周围，恰好与其他几名军官来到「警戒」部队所在的她目睹了这次突发袭击不过是半个小时前的事情，但从城墙上方其他部队的表现看来这次的袭击恐怕并不局限于这个地方。

    “真是的……在主餐上场之前先来开胃菜吗，不过话说回来这量也有点大过头了吧……”

    “这样的话主菜可是会吃不下的”

    萨妮娅回头瞥了一眼那依旧还在胶着状态的超空间窗口。

    要说这些诡异家伙的袭击和恶魔没有一分钱关系——

    “鬼才信”

    女孩吐了吐舌头，然后挥手开始指挥周遭的预备部队行动起来。

    “全军突击，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

    R：又是5K字，我真是业界良心啊XD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