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乐章 第一百零四节：斯特堡守卫战（三）

    “吱咔——”绕了又绕的绳索被拉紧固定在方形的框架之中给弓臂提供了巨大的反弹力道，体积可以与短矛媲美的三棱黑铁长箭被放入了箭槽之中——十字准心对准了目标，紧接着重重地向下扳动了把手。

    “啪咻——”瞬间释放的巨大能量将巨型弩箭以极高的速度发射了出去，立体式的箭头轻而易举地贯穿了体积庞大的飞艇气囊，在可以魔法灯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开始干瘪起来。

    “重新上弦！”这名穿着简单皮甲的老练佣兵对着他的助手——一名穿着全身甲的正规军新兵喊道，而对方立刻开始转动把手重新复位弓弦。

    “啪咻、啪咻——”脸上有一道刀疤的老佣兵探出头去，斜向夜空之中的白**法灯照射着许多黑色的箭矢飞射而出——而立马他转过了头，高声喊道：“下一发，使用火箭！”

    老佣兵显然经验丰富，弩炮这种从罗蒙乌帝国时期就开始存在的武器之所以直到现在仍旧经久不衰有很多重要的因素——从防空方面来看，它拥有的极高准确度显然是非常可靠的要素之一，而不同于在这个距离上同样精准的大炮，弩炮因为结构的缘故可以使用更多样式的‘弹药’。

    比方说对付飞龙骑士的时候通常会在尾部挂上铁链的勾型箭——或者眼下这一侧归这位老佣兵管的那些防空弩炮手们正在将箭头放入油桶浸油的火箭。

    “预备！点火！”所有的弩炮都被上好了弦，紧接着充当助手的那名新兵举着火把点燃了缠着吸住了油的厚棉布的箭头——“滴答——”一滴黑色的油脂从箭头滴落，而在它砸在厚实的花岗岩表面上溅开的同时，老佣兵声嘶力竭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松弦！”他喊道，然后当先“咔”地一声扳下了把手。

    “啪呼咻——”箭头燃烧的火焰被剧烈的加速吹得呼呼作响，但加入树脂特殊处理过的火油可以保证它即便在这样的高速下也不会被风吹灭——数十道火箭呼啸着朝着飞艇射去，少数落了空，而绝大多数都击中了它脆弱而又庞大的气囊。

    “呼呼——”厚实的气囊可以承受住数十秒的燃烧——从破口喷射出来的气体让火势进一步蔓延到了旁边没有受到攻击的飞艇上。老佣兵的判断显示出了他的经验丰富——八百米的距离对于魔法灯光而言已经是极限，因此在受到第一批攻击以后飞艇就开始了向后撤离，而他点燃对方使得它们成为一个明显目标的行为当真是果断又英明——

    “啪轰——”

    一艘被点燃的飞艇解开了与同伴的固定开始缓缓地下坠，而下降到半空之中的时候似乎是因为火焰蔓延到了炮弹之上，它忽然产生了巨大的爆炸。紧接着一个明亮的火球照亮了整片整片的夜空——但这还没完，燃烧的碎片沾到了其他的飞艇上让它们也开始遭殃。

    “干得好！老詹姆斯！”从旁边的弩炮传来的赞扬声让老佣兵带着刀疤的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然而这一片区域内出色的表现引来的不仅仅是自己人的注意。

    “炮弹来袭！”在熊熊燃烧无比明显的飞艇后方一闪而过的火光没有逃过老詹姆斯的眼睛，他大声喊着为自己的战友们提醒然后一把拉过还迷迷糊糊的正规军新兵，逮住他两个人就朝着后面一扑。

    “砰轰——！”

    剧烈的热浪舔舐着两人的身后，创造了不俗战果的弩炮被打成了一堆破烂，石块飞溅城墙上的帆布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奶奶的……”烟尘缓缓消散，撑着手爬起来的老詹姆斯骂骂咧咧，他的身上都沾满了灰，头上还挨了一下飞溅的石块，鲜红的血液开始缓缓流下。

    “咔轰——”

    “咚——！”

    “啊呀啊啊啊——”一发又一发的炮弹命中了他们这个区域，比较靠近后端的一个弩炮台被冲击波直接掀翻了出去，负责那里的佣兵整个人朝着半空飞了出去尖叫着向着工业区的地面落下。

    “我的乖乖！”老詹姆斯打了个寒颤——高空坠落可不是一个体面且舒服的死法，他转过了头不再注意已经变成一团糟的地面。

    “喂，小崽子，你还活着吗？”老詹姆斯看向那个被他拉过来的正规军小菜鸟，对方也和他一样全身是灰——这在火炮横行的现代几乎是每一个士兵都早晚得有的经历。

    “喂！醒醒”佣兵给满脸灰尘的新兵来了一个大巴掌，冲击力让他半边脸的灰尘都被拍了下来，此刻看起来一半肉色一半灰败就好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冥界之主一半——

    “咳咳，咳咳咳，发生了什么”这一声响亮的“pia”显然是很有用的，年轻人咳嗽着醒了过来，摇头晃脑地询问道。“我们被打掉了牙，这就是发生了什么。快点起来吧，如果你还能走的话，我们必须赶到别的地方继续战斗。”老詹姆斯高声喊道，然而在下一秒钟他回过头，却看见了这一刻绝对不想看到的情况。

    “奶奶个熊……”年老的佣兵用奥托洛南方人特有的俚语咒骂道……

    新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显然刚刚的炮击之中一枚产生偏差的炮弹击中了城墙正面的上半部分，将那里原本就已经破损不堪的哨所顶端彻底地摧毁——整个屋顶朝着下面的他俩倒塌了过来——但就在老詹姆斯和新兵蛋子两人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巨大阴影倒下的时候——

    “一式：新月——”清亮的女性声音响起，紧接着金色与紫色交织的月牙斜着从身后越过他们在破碎的屋顶砸下之前命中了它，巨大的能量冲击让石块朝着反方向飞射了出去——但这还不是全部，结实的花岗岩即便这一击也未必能完全击碎——

    “追加，十字斩击——”一道更加凝实的月牙随着话语飞射而出，将残余的石块击打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咔——哒、哒哒”细小的石块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楚的滚动声响——而老詹姆斯和那名新兵呆呆地看着被扫荡一空的夜空——

    “你们没事吧？”“锵呜呜——”说话的女性一甩手中的长剑然后说道，老詹姆斯和新兵一起回过了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穿着黑色便装，简单地扎着马尾的女性——她正将手中的长剑轻轻一抹，然后姿势优雅熟练地收了回去。

    “呃……”新兵盯着女性入了神，而一旁的老詹姆斯则拍了一下他的头。

    “指挥官阁下，谢谢你！”他朝着对方敬了一个不甚标准的军礼——而新兵这也才注意到对方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长发——这显然十分符合他们所听说的新任总指挥官的外表特征。年轻人抖了抖，在之前他听说这位指挥官年纪不过20岁的时候还对她有一些不好的臆测，例如依靠肉体交易才登上这个位置之类的云云。这个说法让他除了对这位新任指挥官有些不屑的同时也有稍微有些觉得可惜之类的——但眼下被自己的顶头上司给救了下来显然一切谣言都不攻自破。

    “不客气”——但先不管某位正规军的新兵产生的那一丝小小的心虚，我们的萨妮娅可不是刚好路过这里的——西森克派系的飞艇部队不是蠢蛋，失去了突袭优势又没办法隐藏的飞艇继续呆在那儿只是个活靶子——脆弱的活靶子，因此在遭受了超过三分之一的损失以后他们果不其然地选择了退却。

    而防空部队在这短暂的攻击机会内出色的表现自然而然地获得了她这位指挥官的注意——毕竟眼下萨妮娅需要任何可能的人才，因此她实际上是朝着老詹姆斯来的。

    “请问你就是那位老詹姆斯吗？”萨妮娅看向灰头土脸的老佣兵问道，而老詹姆斯愣了一愣——自己的名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身为国民偶像的总指挥官竟然听说过自己？

    不过惊讶归惊讶，混迹多年的老水手究竟是要比新兵冷静几分，因此他点了点头，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我需要你的帮助，之前受到攻击的时候城墙上的防空设施遭受了很大的损害，西森克派系虽然至今为止出现的都是夜战能力极弱的绯火龙，但不排除他们藏有后手的可能性。”萨妮娅看着老詹姆斯说道：“因此我在这里以最高指挥官的名义任命你为防空部队司令，设备的检查和人员的补充就拜托你了。”

    她说，以萨妮娅的行事风格语言简练地交待了事情经过，紧接着转过身——对着刚刚跑过来的一名正规军士兵说道：“这是士官罗尼，他负责的是后勤军械的部分，有任何需要补充的物资你直接向他提出。”萨妮娅说道，依旧坐在老詹姆斯身边的新兵显得呆呆地不知所措，而老佣兵则站了起来，朝着黑发的指挥官敬了一个礼。

    “是的，指挥官阁下，我很荣幸。”他说道，而萨妮娅朝着他点了点头：“记得去找军医处理一下伤口”她说着，然后扶着剑柄带着几名士兵小步朝着城墙下方的通道跑去。

    而在她的身后，半边脸膛映着一闪一烁的魔法灯光，老詹姆斯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小子啊”——新兵闻言抬起了脸看向他：“我觉得我们或许有赢的希望了……在她的领导下。”年老的佣兵伸出了手，从胸口的口袋里头掏出了一块细小的金属牌——如果萨妮娅在这里的话她或许可以认出这是被发配到北方战场去充当炮灰的人必有的身份牌，而这块金属牌看上去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老伙计，我发过誓会把西森克家的人的骨灰洒在你的坟墓上……保佑我吧”他拿起了金属牌，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行了一个如今已经废弃的旧奥托洛骑士礼。

    ……

    镜头转到另一侧——匆忙地赶着跑下城墙的萨妮娅可不是担忧自己的小命而试图躲避炮火的攻击，实际上黑发少女现在所在的邻近城墙根部的区域遭受到间接伤害的可能性也十分之高，毕竟一百多米的城墙上掉落下来的任何拥有一定重量的物体都足以以成为凶器了。

    我们的黑发指挥官之所以如此迫切的原因之一在于她之前做的那个选择，显然西森克家族接连给出的‘意外惊喜’让她不得不提前考虑城门被攻破而必须在工业区内进行白刃战的可能性——因此让下方的军队做好准备显得尤为重要，毕竟仅仅以西森克家族当前展现出的诸多强力战争机械，倘若不计代价的话几个小时内攻破城门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严阵以待，任何的侥幸心理都是不被允许的。

    ——而另一个原因比这一个稍微复杂一些。

    在她‘不攻击贫民窟’的命令被传达下来以后，萨妮娅获得了来自内城区的一个原本她根本不知道对方存在的势力要求对话的请愿。

    ——对方是洛安人。

    这是原本萨妮娅根本没有预计到自己会去接触的团体，先不提她根本不知道这些低调又排外的家伙确实存在于内城区那几十万的居民之中，即便是萨妮娅知道了，在这之前她也绝对不会觉得让对方加入防御这个方案有一丝一毫的可行性。

    很简单的利害关系，居民和佣兵以及正规军们是因为想要守护自己的家园或者领主而站在了奥兰多这一边——而洛安人是绝对不会有这个需求的，答案从斯特堡的全称之中就可以找得到。

    斯特－洛安－德里克。

    这个词在古代奥托洛语当中直译过来就是‘斯特——洛安人征服者’。

    一座那位大将军为了纪念自己的丰功伟绩而建立起来的堡垒——并且熟知历史的萨妮娅深刻地明白在那段时光当中发生的可不是‘征服’这种看上去特别伟大的史诗般的事情，事实上，‘德里克’这个单词在现如今的奥托洛帝国语当中仍旧保留着‘迫害/屠戮’的意思。

    当年这位不可一世的奥托洛将军为了击溃斗志昂扬的洛安勇士们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他趁洛安的男人们不在时派遣军队袭击并且掳去女人和孩子贩卖去充当奴隶的事情臭名昭著——而这位大将军对此丝毫都未曾感觉到羞耻，甚至明目张胆地将年幼的洛安女孩摆出来贩卖。

    “那些九到十岁的洛安女孩是这片土地上的硬通货”——源自这位大将军的名言现如今依旧被许多人铭记。

    而更为可耻的是，在最后依靠这些‘光荣事迹’击败了洛安人以后他还宣称自己是像奥托洛开国圣王阿西莫夫一样慷慨又仁慈的征服者——

    所以不难想象洛安的人民会对这座铭记了他们血海深仇的城市的毁灭有多么的乐见其成。

    ——但也因此，当这些家伙主动联系了黑发少女的时候，她敏锐地意识到了这可能会是一个非常大的助力。

    要知道原本作为‘奇兵’的那260名战士的消息很可能已经暴露给了西森克家族方面，而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洛安人群体——排外的洛安人内部可谓异常团结，在这种规模的城市里头萨妮娅可以预料他们的数量恐怕不会小于几千，毕竟人少了又排外就意味着被孤立和欺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除了或许可以争取得到的援军以外，洛安人连同见面请求一起传达的短短消息之中的另一段让她更为在意。

    「我知道对方的指挥官，还有他们的布署和兵力」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萨妮娅就算没有时间也绝对必须挤出时间去跟对方见一面。

    情报是她们这边的弱项——军火贩子出身的西森克家族藏匿底牌的手段可以说数不胜数，因此她到现在为止都只能是随机应变而无法有一个万全之策。再反观己方，萨妮娅从对方攻击的着重点以及规模和时间几乎可以判断出那位利亚姆团长是幸存并且给西森克派系报了信了。

    ——但如果这位洛安人的首领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不提战胜，至少西森克家族的下一波攻击她会有所准备。

    魔法灯照得通明的城市居住区小道斜着盘旋向上，带着几名护卫士官快速地行走着，萨妮娅脸色凝重地想道。

    ……

    R：熬夜到4点才码好稿子……本周就这样四更吧，下周一见，最近几章都是4000－5000的大章所以写得有点慢，跟不上更新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