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红了。
王青云一剑刺倒最后一个新党。
他抬头朝四周看看——天仍是暗着,月光朦朦胧胧,地上二十多具新党的尸体和几具览潮弟兄的尸体。
“走吧。”白聊心说道,转身便消失在巷子尽头。
唔,你居然没杀人,奇怪。王青云擦掉剑上的血,也离去了。
还有六七个览潮把自家弟兄的遗体悄悄埋葬了。
*****
皇室已经渐渐腐朽没落了,但一旦改朝换代又要掀起更多的腥风血雨。三个藩王组织新党,四处策反、暗杀官员和军队,引导藩军进攻皇土。览潮则极力维护现状,和新党明争暗斗。
*****
清晨,白聊心照旧——换上书生袍子,束好发髻,到“古茗轩”。
“古茗轩”里的一切摆设都是古物,因此茶愈好,小二也精明,还有些身手不凡的暗中护着防人捣乱,花费是一般茶馆的十多倍。轩有两层楼,摆设一样,均是左右各三张圆桌,十张方桌,上铺精美的缎子,弹得干干净净;北壁是大幅字画,出自名家手笔;还有屏风隔着六张八仙桌,摆了多少椅子。轩外也是富丽堂皇,古色古香。
白聊心仍坐在一楼门左第二张圆桌的贴墙旧位,小二照例送上一盏清茗和一壶米酒。白聊心拾着杯子,慢慢小酌。
约过了二刻时分,一富丽公子步入轩中,一无髻长发且衣着光鲜的美人搂着他的左臂,借势偎在公子身上。两人坐在屏风后的八仙桌边。小儿送茶方走,屏风里就传出嬉笑打闹声。白聊心瞥了一眼,人自顾自地品茶饮酒。
又一刻,一个带剑青俊从前门冲入,和白聊心四目相迎——青年朝后门奔去。白聊心拿起酒壶朝前门口一扔——一个刚窜进来的愣头青被打翻在地。紧跟着的十多个人一股脑全绊倒在门口,霎时堆起三尺高的“人山”。轩内的人都大笑起来。
愣头青推开身上的人,猛钻出来,气恼地奔到白聊心桌前,怒喝:“说!你是不是‘览潮’的人?你和那个王青云有什么关系!”同伙都爬起围了过来。
“这里的东西可都挺值钱的。”白聊心站了起来,瞟了周围人一眼,“弄坏了可要赔不少。”
愣头青举起手中的刀,大声叫道:“小子!快点招,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挺喜欢这里,不想这儿被血玷污。可你们实在太烦,不得不动手。”白聊心拈出一双筷子,手臂一旋——周围的人“啊……”了一声,脖子上都多了两个深深的红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白聊心拍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抬脚走出古茗轩。
屏风后,美人轻声说道:“那位英俊少年就是你们的门主白聊心吧。虽说是个女子,可比男人还俊朗,却少了几分姿色。”公子微微一笑,亦轻道:“门主杀人时可要上浓妆,那般模样可是窈窕。在听雨居她倒穿着少女服饰,还梳一条大麻花辫。”美人笑道:“也真有趣!”
王青云匆匆回到听雨居,白聊心已换了装束在偏堂等着了。
白聊心问:“你怎会被追?”王青云答:“斩了几个人,怕敌人越来越多,又怕路人过来,只好先走,不想竟遇到你。”白聊心哼了一声:“你明知我会在‘古茗轩’的!”王青云一时愣住了。
门忽的开了,司空十八走进来反身合上门。
白聊心不再问王青云,朝司空十八招招手。
司空十八拉过一张椅子,按剑坐下,说道:“陇右府的战役基本结束了。叛军夺得岩林城,禁军也攻取了大同关。叛军无法南下,禁军也不能西进。而且双方都无力再次决战了。”
白聊心皱皱眉,随即正色道:“派人去探,看叛军会不会增援陇右。再派人暗杀岩林的新党及可能接任的‘伪官’。”司空十八点头道:“我已吩咐下去了。”王青云急问:“有什么让我去做的吗?”
白聊天瞥了他一眼,便说:“振宁府的组织遭到破坏,你带人整理一下。不要怕损失,只管杀!”“好!”王青云推门出去了。
司空十八笑道:“青云仍是只会杀人。”白聊心叹道:“我们三个岂不都是!”
司空十八敛容道:“何出此言?”白聊心斜看着司空十八,一言不发。司空十八便说:“我走了,有事通知我。”说罢起身往外走。
白聊心喝住他:“又要把事堆给我!”司空十八愣了一下,笑道“我去处理”,合门而去。
白聊心拿起一边的长剑,猛拉开,白亮的剑刃照显出人影。白聊心又想起各府的事务,叹了口气。
司空十八到了议事厅,招来所有联络长,看到堆了两桌的绢信,不由得一愣,随即苦笑道:“她可真会推事!”联络长们皱着眉头翻起信。
司空十八随意抄过一卷信,展看一读,眯着的眼一睁,狼光四曳。
“奉年启:
于八月十二日举事京兆府。有志士四百七十七人,从者三千五百五十二人。取北城门及京兆尹府及兵器库,有军五万应之。
奉载上”
“怎办呢,听雨居又要有血雨了。”司空十八笑道,朝门口的卫士一挥手。
*****
咸崇二十九年八月十日,东挟府南部共庚郡守兵反叛,五万逆者南入京兆府,欲取京都。京都守军万余者拒之。
*****
清冷的街头,城外灯火连营,城内毫无生气,四处都漆黑。而,西城的晓云酒肆,二楼雅阁中仍灯火明亮。
灯芯一闪一闪,油滋滋作响。
“北门正对峙着!”“若此时出击,禁军必乱阵脚!”“先取北门,再攻下尹府官邸,我们就赢了!”“奉年,我们走!”
突然,传来老板的声音:“客人,快走!啊……”
十一个新党站了起来,门被打开——白聊心和司空十八站在门口,身旁还有九个览潮。
“可恶,新朝就要来了,凭你们能挡得住?”一个新党举刀砍过去。
“那些不要管,不过我可是从不改变。”司空十八猛睁眼,一剑切到了新党。
“哼,反正你们会输的!”程奉年一挥手,“大家突出去!”
白聊心略一低身,身子往前一纵,剑顺势拔出——数道残影闪过,程奉年和他身边的三个新党身首异处,面街的大木窗轰然崩裂,血泄了出去,冷风卷了进来……
血战。
谢子微负着重伤的同伴,步履蹒跚,死命前挪。血滴了一路。
“在这里,快收拾他们!”三个览潮在身后的路口出现,杀了过来。
糟!谢子微更奋力地迈着步子,但敌人已越来越近。谢子微往后一看,又移目前方……路巷末处路折向右,正前方是一堵墙,倚着一个人,他夹着一把剑。
“乔真!”谢子微激动地喊。
乔真往前走着,道:“你们快走,我来挡着。”
谢子微背着同伴往右拐了。
三个览潮举剑冲了过来,乔真迎过去,拔剑;格、杀!挡、杀!偏、杀!六剑已处理三个高手。
乔真看了看血淋淋的剑刃——影中,前方路口又出来八人。
白聊心和司空十八对视一下,白聊心拔剑走向乔真。
两人越来越近。
“喝!”白聊心一剑横掀;乔真竖剑一挡,迅速一提,逼后白聊心一步,也一横剑;白聊心再一退,又喝着往前一刺;乔真亦举剑前刺;剑“锵”地一对,错开了;两人都抬起剑泄劲——剑势把两边的房屋都割了一条宽缝。
两人又迅速地接近,银亮的剑身激烈地碰出闪耀的星光。
又对攻十几剑,又错开了。
白聊心眉头一皱,把剑收入鞘中。乔真转身又冲了过来,一招“白虹贯日”闪向白聊心。白聊心把剑推到背上,奋力一拔,剑挟着月光往下刮轰……
“月潮夜汐……”司空十八笑了,对身边的览潮说道,“也只有‘十剑血残’乔真才配得上这招……”龚馨宜问道:“二、三组长也不行?”司空十八淡淡地说:“青云行,我嘛,也行。只是不美。”
分开后的两人背对背站着。
乔真轻轻地说道:“这次失败了,还会有下次。”
白聊心道:“这次没赢,下次一定杀了你。”
乔真收好剑,大步走向拐口,消失不见了。
白聊心走回众人中间。司空十八拍拍她的肩,说道:“我们走。”
白聊心点点头。
*****
第四天,援兵到了,叛军被打退了。战事又平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