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五月,天气说变就变,中午还是艳阳高照,此时已是乌云密布了,黑色奔驰驶进鼓楼稳当停在路边,南擎公与王伯下了车借着车身的阻挡,解了裤子在墙角放水。
南擎公的嘴上叼着颗香烟,怒骂道:“这年月越来越难混了。”
“都一把年纪了,别折腾了,像我多好。”王伯掐灭了烟蒂。
南擎公嗤笑道:“我可不像你,生个儿子,毛毛躁躁,做什么事还得靠自己。”
王伯反笑道:“嗤,你哪点像我了,我至少生了个带把的。”
南擎公并未理会王伯的嘲笑,抖了抖拉上拉链:“山河这孩子本性不坏,但是湘美毕竟是我亲身女儿,唉,这事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问题,现在都是改开了。”王伯坐进后座,继续说道:“这么说,你这次是避难来的?”
“躲个清净。”南擎公从纯银烟盒里掏出颗香烟,继续点上,示意了下王伯,王伯没接。
“想开点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坐在驾驶座的梁四海,从始至终表情没有变化,像是融化不开的冰山,车子缓缓向前开去,南擎公望着窗外,眼神清明。窗外阴云密布。
南擎公以前是青帮的双花红棍,也曾经受过磨难,逃亡香港一番打拼成就了事业,摇身一变成了港商,在港口市发展。
王伯祖籍川省,年少时是位家境富裕的纨绔子弟,战争时期家道中落,后加入哥老会,在江海市经营茶楼。
两人是好友。
“阿海,停下。”南擎公突然说道,“再倒回去点,听。”
王伯奇怪了,顺着南擎公的目光看向旧货市场,“我说,要不咱俩下去试试?”
“你觉得那小孩怎么样?”南擎公点了点车窗。
旧货市场上的小孩很少,王伯很快就看到了南擎公指过去的蹲在摊位上仔细翻书的孩童,透过车窗,王伯看到那孩童眼睛里的灵动,以及耐性。
“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看你啊,”王伯竖起食指指了指南擎公,一脸地嫌弃,“你啊,是走火入魔了。我问你,你看出点什么来了。”
“看不准,你看他的脸,想不想曾文公说的,少年公卿半面青?”南擎公良久说道。
“哈儿,用川话说你啊,就是个哈儿。”哈儿即是川话中,傻子的意思。
当着梁四海的面,这样骂南擎公,梁四海的脸色依旧不变。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不懂吗?”南擎公看了一眼王伯。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王伯针锋相对。
“我看人看得很准。”南擎公接着说道。
“神神叨叨。”王伯直接侧过脑袋。
南擎公吐出几个字眼,“败兴,阿海开车。”
大海捞针,总算是找到了件满意的东西,线装本的《菜根谭》,李青云久闻大名,站起身子,抖了抖腿,小腿上一阵麻木。“您好,请问下这本书怎么卖?”
“小朋友,这里的书,论斤卖,你还是再挑几本吧。”摊主是个中年人,一口黑牙。
论斤卖?李青云欣喜不已,又选了十几本书,借了绳子绑上,放在后座。
回到家里外面洗了个澡,窗外已经下起蒙蒙细雨。
李青云套了件衬衫,将红旗20拿出,用湿抹布擦拭去了皮盒表面上的灰尘,又用洗耳球吹净镜头表面的灰尘,又用镜头纸和镜头笔擦掉剩余的脏污,装上电池和135型菲林,按下开关,李青云疑惑探过头去。
还能用?他的心底升起疑惑,试着拍了十多张,拿出菲林一看,“卧槽,完好无缺?还能用?”狂喜涌上了他的心头,他以为这台相机报废了才折价卖出,瞬间的狂喜将他淹没了,乐不可支!
李青云跳在床上,拿起枕头在头上挥舞,“gogogo,ale-ala-ala。gogogo,ale-ala-ale。”
“咱老百姓呀,今天真呀真高兴。”
他已经忘了还有形象两个字,脱下衬衫,刷的一下扔了出去,衬衫直接扔到了窗外楼下,李青云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连忙跑到楼下将衬衫捡起。
只见衬衫上满是泥水,看来今晚一顿粉条炒肉跑不掉了!
摸着干净冰冷的机身,一股血肉相连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兴奋劲过后,李青云将相机装进皮盒,放进衣柜底下,看着衣柜低满是字画,李青云头疼起来了,他始终没有适当的保存条件。
钱啊钱,最重要的是得让父母完全的信任他,目前这些宝贝还不能重见天日。李青云有些惆怅。
回到座位,李青云把买来的工具书辞海,英汉字典放在右侧,看到垫在最底下的《菜根谭》,他犹豫片刻,坐下翻开细读。
《菜根谭》这本书是有位老干部局局长推荐给他看的,当时他买来后,一直压箱底,未曾翻起,直到遭遇车祸的时候,都没有翻过。
翻开扉页,便是明代洪应明做的序言,第一篇修身。
“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煅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
开篇第一句,便让李青云细细品味起来,特别是后半句非常切合他的情况,前世的一幕幕画面从脑海中闪过,李青云只觉得舌尖甘苦,如履薄冰。
欲成大事者,谁不是如履薄冰?
心头清明,心无杂念,菜根谭的语言博大精深,李青云细细读来,觉得妙不可言,文字隽永简练,更让人反复推敲琢磨之下,如品美酒,耐人寻味。
五月的雨,是闲适而舒缓的,窗外的雨声犹如蚕食,又如心头细密的念头,甘之如饴。
沉下心来,细细研读,再抬头,天色渐黑,李青云站在窗前。
“富贵名誉自道德来者,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徐繁衍。自功业来者,如盆槛中花,便有迁徙废兴。若以权力得者,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
这句话,他心有感触。以权力得富贵,根基不稳,随时有枯萎凋谢的可能,以建功立业得富贵,改朝换代的时候,有倒塌的危险。
李青云从来没有觉得如此念头通达过,像是经受了一场洗礼,浑身上下都是力量。
“云儿,爸妈回来了。”
昏暗的灯光下,沈秀秀将猪油拌饭放在李青云的面前,李志荣从身后拿出了个铁皮青蛙,“看,儿子,这是什么。”
这种铁皮青蛙在八十年代的时候盛行一时,是很多80后的记忆。
李志荣有时候像是个还没张大的孩子一样,期待地看着李青云,像是邀功一般。
为了不让自己的父亲失望,李青云露出笑脸,欣喜地将铁皮青蛙揣在怀里,甜蜜蜜地笑道:“爸,谢谢你。”
“你爸爸啊,路过小摊非得买这个,两块钱呢,真是浪费。”沈秀秀抱怨着,“结婚那么久,我就没看他送我礼物过。”当然她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心底里她怎么会埋怨眼前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呢?
“妈,你雪花膏快用完了吧?”李青云不失时机地掏出雪花膏放在母亲的面前,母亲的皮肤一项不错。
“还是我儿子乖。”沈秀秀的眼睛笑成了月牙湾,摸了摸李青云的脑袋。
“儿子,你买给我的呢?”李志荣毫不客气地伸出手,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他的手很是粗糙。
“爸,这次我可没买烟给你,给你买了个······”李青云从身后掏出礼物,“当当当当,爸,看,三洋电动剃须刀,你儿子孝顺吧?”
上次给父亲买烟后,他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写纵容之势,买烟给父亲只是他心中的执念,完成执念后,还买烟给父亲?
“好儿子,就知道爸没白疼你。”李志荣眉开眼笑。
窗外的斜风细雨,透进门缝的寒风,但是门里边,父慈子孝母爱,一副家庭和睦的样子。室外细雨绵绵,室内其乐融融。
“爸,我能不能不去做神童了啊。”李青云舀起一口荤油拌饭,细细咀嚼,津液不断地分泌出来。
“爸爸啊,也想通了,回头我和你爷爷说去。”李志荣一口答应道,一扫之前的阴霾。
“你爸啊,是鬼迷心窍了。”沈秀秀白了眼身旁的李志荣,“做什么神童,我可不依。”
李青云低下头嗤嗤地笑了,再次吃到荤油拌饭,还是那个味道,什么都没变,变得只是心情。
“妈,告诉你我学会洗衣服了。”
“真的吗?”
“当然,你儿子可是天才。”
“儿子啊,我发现你最近变了很多。”
“那是错觉好不好,看来得给你买老花眼了。”李青云扶额。
“好啊,居然敢捉弄你爸。”
“老爸,饶命啊。”
原来最幸福的事,不是去追寻,而是拥有,握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
p.s:第一卷完,很多群友给了我很多意见,我听取了很多,最终发现其实自己想写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首先得感谢下传说中的大排以及诸多书友,你们每天给我投推荐票,是我写下去的动力。其次感觉书包,魔化素还真,没有你们没有本书。三要感谢各位群友,谢谢。目前情节很缓慢,按照细纲可能还得度过漫长的童年期,李青云的事业航母即将起航,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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