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之鱼 第四章蛟龙赤鱬

    死亡的感觉其实并不难受，只有全部黑暗的世界，安静得令人恐惧的世界。你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也无法改变任何东西。如同关在一个没有一点空隙的棺材，唯一能感知的是黑暗和孤独。

    这时，当他在无尽的漆黑里抓在了一丝光芒，他拼命地挣扎，想再近一点。他想看看那道光，透着神秘。他充满好奇，有光的世界是什么样世界。因此，他愿意不顾一切地跑过去，不知道前方有什么，也许是地狱，也许是恶鬼，也许是陷阱。可是他冲得毫不犹豫，他想抛弃现在这样持续下去的世界，他想要那光，只要那光，如果要灰飞烟灭，他也在所不惜。

    那片白芒瞬间冲破了黑暗，驱逐了一切，温暖和感知包围着他，直到他再次睁眼。疲惫和麻木控制全身，寒冷压迫着自己的神经，他能做的只有想，这是哪儿。

    他转过头，看到了让他难忘的场景。青色眼眸，蓝碧蛇鳞，庞大的身躯，威武的利刃蛇尾。这是一只漂浮在水面的美丽生物，传说中可以化龙的蛟。它永远平和的双眸似乎可以一直心静如水，波澜不惊。

    红鱼被他抱在怀里，他们躺着蛟龙的蛇躯上，被一条尾巴轻轻抚慰。洛鱼可以肯定，蛟龙一定是世上最强的生物之一，它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梦玄伉俪，悠长的气息，无穷无尽。

    其实他的感觉很不好，每次都被人救，弱者好像注定要如此不堪，想救条鱼都能弄巧成茁

    “大人，我知道不该打搅您，可如果你不想等自己的妻儿饿死，您也会不顾一切的。”怅撤鹰惶恐又小心翼翼，心里在挣扎，也在坚持。

    蛟龙说:“以后，不要来了，我救不了所有生灵，所有一直在此睡觉，只想以后不会看到你们弱肉强食的场景。”它无奈地垂下眼皮，似乎有些疲惫:“可是，既然让我看见了，就不会不管。罪孽啊！至今为止，我已经很多年没管过这种事了。”

    洛鱼感到不可思议，这蛟龙不吃肉的吗？

    “大人，我们是不一样的。像我们这样弱小的生物永远生藏在食物链的最底层，能供我们捕食的生物根本就不多，能在这残酷的世界传承至今，无数同类死去，种族血脉几乎已经耗尽，唯有渺茫的数支同族得以活存。我们并不想灭亡，谁都想活下去。眼前的红鱼，我们不捉，自有别人来抓，没有谁能安然无恙地活到最后。请大人救救我的家人，我们吃得很少，已经难以延续了。”怅撤鹰飞在空中，看起来他很疲劳，摇摇欲坠。

    蛟龙于心不忍，看了看洛鱼和红鱼，轻轻将他们放回岸边。长长的尾巴弹起一汪池水洒在红鱼身上。光滑的鳞片碰到水滴，红鱼变得高兴起来，身上的水分似乎在那一刻被吸收殆尽。它看到蛟龙，心里那早已沉寂的部分瞬间被触动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来。洛鱼感觉到红鱼的委屈，那感觉说不上来。好像多年以前爱上过一个人，但是在他眼中只是擦肩而过。人生有多少人是你看一眼就会喜欢，却不会爱上的。你真正会爱上的人，在看见的第一眼一定不是喜欢，而是其他的特别感觉。那时候，蛟龙对它视而不见，红鱼将这个身影藏在了这个位置。

    红鱼看到它的时候，就像多年失踪的女儿看到了自己曾经无比依赖的父亲。它想说什么，告诉蛟龙什么事，最后被自己心里仅剩的一点点尊严抹掉。

    蛟龙眼中依然如旧，仿佛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它去记住和留恋。庞大的身躯转向那只二阶的小鸟，在猎人与猎物身份转换的瞬间，它感受到刻骨的绝望。无数在意的东西牵扯住它的求生欲。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它好恨自己多嘴，蛟龙已经明显偏向对方了，自己却不放手。不管是人是兽，还是要见好就收啊！高手的面子一定要给，以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小鸟复杂的回过神，想求饶，但蛟龙却不给它反映的时间。

    巨大的蛇头做出了一幕让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它咬下了自己一块肉。它示意让小鸟带走，将这块对怅撤鹰来说很庞大的块头交到它的双爪上。它回头舔了舔伤口，血口在唾液滋润下很快地愈合了。

    那只老鹰感激地带走了食物，留下洛鱼和流血红鱼，不知所措。蛟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它快死了，我救不了。”

    它抬头望向东方:“向那里一直走，你会见到南疆遗族，他们的医术与众不同，或许可以救它。”蛟躯无声地沉入了水下，只看到一团黑影慢慢变小。

    红鱼想飞，却没有力气，安静躺在陌生人怀里。

    “你认识它的吧！”他小心问到。

    “嗯！算认识吧！”它用心灵的沟通方式向自己传达：“他，是我哥哥。”

    “咦！”他感到很奇妙，都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况且，现在可没有时间听故事了。看这小家伙奄奄一息，他怎么能不管呢？虽然他也有点后悔参与进来，可是现在只能好人做到底，但愿这是个珍贵品种，卖给贵族当宠物，这样对双方都好不是。话说，这不是语言的交流，这分明是心灵相通啊！

    他突然间莫名其妙，怎么和妖兽建立了这样的关系，而且这些家伙还不觉得奇怪，真是奇了怪哉。

    此时此刻，他已带走红鱼飞奔。树叶纷飞，一路向东。

    “恩主。”

    这脆弱的声音轻生呼唤。

    洛鱼不敢停下脚步，他觉得救命的时间不能这样浪费了，有话等下次。等救了你，就到你还债的时候了，听你说再多有什么鬼用啊！

    “恩主，停下吧！我感觉时间快到了。”

    洛鱼愣住了，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又继续前冲。该死，还是不能卖，这家伙的老哥不简单，要找上门来，凭自己半阶没有的修为去挡，还不如求爹爹告奶奶请人家饶命，说不定留个全尸。他苦叹一声，这注定是赔本生意了。

    “恩主，我看见星星了，它闪着微弱的光。”它停顿了，目光变得黯然：“它掉下去，还是变暗了？”这一刻只有它在自言自语，但事实上它也不知道那星星是什么。

    “我快走到尽头了。谢谢你！”

    洛鱼仿若未见，像疯狂的野马心烦意乱，没命地奔驰。

    “恩主，您一定不是普通人，我能听到你的心在说话。它告诉我，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因为你把你的心藏得很深，即便想我这样的天赋能力，也无法窥见分毫。”

    我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就是有点贪财，有点没用，天赋不好，但自我感觉还是个好人的，他心里说。

    “恩主以后不会平凡的。可是，您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而我看不到。不知道能帮到你什么，希望请你可以收下，这是我所剩的一切。”它变得有些透明，身化变得虚幻，变成光点似的飘渺起来:“您一定是神仙派来的，所以我知道，您一定会走到一个圆满的地步。”光点飘散，一点一滴附到他的身体里。

    此刻的洛鱼早已停了下来，漠视眼前的这一幕。这算什么，莫名其妙就死了，尸体都没了，想烤了吃都不行啊！浪费浪费！他抓耳挠腮，最后放松下来，算了，反正医药费省了。

    他想快点离开，却走到了半路又停了下来。他的脑袋突然间不受控制，似乎闯入了不速之客，脑海里飘过无数记忆的片段:

    我叫赤鱬，从记事起，家人都这样叫我。不知道是是因为颜色，还有因为我种族便是这个名字。妈妈是条三眼青灵蛇，三阶魔兽的佼佼者。她的皮肤天生便带有精神威慑，靠近的人如果勇气不佳便会逃走。

    世上有多少人是怕蛇的。他们感觉到那种光滑的蛇鳞，感受到湿冷神秘，想到毒液时的恐惧。于是蛇便成了恶毒和邪恶的象征，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蛇类被抓住时的惊慌和反抗。

    现在的青丘南湖不是以前的青丘南湖。那里本来是蛇族的天地，各种各样的低级妖兽。三眼青灵蛇也在那里捕食。

    妈妈还是一颗蛋的时候，青丘出了大事，蛇族要亡了。奶奶在穴里的几颗蛋挑了几颗较大的匆忙带走。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最后只能全都抛入了悬崖。无声的坠落，激烈的碰撞，最后只有一颗还保持着鲜活。妈妈破壳而出，迷茫地感应着四周，这个世界的一切都那么陌生，静得好像世上只有你一人，无人问询。

    它看到高高的悬崖，托着弱小的身躯往上，在它的世界里，这是一条回家的路，独一无二的。它嗅到同族的气息，所以便要拼近向那里爬。尽管没什么力气，尽管不比蜗牛快多少，可是它别无选择啊！

    在坎坷的山路上历经波折，回家的时候已经伤痕累累了。新生的皮肤布满鲜红，它不断吐息，分辨空气。眼前本该是一片森林的地方现在仿佛历经大雨的废墟，早已被大火焚烧殆尽。它触碰到一条大蛇僵硬断裂的身体，早已成了碳一般焦黑。妈妈将尾巴放在蛇头上轻轻抚慰，它的舌头在黑炭上嗅来嗅去，然后离开了。

    蛇是冷血无情的代表，为什么，因为它不会流泪，它的毒让人害怕，它生命力顽强，它害的人太多，它长得丑。

    也是后来才知道，这片森林的火灾来源于人类的贵族。附近来了一位中域的大厨，会做一道叫鱼龙舞的菜肴。于是附近几乎所有佣兵接到了任务，要捕捉数百种蛇鱼类，只要二阶和幼生的，一阶无用。

    后来，这些佣兵发现，原来这里有这么多三阶妖兽。他们实力不足，拼近全力，最后击杀了妖兽，也毁了这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