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七八天的长途跋涉车马颠簸之后,没有什么比一场热气蒸腾的热水澡更能缓解满身的疲乏劳累了。
虞兰拍了拍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脸,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浴袍,恋恋不舍的起身从浴池中走了出来。
掀开浴房的隔帘,只见宽敞的卧室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柜子行李包袱,几乎无处下脚。
虞兰踮起脚尖侧过身体,小心翼翼的从满地的障碍物的缝隙中穿过,惊奇道:“怎么有这么多东西?”
障碍物的海洋中抬起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随即传来绿腰熟悉的碎碎念:“小姐你怎么又没穿鞋就出来了,啊呀头发也是湿的,怎么不叫我一声啊,回头感冒了可怎么是好……”
绿腰吩咐药奴将炭盆再挑旺些,一边拿起一件火狐毛大氅披在虞兰身上。满脸的佯怒在虞兰告饶卖乖的表情中坚持了五秒便再也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扶着虞兰在卧榻上坐下,盖好毛褥放好靠枕,然后熟练的运转内力将手中的发丝烘干,
“这些还算少的呢,大部分的东西都已经送到库房去了。这些都是小姐你常用的衣服首饰,和药材珠宝之类的东西,我正在把平日里用得到的东西挑出来,剩下的归置归置还是要放到库房里。”
“那也不会有这么多吧。”虞兰看着满满当当塞了一地的包裹表示理解不能,自己的东西再怎么多也不会这么夸张啊。
“怎么不会,”绿腰把手中已经干燥的发丝用梳子轻轻打通理顺,并第无数次致以惊艳赞叹的目光——乌黑浓密的发丝像是最上等的绸缎,柔顺的披散在虞兰背上,如水般光泽流转。她一边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秀发,一边转过身来掰着手指头算:“小姐的衣服鞋袜就有好几箱,还有淮安治疫后皇上送的,太后送的,封侯之后官员贵族和各大商户送的,临走之前赵府送的,王爷送的,世子送的,李太医送的,咱们自己沿途买的,要不是马车实在装不下,估计还要更多呢。”
虞兰闻言挑眉,礼节往来的事情一直是绿腰在打点,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靠收礼都收得快富甲一方啦。这感觉,真是不能更美好。
她随手打开身旁的一只刻满福寿纹的漆金木箱,里面全是衣服,上等的丝质布料上刺绣精致,花纹繁复华丽而不张扬,款式新颖唯美又不失大气,衣领袖口等细节处更是处理的十分精妙,更妙的是连颜色都十分符合自己的胃口,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制一般。
虞兰颇有兴致的拿起一件细细翻看,不经意间瞥见衣服底下有一大摞用缎子密密实实封起来的腰带状的长布包,摸起来细细碎碎的装满了东西,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药香。
“这是什么?”虞兰拿起一条布带子好奇道。
“这箱东西是永乐王爷在咱们从淮安回来后派人送到陈府的,”绿腰看了一下箱子确认道,“送东西的嬷嬷说这个叫多宝带,里面的药材是皇宫里秘传的方子,女子月事时用火烤热了围在腰上,可以缓解疼痛调养身体,对女子极有好处的。”
虞兰翻看布带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一丝异样的情绪悄然滑过心头。宜阳崖底时,李彦玦为了帮自己缓解疼痛,彻夜不眠的用掌心向自己输送内力的画面忽然在脑海中闪现。
原来,他一直记着。
绿腰偷偷打量着虞兰的神色,用手揪着衣角权衡了半晌后轻声开口道:
“……小姐,永乐王爷,是个好男人。”
虞兰从回忆中清醒,将多宝带放回箱子里神色自若的打趣道:
“哟,怎么咱们的绿腰姑娘春心萌动了?”
“小姐!”绿腰一跺脚,满脸的羞恼和无奈,“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蹲坐到虞兰身前,圆鼓鼓的脸上坚定而认真:
“在我眼里,小姐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美丽最最出色的女子,没有谁比小姐更应该得到幸福。我不在乎是谁,永乐王爷也好或者……其他什么人也好,只要小姐能够开心快乐,那绿腰就把他也当做主子。”
虞兰的眼中似乎有片刻的恍惚。她看着眼前这个娇俏可爱的小丫头,忽然心中一暖,弯身抱住她,“谢谢。”
万草阁依谷而建,是一片占地三万多平的庞大建筑群,其中阁楼数百座,皆以药草命名。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各具特色,无一不精雕细琢,美轮美奂。
其中虞兰所居住的折枝楼和琴酒居住的凤尾楼位于万草阁的最中间,地势最高,从楼上可以俯瞰整个不问谷,风景绝美。
凤尾楼就在折枝楼隔壁,两座楼在第二层有一条走道相连。虞兰顺着走道来到凤尾楼二楼的主屋之前——这是书房的位置,琴酒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这里——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琴酒正在整理这一趟带回来的药典书籍,看见虞兰走了进来不由微微皱眉:“一路车马颠簸劳累,怎么不好好休息。”
虞兰走到他身边站定,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他:“在车上都躺了十多天了,身上都快长出蘑菇了,师父你可别让我再躺着了。”
琴酒接过茶,看着她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带着淡淡笑意,“那就坐着吧,不许乱跑。”
宽大的书桌上此时摆满了东西,一边是琴酒带回来的各式各样新旧不一的书籍,另一边则是一大摞堆成小山的书信文件——这些都是出谷后积攒下来的各项事务,紧急性的事项早就已经由信鸟送到琴酒或虞兰手中处理完了,这些一般都是些寻常的报表记录和江湖上的信息往来。
虞兰在琴酒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这把椅子与琴酒的样式相同,只是略小一点,是她的专属座位——然后开始翻阅起桌上的文件。
虞兰十岁后琴酒就将整个不问谷的管理权全部交给她,包括人事调整账务开支药材管理等各项事务,所有的账簿名单都要经由她手。处理起这些事务早就已经驾轻就熟。
书房中一片静谧,只有琴酒翻读书页和虞兰翻读书信文件的沙沙声交替响起。
小山高的文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减下去。虞兰合上手中批阅好的情报信息放到一旁,刚准备拿起下一个,文件中一抹显眼的红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虞兰把它轻轻抽了出来。
是一张喜帖。
华山派的掌门和峨眉派的师太要成亲了。邀请不问谷出席婚礼庆典。
这样枯木逢春梅开二度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除了在最开始让虞兰有些惊讶以外并没有带给她多大的震撼——毕竟之前就已经有二人相会于客栈的桃色传闻,真正让她在意的是请柬的最后一句话:
“妾闻不问谷起死回生之名,倾慕已久,深望神医纡尊下临,恭候佳音。”
落款为“蒲柳女李嫣儿”。华山派掌门的独生女儿,据传才高貌美,正当妙龄。
不问谷虽然隐世,与外界交流甚少,但和江湖上几大著名门派依然保持着着似有似乎的联系。不问谷的低调使得在世人眼中这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存在。历来江湖上关于神医不问的传闻屡见不鲜层出不穷,其中又以对神医不问容貌的讨论最为热烈。
琴酒虽然常年避世不出,但接诊的病人多了,关于他姿容绝世的传闻自然不胫而走被人争口相传。每天投到迷魂林前的投路石里竹筒,除了想要求诊的病例,很大一部分都是写给琴酒的“情书”。文风或含蓄婉转,或奔放豪迈,无一不穷尽精词美句,集中体现了一个中心思想——
神医大人我要给你生猴子。
啊呸。
这样的东西琴酒看过一次之后就再也禁止送入凤尾楼。这份喜帖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堂而皇之的以请柬的身份出现在凤尾楼的桌子上。
虞兰的眼光死死盯在“李嫣儿”这三个字上,直到琴酒都察觉出异样轻声问道怎么了,才不动声色的合上喜帖,若无其事的推到琴酒跟前:
“华山派送过来的帖子,请师父去喝李掌门的喜酒。”
琴酒放下手中的书,略微诧异的接过喜帖。半晌之后将喜帖合上轻轻放在桌子上。
一直注视着他动静的虞兰立刻垂下眼睫,目光聚焦在桌子上放着的不问谷本季度财务报表上,表上的每一个数字都像放着光一样突然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琴酒轻叹一声。
虞兰心中一紧,指尖紧紧攥住文件的一角。
他是决定要去了吗?还是怪我多管闲事自作主张?华山掌门的掌上明珠,有着足够大的吸引力不是么?
各种各样的猜测在她脑子里乱哄哄响成一片。
然后她听见琴酒起身向自己走来的声音。
一道阴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琴酒微微俯下身,一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手将那张快被虞兰揪烂的纸从她手中解救了下来。然后握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困在自己和椅子中间。
“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虞兰听见男人如同月光清泉般的声音这样说。
下一秒,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随即伴随着熟悉的药香,一个温暖柔软的东西在她唇上覆了上来。
虞兰猛地睁大双眼。
亲…亲上了!!
片刻之后,琴酒轻轻退开,鼻尖抵着虞兰的鼻尖,呼吸交缠不分彼此。漆黑的眸子闪烁着点点火光,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潭,只要看上一眼想便会被永远吸进去再无法逃脱。
“喜欢吗?”他低声问道,像是不满足般又在虞兰的唇上轻啄了几口。
虞兰浑身僵硬,心脏快得像要爆炸一般咚咚直响,整个人像是浮在云端一般无处着力,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除了眼前这个俊美得像是天神的男人已经什么都装不下了。
琴酒又在虞兰唇上亲了一口,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那甜美的味道让他眼中的火光燎原般瞬间暴涨。他紧紧盯着虞兰的眼睛,声音低沉磁性又带着几分蛊惑:
“告诉我,喜不喜欢?”
虞兰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这个一向清冷禁.欲的男人一旦邪魅狂狷起来,真是t.m.d性.感得要命!
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这样的回应显然极大地取悦了男人。
男人唇角勾起,附在她耳边吐息呢喃道:“乖孩子。”然后一手搂住她的腰,猛地加快了攻城略地的步伐。
这次,连舌头也伸出来了。
虞兰急促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在对方激烈的进攻之中节节败退只能被动承受。过于强烈的快.感让她双眸紧闭全身轻颤,双手像是溺水的人揪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紧紧揪住男人的衣襟。无法控制的浅浅呻.吟被男人尽数吞入腹中。
空气中满是暧昧的水声和吞咽声,夹杂着男人急促的喘息和无奈又宠溺的叮嘱:“用鼻子呼吸。”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琴酒轻轻放开了手中的人儿,依然保持着呼吸交缠的距离,拇指爱怜的摩挲着虞兰眼角洇出的水迹,视线紧紧聚焦在她花瓣一样娇艳水嫩的唇上,声音沙哑而性.感: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虞兰的身体几乎软成一滩水,全凭借腰间有力的臂膀才勉强坐住,胸口剧烈地起伏,眼前模糊一片。
她花费了数秒才理解了男人的问题,然后用她所剩无几的神智又思考了几秒钟,略带喘息道:
“华山派那个李嫣儿的邀请,你还去吗?”
琴酒眼中飞快闪过一道光芒,声音低沉而危险至极:“看来是我不够努力,让你竟然还能分心想这些东西。”
随即再次覆上那滋味甜美得让人发狂的唇瓣。这一次,他可不会再轻易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