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恶切莫作,诸善当奉行。众自净其意,是诸圣人心。
一声偈语由远处而来,随之一个人影从浓重的夜色中出现在众人眼前。月光下照,虽不甚明亮,倒也教人看得清楚。不像小说电视中常出现的情节,来者并非是什么高僧道长,也不是什么耆耄老翁。却是个顶寻常的青年学生,估摸着十六七岁,身高也就一七有余。穿件白衬衫,垮个帆布包,头发略长遮了面容。
只是不管怎么看,眼前之人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在校少年,与先前的那一呵,实在难以联系于一起。
就在凌涛等人失神思考的同时,那少年突然便失了踪迹。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又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只是这会众人望去的目光中倒是不只有惊讶了,与其相随的是不尽的惶恐。
因为,他此时竟然是立在薛,黄二人之间。那先前刀来指往的,眼看就要你死我亡的二人,竟就在于硬生生被第三个人分开了。
凌涛虽也因自家老大可全身而退放了心,松了口气。但同时更多的却是对那突然出现的少年的惊讶恐惧。
这人是谁,竟能悄无声息地来来去去,竟能如清风拂柳般止住了黄羽来势汹汹的一指,荡开了薛得奋不顾身的一刀。
那人就这样站在那里,黄羽立于其左,薛得立于其右。瘦弱的身体竟似将那二人隔开于两个世界。
杭州濒海,初夏傍晚,有东风徐来。风,行于街道,灌入巷口,扬起清尘。那少年身形瘦弱,在风中衣发飞舞。额前略长的留海扬起,露出的竟是一双明亮的星眸。只见他脖颈转动,环视四周。细细的打量着在场数人。
凌涛等人握紧了手中的板砖棍棒,也开始打量眼前这少年。但当他们的目光与少年的双眸对接时。一阵莫名的惊恐涌上了他们的心头,似万里晴空上忽现的一道霹雳,吓得他们直躲闪他的目光。更有甚者,手中的砖块竟吓落地,不慎砸中脚趾,正抱着脚嗷嗷大叫!而其余人,或低头视地或举目望天,就是不敢再与少年对视。
少年目光慢慢扫过,渐渐到了薛得身上。薛得先前一刀聚满怒气,旨在一刀就废了黄羽。谁道,这少年一挥一挑就轻易阻了自己的一击。心中怒气,不消反大。见少年目光扫至,便狠狠地盯了上去。
少年见此,也没多说什么,笑了笑便将目光移至黄羽身上。
黄羽今日本想挨打就好了,哪知眼前这些人竟是如此心狠。惊慌之际忘了父亲的叮嘱,显了身上的异能神通。原以为可吓退他们便好,到后来却真是动了杀机,欲一指击毙薛得。却是又被人一阻,这才回了心神散了杀意。本想看看是谁有如此本事可止住自己,正巧此时那目光扫了,这倒是四目相对了。
‘啊!’黄羽失声叫道,身上黄光一闪随即退去,但心中却真是又惊又恐,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少年轻唤了声,‘表哥’
表哥!?
黄羽的一声轻唤声音算不上大,可谓是呢喃,但此时四下无声纵是再小也是难逃人耳。
少年望向黄羽,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摇了摇头。转过身向诸混混说到,‘之下沈章裁,是这黄羽的表兄,不知诸位谁是掌事?’
看这沈章裁长相病怏怏,说话文绉绉的,混混们也不似先前那般恐惧。凌涛上前一步指着薛得说到,‘这是我们老大’
‘哦’,章裁的目光又转向薛得,‘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薛得。’薛得淡淡说道,只是手中马刀却没有丝毫收回之象,刀刃对着沈章裁,很是嚣张。
沈章裁点了点头,笑道,’薛兄,家弟性情顽劣给各位添麻烦了。如有什么得罪,在此我给各位赔不是了。‘说罢,作了一揖。
诸混混见这沈章裁说话行事跟古装剧里人似的,很是有趣。不等薛得开口,凌涛先是说话了,“这位兄台,你是有所不知啊!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明明是我们老大先看上那女孩子的,黄羽这货居然还敢来插一脚。孔夫子都说了,夺我妻者打死不足惜!还有......”
“如此?”沈章裁不待凌涛讲完,看了眼黄羽,“即是这般,还请诸位莫怪,我定会好好责怪他的”
“兄台,你这就不对了.......‘凌涛还要讲什么,却被薛得挥手止住。见薛得点了支烟,深吸了口,半晌才说道,“右手食指......他伤了我兄弟,留下他的食指,这是就算了。”
看着还躺在地上嗷嗷直叫的那个大胖,沈章裁的表情极为凝重,眉头微皱。“这般......”
自家表哥左右为难之际,黄羽实在是难耐心中怒气,大声道“表哥,像他们这般泼皮何须与他们多说,打他们一顿倒是为民除害了。”
沈章裁看着黄羽,眉头紧锁,厉声怒斥道“子欲善而人善,子欲恶而人恶!你心有恶,怎言行善!”
黄羽大囧,忙拜礼道歉:“表哥所言极是,小子鲁莽了。”
“怎么,交代好了吗?快照老大说的,自断右指!”凌涛看着说话的二人,再看看时间,见已经不早了,忙出声提醒。
沈章裁闻声,再次转向众人,高声道,“诸位,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之事还是就此作罢了吧!”
沈章裁的目光定向凌涛,但这事凌涛可不敢做主,给身边的薛得递了个眼色,细声道“老大,你怎么看。”
薛得不是元芳,自然不会说此事必有蹊跷。
见他灭了手中的还剩半支的香烟,看向沈佳黄二人“怎么看?和刚刚一样吧!”刚刚一样是什么?众混混没反应过来,凌涛也是一会儿才有所领悟,所谓的刚刚一样,就是说,剩一口气就好!“老大!”凌涛似有些为难,“他们好像不是一般人啊!”
薛得没有多说什么,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眼中折射着可怕的光芒。嘴巴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在人听来的是从天之上来的一道霹雳!
“打!”
凌涛感觉到了自家老大的怒火,不敢多说什么,大声喊道:“都上,都上!”于是,板砖、木棒、钢棍还有各样的拳头呼啸向了那兄弟俩。“表哥,你要小心啊!”黄羽将章裁护至身后,指尖黄光闪动,迎上了来势汹汹的那些人。
黄羽先前已显神通,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敢找他麻烦。而章裁只知闪避,却不还手,倒使不少人找上他去。黄羽虽确实有异能神通,但多少也是有所顾忌,不敢真正动手伤人性命。故而人数一多,倒是这缠住了他。
这边是缠住,但那边却凶险的多。
沈章裁这人数渐增多。一昧躲闪,作用已经没多大了。这会儿,两三个人竟锁住了章裁的脚步,同时一根手臂粗细的大木棒劈空而下,正对章裁脑门。
黄羽远远看见这一幕,心中是又惧又怒。怒自是这群泼皮竟敢真下如此重手。而惧,竟是想到倘若今日表哥再次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不等舅舅,舅母发怒。自家的那两位就要先把自己挫骨扬灰了。一指狠狠点向身前一人,也不再去看是否点到了那人的生死大穴。挥起一掌击退其余的人,纵身一跃,瞬息已到章裁之处,欲加以援助。可惜为时已晚了!
木棒在空中挥舞,隔得极远也可听见其破空声。在下一刻,已经招呼在了章裁的脑门之上。黄羽已经不忍再看了,虽他知道表哥年长于自己,修为更在自己之上。但他更清楚,这位表哥,自幼体弱多病,身体强度比之常人犹为不如。受这一棍,恐命不在矣!
响起的不似众人心中所想的一声闷响,却是一声脆响。
黄羽更惊,莫不是颅骨也给击碎了!
当然,碎的不是颅骨,却是一把马刀。
那是一把钢制的马刀,很平常,很普通。同时,也很坚韧,很锋利。对凌涛等人,这刀似还有点熟悉。
这刀,似乎是薛得的那柄!凌涛的目光从章裁转向薛得,只是下一刻,他的眼睛似被刺痛了。
那是感到了一股极强的怒意。薛得还像之前那般,站于原地。左手握着有个铜制火机,而右手却是半把马刀。凌涛没有领会似又有领会了什么。因为在薛得身前的那个人表明了太多了。薛得身前站着一个人,不知是从何时起,似乎是一只都在,又似乎是在下一刻才出现。而那个人,是一个叫沈章裁的少年。
“表哥啊!你吓死我了!”黄羽也是瞬时领悟,这才舒了口气。
“你......不是人!”
光从薛得的言语就能感觉无边的怒意,那是不甘与不解。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手中的刀会像消失又似不曾消失。为什么眼前这像出现,又似不曾出现。
沈章裁似笑未笑,淡淡地说:“不,我是人。和你一样是,人!”说话间目光还不断在薛得身上打量。
很随意地转过身,从地上捡起刚刚放下的帆布包,掸了掸其实的浮灰。便要离去。黄羽也连忙跟上,同他一起离开。
而其他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动作。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化成层层的桎梏。束缚了所有人的行为。深沉的夜色吞没了残余的星月,天地一片死寂,万物似失了呼吸。
至少在那一刻,时间已失了意义!
下一刻的复苏源于一道微光,很轻很柔很温暖,如同父亲的肩,母亲的眼。那是一道青蓝色的微光,不是来自灯火,不是来自星月。它闪烁在那个大胖左肩上的那道贯体而过的伤。好像是尸骸上燃起的磷火,在这大胖身上闪烁的青光。只是众人可以明显感觉到这光中蕴含着的生命。那大胖在这青光的照耀下像是临产的妇人,像是披戴冠冕的圣母,神圣且庄严!
只是薛得望向那青光的神情,不似拜礼者的虔诚与祥和。反倒是极强的怒气与杀意!
下一刻,青光化作了一只浅蓝色的蝴蝶,轻轻振翅,便离了大胖的身躯,飞向宁静的夜空。
也在同时,凌涛手上的戴着的那只表的秒针才缓缓结束了一个圈。秒针的运转促使分针的走动,往前走了一格,恰是到了整点。远处教堂的钟声也随之响起,九响。
晚上,九点整。
在这一刻,他们才回了言语与行动的能力。
“老大,这……”凌涛欲语又止。
薛得立于不远处,低头不语。目光是集在手中那柄半截的马刀与那大胖光洁完整的左肩。
马刀很利,所以很亮,闪着光,那是折射着薛得眼中的凶光。许久,他才抬起头,扫视了一下众人,轻声说道: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