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的荣耀 第一章白夜传说

    中洲，阿尔尼斯城。

    夜已深，暮色苍茫。明月高悬在半空，惨白的月光照耀而下，衬出白茫茫的一片，阴森恐怖，不仅如此，这月光笼罩之处，更像是雾蒙蒙的一片，模糊了所有。

    远处看来，本是灯火辉煌的日不落城现在却是百般寥寂，缺少了往日的喧嚣。城中并不完全平静，每隔一会儿，便隐约间传出一些——摩擦的刺耳声、冗长的抡动声、和未知低沉阴森的嘶鸣声……

    “呜——”一阵狂风四起，卷起大片黑云，遮天蔽日，挡住了仅有的余晖。

    放眼望去，城内，曾经的阿尔尼斯已经漆黑一片——除了这处圣堂，还有昔日那几处伴随着人族荣耀的角落，隐现着微弱的光芒，在这黑漆漆的城中犹如风雨下的一点烛光，颤颤巍巍。

    “刚刚已经和内城失去联系。”

    这是圣堂的一角殿堂，通体洁白神圣，殿堂依山而建，借山水势，穹顶之上，有数不尽的水流激荡而下，穿过各样镂空雕刻，激起阵阵白霞。门前，左右各矗有两尊六翼天使像，持剑交措而立。环视大殿，穹顶之下十二根祥云浮雕柱，每柱约有一人合围粗，依次排开。

    殿宇内空旷无比，最内处，有一座血红凰晶打造的祭坛，祭坛妖艳无比，流有暗红雾霭。雾霭凝而不散，聚拢在祭坛之上，与殿宇的布局格格不入。祭台之下，有一群人，错落而立，年龄各异。或长剑甲胄，或枯木长袍，不一而足。

    所有人，都等待着，那里有一位衣着甲胄的中年战将，黑发黑眼，背负双手，静静的立在那里。一杆枪，一个人，一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现在却是唯一的希望。

    大殿的气氛很压抑，大多数人显得很低迷，不少人的身体还残留着血渍。

    “我想知道你们圣堂现在的决定。”中年战将站在那，闭着双眼，随口问道，语气平淡。

    “我决定让他们分散突围。”一位老者，似年过古稀,不停地喘着粗气，说道。一眼瞧去，花白的头发，干枯的面容，干枯的手掌，还有——他握着的一根比他高出接近一个头的枯木柳杖。

    “至少得有一个人活着回去,情报必须得带出去。”

    “圣痕。”中年战将听完，没有表态，甚至不假思索的随手一指不远处的一位黑袍少年，黑发黑眼，双眼灵动，面目清秀，年岁不大，约莫十一二三。

    “在。”

    “你来说说。”

    名叫圣痕黑袍少年闻声漫不经心的走了过来，轻瞟了那名花白老者两眼，扯住了战将的披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这不符合我们这次的规矩吧？”

    “让你说，你就说。”战将眯着眼，语气不善，“别跟我吞吞吐吐！”

    圣痕脸上微微一愣，走向前来，思索片刻，旋即低声答道。

    “突围可行，只是我们与亡灵族的战争上一次是多久？上一次是几百年前还是几千年前？我怕我们所想到的，亡灵族恐怕……如果他们有脑子的话。”

    “根据他们圣堂的情报，域纹基本被毁，跃迁一事基本不做考虑。而这次受到的袭击如果确定是亡灵族，那么城外肯定已经成为了荒芜之地，卡尔塔主说的突围——只怕——突围之后也难插翅而飞。”圣痕说完之后，眼睛瞟了瞟身前名叫卡尔的塔主，却不经意间对上了那双浑浊不堪却又放着精光的褐色双眼，有些凛然，稍稍偏过了头。

    话音未落，卡尔便有些动怒：“你这小子。”但不等他发作，中年战将便摆了摆手说：“别跟我提这些，我想要知道你的想法——最直观和最有效的。”他顿了顿，睁开了双眼，看了看眼前的卡尔，稍作思量，“我保你无事。”

    圣痕干笑了一声，右手轻揉着太阳穴，有些故作放松，环胸而伺，浑然不顾周围人的目光，转身踱步。

    天色暗淡无光，大殿之内不知时间流逝几何。所有人都在等着，等着眼前的少年作出他的决定。

    不知不觉中，少年停住了脚步。

    “你们想死，还是想活？”

    “啰嗦的东方人，你得明白，我们必须把这个情报送出去。”一位棕发骑士忽然开口，他向前一步，右手很不礼貌指了指圣痕。

    他的语气很平静，很慢，但脸色很不友好，少年耽搁了他们不少的时间。

    “好，好，好，我说。”

    圣痕躬了躬身，一连道了三个好字，表示歉意。继续揉着他的太阳穴，闭着眼，脸色有些凄苦，方才捶了下自己额头，娓娓道来。

    “根据记载于19278年的和21358年的亡灵天灾，亡灵入侵好比蝗虫过境，基本不存在还有净土的地方。其次上次的入侵亡灵派出了少量的死神和大批的暗黑铁骑，他们的速度太快，在场的大部分人根本无法与之正面战斗和逃脱。分散？若无空骑可乘，在暗黑铁骑面前那当真是插翅难飞，这一点你很清楚，卡尔塔主。所以——最后突围的可能性，可以说相当渺茫，就算侥幸突围……”

    圣痕环视四周，发现众人的眼神都死死的盯着他，默不作声，静等下文。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一卷古羊皮，酝酿了一下语言，他实在不想多说什么。

    “各位请看。”他对着眼前的几位说道，指了指羊皮上的一点，那是阿尔尼斯城，“北边约三千二百公里是西苏里，南方五千公里外是刚铎。亡灵族从西边而来，我们只能往东边撤退，而东边的宾兰河——”

    “而东边的宾兰河实在太宽，我们过不去而亡灵却可能过得去，或者说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而无法突围，但你，你这个东方人，尽在这里跟我们说些没有一点价值的废话！”老迈的卡尔塔主杵着他的魔法杖，很不客气的打断了圣痕的发言。他的手不断的颤抖，甚至情不自禁的用力笃了笃他的法杖，怒视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少年，胸口不断的起伏，直接破口大骂。

    “塔主，我们掩护你出去。”一直沉默在他身后的一位骑士突然开口，他把出了自己的长剑，行骑士礼，挺立着身姿，以示绝然。

    “出去？你想往哪？”

    圣痕抬了抬眼睑，脸上几乎可以感受到老塔主的唾沫横飞，但他没有动，余光扫了一眼那气喘吁吁的白胡子，他可不想现在触了塔主的霉头，心中暗自思量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

    卡尔塔主抖了抖自己的胡须，深吸了几口气，没有说话，渐渐的平复了下自己心情，那双褐色双眼死死地盯着圣痕，让他的心里有些发毛。

    “让他继续说下去。”那干哑的嗓音现在有些声嘶力竭的味道。

    “也不尽是废话，宾兰河从这里到密苏里再到这，到刚铎，一路自北向南，而这里有个港口，格林雷斯港，离这里只有15公里。”

    圣痕接连指了几个地方，抬头看了一眼卡尔和他身后的一杆骑士，见他们低头沉思也不打扰，随即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圣堂和智慧塔最近有什么动作，中洲的圣者基本被抽调一空。但是我们是三天前从密苏里开始的行程，我记得——那里好像有一位叫做卓琳的。”

    “你是指曾接待你们的卓琳大人？”老头抬起了头说。

    “没错，卓琳·艾比斯圣者，她在密苏里接待了我们。”圣痕点了点头，“自记载以来，亡灵族的入侵每次之突然和迅速，荒芜绝不不低于半个洲，大概有这么大。”他在地图上点了点，用食指虚画了一个大圈。

    “你是说，如果——”卡尔老塔主突然明悟，他的的那双褐色眼睛里透露着浓浓的半信半疑，用很不确定的语气回道，“你是说，如果密苏里也被亡灵族分割包围，那么你认为卓琳大人会顺着宾兰河往阿尔尼斯方向突围？”

    “没错。”

    “亡灵族的死亡骑士可不是慢吞吞的僵尸，它们的切割几近完美，但是它们恐怕从未接触过或者说了解过这个世界的东方。秦国的使团在阿尔尼斯被亡灵族包围了——它们不知道，当然也不会知道他们还包围了一位圣者。假设它们是知道你们的圣者因为某种原因而消失才突然发动战争的话……恩，卓琳圣者或许现在并不好过，不过突围不是个好办法，但是比等死或许更积极一点，当然也不排除它们正在格林雷斯等着我们，因为这一点是共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老头撑在了桌上，俯着身子，伸长脖子，几乎贴着圣痕的脸，一句一顿。

    两双不同颜色的眼珠撞在一起，圣痕心虚的退了半步，他几乎可以数清楚老头有多少条皱纹，讪讪的笑了一下，别过了头，没有对上那压迫的眼神。

    “因为我，卡尔塔主。”一直久未发话的中年战将开口了，这一刻终于有了一丝威严。

    圣痕好似得到了解脱，不着声色的走到了他的身后，拢了拢自己身上的黑袍，吐了口气。

    “我不想死，如果她也不想——”

    “她也知道我们到阿尔尼斯访问的行程，不想独自一人逃脱的话，带着部下聚拢在秦风大人的身边或者我们都有一线生机，卡尔塔主大人。”

    卡尔突然愣住了，没有答复，转身望着眼前的中年战将，躬了躬身等着他的表态。

    他凝视着战将背影下少年，有些犹豫不决，道：“殿下，我知道你很信任这位少年人，可他毕竟年幼，这种事情如果交由他来决断，如果……”

    “没有什么如果！卡尔老头！”少年大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了出来，在卡尔的身边踱步，两只眼睛却转个不停。

    “如果说是你们聚拢一处怕被亡灵一网打尽？还是说你们怕被亡灵入侵的情报根本无法送出？还是说卡尔老头根本不信我说的话？亦或者说——怕我不如秦大人担不了如此责任？”

    “真是可笑，假使真为亡灵天灾，你认为你比卓琳圣者更容易活命，更易把情报送出？真若亡灵天灾，别说活命一线生机几近为零，就论情报如何传出都成问题！传出如何？不传出又如何？圣堂又当如何？你又当如何？我们又当如何？”

    “你以为圣堂会救你们出去？还是说我们有义务救你们出去？”

    “够了，退下圣痕——”

    “虽然我们出使圣堂各域，途中未尝不见奇闻异事，但此事而论两位圣者——总比一味的横冲直撞，单枪匹马要强上许多，如果不出所料我相信卓琳也是这么想的。”这位叫秦风的中年战将，拔出了立在一旁的长枪，对着卡尔塔主着回道，语气出奇的平静。

    “去准备吧，尽量休整。”

    “如果这是殿下的意思，我仅代表圣堂谢过秦国大恩。”老头也不矫情，抬头扫了扫少年一眼，他知道眼前的这位多半听取了那黑发少年的决定，既然如此他也不好再说多什么。

    老头暗自松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位战将并不隶属于圣堂，而是来自东方的那个名叫“秦”的古老国度，相传秦皇遣出长子出使西方圣堂得见大帝以通互联。

    “诺尔曼，巴卡罗。”

    “在！”他身后的两位骑士突然肃身，右手横胸，巍然答道。那名棕发骑士也在其中，左手拎着一把骑士剑，不过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圣痕。

    “整理好补给……”老头走开了，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他操心，但他需要交代下去。

    圣痕突然松了一口气，虽然骂的挺爽，不过那也是狐假虎威。那双灵动的黑眼珠子转了两转，偷偷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秦风战将，他想起了一些关于他的传说。

    “说吧，否决卡尔塔主突围的决定是你，决定突围的还是你，你究竟藏着掖着什么？”秦风斜着头，眯了一下圣痕，左手抚摸着手中的长枪，漫不经心的问道，“他们听不见的。”

    圣痕脸色刹那间僵了僵，又恢复了过来，他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笼罩下来。余光扫了扫神色低迷的人群，不管是骑士还是法师，虽有不少人带伤倚在一起，却没有人发出声响，只有诺尔曼和巴卡罗那几位骑士在一旁默默整理着补给。

    “不管分散突围，还是向宾兰河集中突围都是死局。”

    “我们没有神官，伤痛和死气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和更惨。”

    “我原本以为这些迂腐的圣堂骑士会为了荣耀跟那些亡灵同归于尽，或者说一部分人留下来当诱饵，不过看来至少他们的脑袋还没有进水。”他漫不经心地答道。

    “为何？”

    “情报太过稀少，卓琳圣者留在密苏里的原因如果仅仅是接待使团还好说，如果不是，我想亡灵族也不会放任一位人族圣者从眼前逃掉？格林雷斯港是否只有死骑——我的意思是如果宾兰河那一面也被攻陷，格林雷斯港，安吉儿（桥）将成为亡灵族大军通往彼岸的通道。”

    “我们多半有可能出不去，”圣痕踌躇，“亡灵自西而来，而密苏里却是比阿尔尼斯更加靠近东边，如果连密苏里都被攻陷，卓琳圣者都需向我们靠拢那么突围——往哪突围？”

    “那你为何会说我们还有一线生机？”秦风不解，挑了挑眉毛，一身甲胄却是半面带血，血染了披风，有说不出的刚毅和挺拔。

    “是——也不是。”少年叹了一口气，眼角低垂，嘴角拉起了一丝弧度，不带波动。

    “没错。”

    “合则生，分则死，但是。”

    “我说的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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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族与亡灵族的第一次正面冲突《白夜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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