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格朗日之门 第四十五章无法逃离的罪恶

    光。

    眼前只有光。

    漫无边际的视界里只有光。

    “我这是……”悠悠醒转的炎雨凛忽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

    “不是穿越。”熟悉的声音解释道，“只是我的记忆而已。”

    炎雨凛这才记起苏任在抵抗799号吞食的时候接受了自己，自己和苏任的意识已经完全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就是我的过往。你想知道的一切。”苏任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两人如同旧日的幽灵出现在曾经的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和车辆从身体中轮流穿过。

    “那个人就是我。”苏任指了指远处正在逗弄公园草丛里的一只小狗的男孩。

    小苏任还背着书包，显然是在上学的路上。

    “那个时候我发现了那只藏在草丛里的狗，不知道被谁丢在那里，却依然傻乎乎地在那等着，不肯离开……”

    小狗似乎和小苏任已经十分熟悉，亲昵地舔着他的手指，逗得男孩使劲笑着。

    “我先走啦！放学再来看你！”

    身边是三五成群的学生，让形单影只的小苏任显得十分刺眼。

    “可能是因为太笨的缘故，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朋友……”

    一个正准备和苏任打招呼的同学突然被身边的好友拉住了：“你干什么？我妈说了，笨蛋是会传染的。不要和那个家伙说话……”

    小苏任在圣恩堂也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位子上。没有人搭话，没有人理他，甚至圣师也仿佛从来没有当圣恩堂里有这个人。

    没有意义的日常。

    唯一值得期待的似乎只有放学去看看那只还等着他的小狗。小苏任落寞地想着。

    放学后小苏任高兴地去买了一只铃铛，自言自语地说着回去跟妈妈求情，看是不是能抱回家。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给这只陌生的小狗买礼物了。上次他买了一只漂亮的项圈，为了防止它被当作无主狗抓走。

    然而兴高采烈地来到公园，草丛里只剩下那只遗弃小狗的空箱子。

    仿佛丢到了最珍贵的东西，他发了疯般四处寻找着。

    经过公园旁杂乱的小院时，却突然发现躺在垃圾桶里那枚自己选了很久的项圈，上面还有自己用小刀刻的歪歪斜斜的一行字：苏任的好朋友。

    “嘿！你觉得要多放点辣椒么？狗肉辣一点比较好吃吧。”

    “哦！得了吧！那么小的狗才有多少肉？随便切一切放汤里算了。”

    小院中两人的争吵声几乎让小苏任的脑子爆炸，他强忍着所有的情绪，慢慢走进院子里，看着还带着血色的砧板和菜刀，看着垃圾桶里剥掉的看起来的还十分柔顺的毛皮，看着正围在锅前嚼着某种肉块的一对邋遢夫妇。

    “嘿！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男人疑惑地看着这个有些阴沉低着头看不到表情的孩子，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杀了他么……”苏任的声音阴森得像是哭号。

    “狗？哦！狗！是的！是你的狗么？哎呀！我就说可能是有主的狗，哎呀，算了孩子！就是一只狗嘛！赔给你50块好不好？就是一条狗而已嘛！而且还那么小，肉都没有一点……”女人看到孩子手里的项圈，猜到了什么，开始精明地和面前的孩子商量道。

    男孩剧烈地喘息着，他想压制自己的愤怒，但显然不行。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自己的狂怒——

    苏任轻轻伸出右手，水池边的菜刀却仿佛听到了他的命令，倏然飞到了他的手中。

    夫妇俩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只能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孩子：“你……你要干什么……”

    他左掌再一伸，瞬间夫妇两人被莫名的吸引力拉到了苏任面前，眼中已经一片血红的男孩早已经丧失了所有理智，开始狠狠地将菜刀砍了下去，一刀，一刀，又一刀……

    夫妇俩人的头部已经被砍得稀烂，死透了，但苏任仿佛没有察觉，只是一个劲地挥刀，砍了再砍，一直砍到血溅满了自己的脸颊，溅满了整个屋子。

    一直砍到小苏任的手臂脱力。他才终于停了下来，粗重地喘着气。

    但是这股愤怒还是无法平息，还在他的胸腔里猛烈地燃烧着。

    他渐渐掌握到了使用自己身体里力量的窍门，只见他随手扔掉了菜刀，只一虚抓，然后重重地一抬手，公园旁的这个小院落瞬间如同安装了几吨炸药，从内由外爆炸开来，墙体和屋内的家具一起飞溅出去，天花板也化为齑粉。

    但这显然还不够。

    男孩开始让街上各种车辆飘了起来，然后一辆辆地砸向街边的建筑，甚至将整个楼房拔地而起，如同打棒球一样朝街上的行人击打。

    他肆无忌惮地毁灭着一切，直到突然听到熟悉的哭声。

    “呜呜……妈妈！妈妈！”那是妹妹的哭声。

    一个熟悉的身影趴在被压在巨大广告牌下的女人身边痛哭，这让苏任瞬间清醒了过来。

    “妹……妹……”他不敢相信地走了过去，看到妹妹跪在地上，握着一个被他刚才从高楼上掷下的广告牌砸中的人的手。

    “哥！妈妈她……妈妈……”女孩泪流满面，语无伦次，看着千钧一发之际推开女儿自己却被广告牌砸中的母亲。

    “果……果然还……还是你……”女人被压在钢筋水泥之下，红唇里涌出温热的液体，强忍着剧痛，瞪视着满身鲜红的苏任，瞬间明白了一切。

    “我……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的……”女人用充满憎恨的眼神瞪视着自己的儿子，颤巍巍地伸出手。

    苏任以为母亲想要抓住自己的手，就伸了过去。

    没想到她只是想要掐住他。

    “……你也是个怪物……和那个男人一样……怪……怪物……”女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几乎把指甲掐进苏任的肉里，瞪着他，“我……恨……恨……你们……下地狱……去吧……怪物……”

    母亲临死的诅咒说出后，终于断了气，空洞的眼神如刀如刃，几乎撕裂了他的胸腔。

    苏任的面容扭曲，悔恨和绝望充斥着整个内心，眼泪也随之而出，终于爆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咆哮。

    虚空的回忆在最惨痛的时候碎裂。

    一切又归于虚无。

    意识之海里的两人却都沉默了。

    一时寂然。

    “果然各自有各自的不幸啊。”炎雨凛突然叹了一声。她此时才明白了苏任的心情，为自己一直对他的懦弱的指责深感歉意。

    “不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么？”炎雨凛振奋了一下精神，“不管黑夜如何凄冷，天空总会破晓的，不是么？”

    “是的。都过去了。我已经明白了……还有……你不要跟我说这么诗意的话，我们现在已经是一体了，让我觉得有自己安慰自己的错觉……”苏任笑了笑。

    炎雨凛也一笑，轻轻拥住他：“是的。我们已经不是孤单一人了。你也不是没人关心的破小孩了，我也不是高冷的宅女剩斗士……我们已经完成了补完……”

    “哈哈。”苏任毫无羞涩，凑到她的耳边笑道，“有个问题：你是不是正太控？”

    “哈？去死吧你！切嗣大叔才是我的菜！”炎雨凛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禁叫了起来。

    倏然一股强大的力量闯入了两人的意识空间，打断两人对话。

    “这……这是什么？那家伙不是已经走了么？”两人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比刚才799号的吞食更大的力量。

    “不……不是他……”苏任感受到了这撕裂一般的痛苦，跟799号的侵蚀之力截然不同，“是什么……什么东西想闯进来……”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意识之外苏任的身体正躺在积水中，而一旁高压线和米海伦的次级终端也一起闪着火花。

    而此时忙作一团的帝都地下三十层的米海伦管理局似乎是唯一知道真相的地方。

    “局长！局长！最高级警告！有什么东西侵入了！”操作员忽然朝正趴在办公桌上睡觉的米海伦管理局局长杰拉德·罗斯柴尔德吼了起来。

    “啊？啊？”还没睡醒的杰拉德揉了揉眼睛，“米海伦还能被侵入？今天是愚人节么？”

    “局长！是真的！不是愚人节！是真的！”

    杰拉德这才发现了满墙的光幕都在闪出红色的警告信息，瞬间睡意全无。

    “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次级终端越级发出请求数据！防火墙没有反应！我们无法拦截！不知道为什么这份请求被标识为最高级！现在正在无视所有权限下载数据！速度为每秒2.45g！”

    “什么？！”杰拉德突然发现自己遭遇了任职以来最大的危机，“马上关掉他的权限！”

    “操作被拒绝！”

    “物理性操作！哪里的次级终端！给我切掉！”

    “方位确认！东二区11州！庐城！第三大道17号次级终端！米海伦庐城全系统关闭！”

    “不行！这次它绕路到了邻区的线路！这家伙跟长了脑子似的！”

    “11州全部关闭！”

    “不行！它还在绕路！”

    “东二区关闭！”

    “靠！！！系统全部关闭！”

    “局长！这行么？事关全帝国……需不需要……”

    “需要个鬼啊！哪有时间汇报啊！马上给我切断！”

    “是！米海伦系统关闭中！所有电源全部关闭！”

    “下载终止！”

    “哈哈哈！”杰拉德笑了，“终于成功了！数据应该大部分没问题吧？”

    操作员迅速查看，脸色煞白地说：“局……局长……你知道的……中央系统都是超压缩数据……每到一个终端进行逐级解压……所以……”

    “你什么意思？”杰拉德愣住了。

    “下载率达到了99……包括密级最高甚至是陛下都无权调看的中央教条区数据……”操作员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几乎说不出话了。

    杰拉德瞬间脸色全无，突然沉默地点了一根雪茄。

    “你觉得我是先写事故报告还是先写辞呈？”他吐了一口眼圈，万事皆休的表情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