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娑婆 第1章业力定数

    毒虎魔王双眼闪熠着坚毅光芒，银灰色的帝王衣袂随风飘扬。回想起过去的无数个劫元（注释1），在所谓邪不能胜正，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悖论规律中，毒虎魔王便一直旁观或参与着魔围绕众生（注释2）与佛展开的无数战争，虽以战败居多，但魔却始终不会被消灭。战败的暂时隐退让众生逐步兴旺繁荣，众生的兴旺繁荣又会养成骄奢淫逸，从而滋生恶业让魔复生壮大。

    如今众生恶业积累深重，已经隐隐有了破坏善恶平衡的趋向，冥冥中宇宙规则都在不断地紊乱和消弱，这是无数劫元以来从未有过的，现在正是他们一举反攻得胜的绝好时机。

    “从无始以来的战争，即将开始，又即将结束。这是一个大时代，是属于我们的大时代！”毒虎魔王说道。

    “是啊，魔王，如今众生恶业深重，天地规则式微，正是我魔道（注释3）光兴之时呀，桀桀……”意曲魔君蜷缩着佝偻的身躯，嬉皮笑脸地奉迎着。

    “哼，从无始来，佛即以天地正道自居，对我魔道诸多障碍，岂知众生心即是我心，众生在即我永在。我等顺应人心，有何之过？现在天地大势变化，证明魔道才是顺应天意的大道。这次主赐下了大法宝，命我等前往香严疆域（注释4）断了那威德庄严王菩萨慧命，只要事成，便是我等大功一件！哈哈哈。”

    耽乐魔君话锋一转，“等完成这次魔令，我就马上回去我的吟菲世界，继续我的温柔梦。真是思念啊，那么多的小妖女，真是各个都各有姿色各具本领呀，本魔君光是这样想着就已经舒服得不得了啊，哈哈。你们要是喜欢，本魔君倒也是可以考虑带你们一同回去享用一番，嘿嘿嘿……”耽乐魔君浮想联翩。

    “这敢情好啊，吟菲世界的温柔乡可不是谁都去得的，嘿嘿嘿。”意曲魔君接话。

    “那是。”耽乐魔君很受用地捻着小胡子。

    “女妖精有什么好的，给我都不要，我就喜欢去深海捉小龙，活蹦乱跳的，一条一口，真是天地绝味啊。”坤元魔君差点流出了口水。坤元魔君肉身庞大，说话音声如雷回响，鼓鼓的大圆红眼就像墙壁上挂的红灯笼，脸上两条肉须随着他的说话不停地舞动，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气息。

    “你就是个老大粗，呆木头，完全不解风情。”耽乐魔君很是不屑。

    “喂，你说谁呆木头，是不是要试一下我的大力魔拳，风情能当小龙吃吗？”坤元魔君愤愤道。

    “你不是，你不是呆木头，你是英勇无敌的坤元大魔君。”耽乐魔君赶紧敷衍。

    “这才像话，我本来就是，哈哈哈。”坤元魔君这才开心地笑起来。

    几位魔君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个不停，说到痛快处更是哈哈大笑，特别是坤元魔君音声巨响，每一个笑声，都像打雷。域舟上的他们侃天吹地，完全没有刺杀行动该有的肃穆气氛。听着他们的话语，妙净魔王并没有出声，她静静看着时空中的五彩流光不停地从自己的眼前飞逝，偶尔抓起一朵，又用手指弹了出去，不时还微皱着眉头。五光十色的流光影映着她绝色的白净脸庞，看似百无聊奈，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妩媚美感。

    毒虎魔王喜欢妙净魔王这种浑然天成的妩媚——一点都不显得妖娆。毒虎魔王的师尊与妙乐教主交好，在妙净魔王授记祝会上，毒虎魔王因跟随师尊前往庆贺而与其相识，二人私交甚好，以兄妹相称。毒虎对妙净一直爱护有加，虽说妙净素来不喜多舌言语，但却一直都恬静安乐，不似今日这般颦眉愁怀。

    毒虎魔王看妙净魔王似乎与往日所见有些不同，便问道：“妙净，怎么今日你反倒没有往常的神采，可是有什么思虑？”

    妙净看了毒虎一眼，转头又继续看着飞逝的流光，顿了一下才道，“这次我感到有些心神不宁。”

    毒虎魔王听了一楞，并没有马上接话。在厮杀中成长的他，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就和以往一样，尽管已知此行会有诸多凶险，但却自信自己会像以往一样凭自身的勇猛霸道闯过来。

    三位魔君一听到妙净这话，倒是立马安静了下来。隔了一会儿，坤元魔君嚷道：“妙净魔王，我看你倒是多虑了，这次有你和毒虎魔王，又有主赐下的大法宝，加上我们三位魔君，对付区区一个菩萨绰绰有余了，有啥好心神不宁的。”

    “是啊，毒虎魔王和您，那可是魔王之中万中无一的翘楚。至于追随这位菩萨的那个大神，就算真的如情报说的那样变化莫测，神通广大，也还有我们仨呢，此行自然是秋风扫落叶，水到渠成的。”耽乐魔君道。

    意曲魔君不像往常一样附和，他转动着机灵的小眼，正在思考着什么。

    “对付区区一个菩萨，”妙净魔王道，“主不仅安排了我们两位魔王，还赐下了大法宝，大家不觉得这事有些不合常理吗？”妙净魔王停止拨弄流光，眼睛却继续看着前方发愣，“主的安排是不会错的，这只能说明这位威德庄严王菩萨道行精深非常理可解，或者保命手段异常高明，所以才需要我们如此多重保险谨慎行事。而且，据情报说威德庄严王菩萨所处的小芒洲漂浮在香严疆域之中，居所不定，想要找到也是不易呢。”

    “你说得没错，威德庄严王菩萨久远之前就已得道，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法力高深，不是一般魔王可以抗衡的，所以主才会让你我共同前行，确保行动无虞。”毒虎魔王说道，接下来他用密语悄声告诉大家，“而且我师尊曾跟我说过，主已经发起了特别行动，将逐一断送一批异象生灵的慧命。我想我们这次行动的威德庄严王菩萨，大概就是主特别行动中的异象菩萨。”

    大家不由一怔。“什么是异象菩萨？”意曲魔君问道。

    “最终可能会影响到主之大业的菩萨。”毒虎魔王顿了一会儿道。

    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但是！”毒虎魔王重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天地规则的作用都在逐渐衰弱，天地宇宙大势正在朝向我们倾斜，宇宙洪荒各大疆域世界的众生贪嗔痴三毒愈盛，主能掌握调控的天地之力比以前更大，我们的力量也在不断增强，我们是民心所向，天地所归。这场无始以来的战争，终将是要爆发的，而且我相信，最终获胜的必定是我们！”毒虎魔王看向妙净魔王，“妙净，你是妙乐大世界的将来之主（注释5），你更要有这样的信心。”

    毒虎魔王说完，他环顾了四周，看似不经意地翻动自己的右手，五指指尖迸发的闪电交聚凝成了一个光球，光球不断膨胀后又收缩，收缩后又膨胀，最后形成了一个耀眼的实体。毒虎魔王随意将光球往虚空中一抛，光球便将虚空中爆炸，一片虚空随即崩塌，他们所在的时空通道的稳定性都因此受到影响，域舟开始颠簸，三位魔君面面相觑，噤如寒蝉。

    “我们都要有这样的信心！”毒虎魔王看着远方，内心异常坚定。

    “是，是。”意曲魔君先反应过来，“有两位魔王坐镇，就算不动用大法宝，那威德庄严王菩萨也必定是插翅难飞，嚯嚯嚯。”尖刺的笑声让妙净魔王眉头又是一皱。

    “哼！”妙净魔王白了意曲魔君一眼，“毒虎大哥，在来之前，妙乐教主给我卜了一卦，说此行变数不定，凶险异常。我并非怯弱，只是天地宇宙无限之大，万万之劫中，又会衍生无数的疆域国土，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安于本土，非要争个你存我亡呢。”

    “这是定数，是宇宙天道运行中注定的劫难，谁都不能独善其身，你心里是清楚的。”毒虎魔王说，“以后在外界，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知道了吗？！”毒虎魔王微怒，看向三位魔君，眼神里散发着威严。

    三位魔君不由得低下了头。

    “嗯，知道了。”妙净魔王应承。

    “还要多久才能到香严疆域？”毒虎魔王转身问道。

    “按照域舟的航速，快则三天之内就能抵达香严疆域了，魔王。”负责域舟航驶的耽乐魔君赶紧回答。

    “好，快速前进。”

    毒虎魔王双手反撘在背后，目视前方，不再言语。

    毒虎魔王站在船头上，披散的暗红色头发在风中舞动，妙净魔王的一番话，让他不由多了一些杂念，虽然表面上没说，但毒虎魔王对此行的凶险判断又重了几分。他心想，妙乐教主的卜算推演之道登峰造极，若她说此行凶险异常，那必然就是了。但据情报消息，虽说这威德庄严王菩萨行深般若道行高深，又有一造化之神追随，也只有两位罢了。可我毒虎纵横魔域无量劫元，也非等闲之辈，妙净魔王是妙乐世界将来之主，功力不在我之下，此行以五敌二，还有主赐下的法宝，本应十拿九稳才是，为何还会变数未定，凶险异常？究竟变数出现在何时，凶险又在何地？为何连妙乐教主都算不出来？毒虎魔王想了又想，又觉得多想无益，反正无论如何，都必须完成主之魔令就是了。于是便不再思想，开始闭目养神。

    漆黑色的域界飞舟在梦幻般光怪陆离的时空中风驰电掣，黑色银边的舫旗在高高的旗杆上飘扬，并发出暴躁的声响。毒虎和妙净魔王们一行，就这样往香严疆域的方向极速前进，很快就来到了香严疆域。

    五位魔人都站在了域界飞舟的船头，看着眼前浩渺无际的巨大域界，布满着一个又一个的世界，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毒虎魔王还是有一种叹为观止的感觉。同时，他又重新燃起了激昂的战意，一个香严疆域便是如此难以言说的浩大，若这无数疆域国土众生都归他们管辖统治，该是多么的让人振奋？此刻他似乎对主的大计有了更加感同身受的领悟，并对主的大计充满了信心。

    “真大啊，比我们一直生活的魔域大太多了。”坤元魔君感叹道。

    “那是啊，像香严疆域这样正邪两立，各道混居的大型域界，自然是要更加广阔精彩的，想必这香严疆域的女子，也必然是一如香严之名，长得香气扑鼻，端庄动人的吧，嘿嘿嘿。”耽乐魔君又开始想入非非。

    “哎，我说耽乐魔君，你有劲没劲啊？开口闭口就是女人。”坤元魔君很不耐烦。

    “哈哈，那是你没有体验过女子那种销魂蚀骨的温柔，试过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耽乐魔君捻着小胡子继续浮想联翩。

    “哼，有种你对妙净魔王试试？哈哈哈。”坤元魔君继续道。

    “喂喂喂，你可千万别胡说，”耽乐魔君被这个玩笑吓出了满脸的皱纹，他鼓起了那漆黑的大眼睛盯着坤元魔君，“妙净魔王冰清玉洁，可不是你能调侃的。”还游离不定地瞄了一下妙净魔王。

    坤元魔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便不再说话。

    妙净魔王白了他们一眼，倒是没有大动肝火。

    “好了，都别多嘴了。”毒虎魔君发话，“意曲，拿出周天万象仪，看看那小芒洲究竟在何处。”意曲魔君听言便立刻伸手打开了手掌，一具四面方正的玉盘便出现在眼前，玉盘上星辰点点，自成一个小型的空间。意曲魔君便开始以意念之力牵引玉盘星辰，追踪小芒洲的具体位置。妙净魔王看到周天万象仪倒是有些意外，“毒虎大哥，没想到你居然能借来这周天万象仪，这可是天辰魔王的宝物啊，你与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交情，以他孤寒冷僻的性格，怎可能会借给你呢？”妙净魔王有些不解。

    “没有周天万象仪，我们在如此浩渺的疆域里，寻找一个漂浮的小芒洲，就真的好比大海捞针，所以我用在大寒疆域获得的十滴元冰寒水和一件混沌之宝（注释6）作为代价，跟他借这么一用。”毒虎魔王看着妙净魔王平淡说道。

    “十滴元冰寒水对天辰魔王修炼的价值，就已经可以抵这个周天万象仪了，更别说还有一件混沌之宝，这天辰魔王，真是贪得无厌。见咱们急用，便狮子大开口，看以后怎么教训他，哼！”妙净魔王有些不满。

    见妙净魔王气愤的样子，毒虎魔王觉得内心一暖，之前的压力抑郁就如同阴霾遇见劲风那般一扫而空。毒虎魔王微笑安慰道：“好啦，这些都是小事。元冰寒水对我的修炼没太大帮助，给了也就给了，混沌之宝咱们也不是没有，所以能借到这周天万象仪，免得花漫长时间在这么大的域界里漫无目的地寻找，已经是很好了。许多事情，都是慢则生变。”

    “魔王，找到了！”意曲魔君大喜，“小芒洲就在香严疆域新月大世界以东，正往香光天河的方向漂移。”

    “好。”毒虎魔王坚定地望着远方。

    耽乐魔君马上根据周天万象仪的定位调整域界飞舟行驶的方向。

    “慢着，耽乐，收起域界飞舟，我们行走过去。”毒虎魔王突发发布命令。

    耽乐魔君一愣，随即大手一挥，巨大的飞舟就缩小成了一艘迷你的小船，被耽乐魔君握在掌心，然后被吞进肚子里，毒虎魔王五位凌空站在了虚空之中，看向整个香严疆域，就像草原上隐藏的狮子，盯着远方的猎物。

    “走吧。”毒虎魔王说道。

    毒虎魔王一抬脚就跨过了一个世界，虚空中留下了他们的脚印，随着他们的远去，这些大脚印又迅速消散在虚空之中，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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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1】：劫元是宇宙的时间单位，指一个世界经历形成、保持、破坏、虚无（成、住、坏、空）四个阶段所耗费的所有时间。一劫元所经历的时间，相当于13.44亿年。

    【注释2】：众生特指六道轮回中的生灵，六道分为：天道、阿修罗道、人道、鬼道、旁生道和地狱道。其中天道生灵有天人和神人，阿修罗道生灵有阿修罗，人道生灵有人、半人，鬼道生灵有罗刹、夜叉、威德鬼、饿鬼等，旁生道生灵有鸟兽虫鱼各类，地狱道生灵有游煞、孤煞、寒煞、热煞各类。六道生灵共同生存于同一世界之中，有化生、胎生、卵生和湿生之别，但因业力不同，未必所有世界都善恶六道具足。

    【注释3】：魔道是修炼魔性的类别统称，魔并不指具体某种生灵，而是一种修行特性和价值判断，一切众生皆可修炼成魔，一如鬼成魔即是魔鬼，飞禽走兽成魔即是妖魔，神成魔即是魔神，天人成魔即是天魔。盖因人为万物灵长，故一切生灵都乐意化为人身，所以一切具备或幻化具备人之形态的生灵皆可称之为人，如魔可统称魔人。

    【注释4】：疆域是世界海的地理单位，世界海则是无边宇宙的基本单位，相对聚集的世界群构成一个疆域，众多的疆域构成一个世界海，宇宙由无数的世界海组成。

    【注释5】：将来之主指将来必将成为世界之主的人，即一个业力形成的世界的继承人。世界分为两种，一种是业力成就的世界，一种是愿力成就的世界。业力成就的世界在混沌宇宙中因众生的共业自然孕育形成，没有唯一的永恒的世界之主，但可以被授记继承。愿力成就的世界，因为是修行者修炼的结果，所以有唯一的永恒的世界之主，一般无法占有，在一般情况下，世界之主死亡，愿力溃散，世界毁灭。

    【注释6】：混沌存在于世界之外、宇宙之中，混沌之宝指在混沌中形成的宝物，法器分为：灵器、神器、圣器、道器和宝器，宝器又细分为世界之宝、混沌之宝和宇宙之宝，只有宝器可以被尊称为法宝，宝器一般都有法宝之灵，具备夺天地之大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