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土娑婆 第25章术法苦修

    法修的日子虽然艰辛枯燥但又充满激情与挑战。

    有风寻雨的照看，加上江白云中所选的术法偏于冷门，学徒本身就少，所以江白云中在弓术馆和步术馆过得还算自在，并没有发生什么以大欺小持强凌弱的事情，几乎所有的精力他都放在了基础术法的训练上。

    逐星法士和风尘法术的教授理念如出一辙，都特别看重江白云中的基本功，对江白云中的要求几近严苛，但江白云中一直都默默承受了下来，并且一次又一次地给了两位教练惊喜。也许是心性异于常人的早慧，之前在狮子江畔对母亲的承诺，成了江白云中咬住牙关坚持下来的最大动力。

    而每一次图林法士通过同心镜让江白云中与父母和太爷爷的短暂见面，跟自己的家人分享祭祀场各种新鲜的事情，告诉家人自己修炼的成绩，就成了他最开心的时刻。

    虽然往往见面结束后江白云中总是眼睛红了一圈。

    图林法士也曾经对布吉法士说过，这孩子心性真是坚韧，明明不舍，却总是满脸欢笑地结束同心镜的会面，明明想哭，却总是强忍。小小年纪能如此克制，并且懂得体谅，让他这个引荐的大人，看着觉得欣慰又心酸。但江白云中不是阴郁或者悲伤的人，绝大多数时候，他总是快乐的，因为他热爱法修之道。

    修炼非常刻苦，并且成绩出众，频频传出让人高兴的消息。

    每天清晨，江白云中与师兄风寻雨便从雍宁宫出发前往祭祀场的术院，弓术与步术隔天轮流练习。

    法术依靠感悟或可一步登天，但是术法，特别是依靠身体四肢开展的动作类术法却完全不可能。不停地提高肢体的灵活性和身心如一的契合度，是学好术法的基本前提。可以说，术法的基础，与俗世武功基础是基本想通的。只有练好这关键的第一步，加上对术法与法术规则的感悟和运用，术法的威能才能被激发出来，特别是对江白云中这种完全没有任何术法基础的人来说，就更是这样。

    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无法一蹴而就。

    在弓术馆内，最开始，按照逐星法士的教导，江白云中奋力拉起满弓，长弓一放，箭矢唰的一声飞出，可却没有听见中靶的声音。江白云中又是一箭，可惜依旧没有任何反馈。箭囊的箭矛很快减少，但射出的箭矛顷刻又自动回到箭囊之中。江白云中并没有气馁，就这样一箭又一箭地射出。终于射中了箭靶，终于不断地接近红心，终于能一箭射中红心。随后人与箭靶的距离被逐星法士不断拉大，一切又周而复始，如此不断循环反复。江白云中一遍又一遍地将《心箭术》的基础功法推敲演练，不断查漏补缺，不管天阴还是天晴。

    在步术馆中，江白云中汗如雨下，不停地在梅花桩下迅速左闪右避地奔跑，一个不小心，他便撞上了一根树桩，摔倒在地上。就这样，江白云中磕磕碰碰，终于能在星罗密布的梅花桩阵中疾行如风，不会再碰撞到任何一根木桩。训练升级，江白云中又开始跳上梅花桩，从摔下又爬起，到终于能按照既定的顺序快步踩踏移动。踩踏刚熟悉，桩与桩的距离又被风尘法士不断拉大，踩踏难度不停增加，江白云中继续从摔下又爬起，直到顺利通关。梅花桩的训练通过，江白云中又开始更难的训练。在挂满铁铃铛的绳索迷阵中，江白云中要在不触碰到绳索，不造成铁铃铛响动的前提下，在迷阵中穿梭自如。如此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不管刮风还是下雨。

    就这样，江白云中在术院度过了最开始的三年光阴，强壮了筋骨体格，人都长高了一个头，开始显露出俊美的少年模样。

    再后来，风寻雨突破成了一识修士，离开术院，留在雍宁宫跟着擎苍巫祝修行。

    关于《耳根圆通章》残本的修炼，江白云中同样没有松懈。在飞风巫祝的亲自指导下，再加上江白云中本就是上品上等慧根灵童，并且念力过人，所以修炼法门的进步也很神速，对听闻的感知能力不断提升。

    继首次修炼触动耳根以来，江白云中就一直根据擎苍巫祝和飞风巫祝的指导，控制如何在放开耳门迎接四面八方声音中调拨各种声源，让自己尽可能听到自己想听的声音。经过长期的训练和对心诀的感悟，江白云中已经能在雍宁宫的范围内，清晰地辨听任何声音，耳根已经非常灵敏，但是耳识的觉醒却迟迟差最后的临门一脚。

    安定巫祝是祭祀场有史以来最早达到一识境界的，可他在最初觉醒身识时也已有十五岁。江白云中上品上等的慧根让人遐想无限，擎苍巫祝和飞风巫祝等人尽管期待，但对这个八九岁的孩童也没有过于苛责。

    这一夜。

    飞风巫祝继续带着江白云中在祭祀场最高处丰伟碑顶上修炼，让江白云中能够更加广泛真切地听闻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丰伟碑巍峨巨大，位于祭祀场第九重的禁地内，是整个祭祀场的中心。在丰伟碑下的地宫之中，供奉的是额尔德纳部落所有已故的五识大圆满的大成就者。大成就者的遗体在地宫中长眠，而雕像则在通灵法堂供后人瞻仰。

    飞风巫祝与江白云中对面而坐。

    “云中，你听。”飞风巫祝闭着眼睛，手指在空中拨弄，“这声音，是一层层，一线线的，每一个声音都不一样。你要听懂它，不要听到它，感受它如何传受到你的耳朵，试着触碰它，抚摸它。”飞风巫祝告诉江白云中耳根修行的基本心得。

    经过三年多的修炼，江白云中已经可以做到对各种声音的收纳与辨析，听闻自如。按照《耳根圆通章》残本心法总纲所说，“六根六尘，随拔一根”是修炼这门功法的第一要求，这个江白云中在最开始修炼时便已达成，只是第二要求的耳根与声音融为一体的“初于闻中，入流亡所”境界却一直迟迟未能领悟达到。

    其实，一般的耳根修炼，讲究的是对声音本身的感受，追求的是对声音的调配和利用，是典型的“入流知所”。可是《耳根圆通章》讲究的是耳根与声音的融为一体，乃至达到无我无声，声我同一的“入流亡所”境界。因此两者在修炼的最开始，就存在着方向上的差异。白云中按照飞风巫祝修行的感悟和方法，对耳根耳识的认识和听闻的掌握，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虽然受益匪浅，但却因为方向不同，只能一直徘徊在《耳根圆通章》门外。

    忽然，空中吹来一阵清凉，随即便下起了沙沙细雨。

    飞风巫祝用自身真气撑起一个不大的结界，让雨水无法滴落淋湿自己二人。

    江白云中听着风声、雨声，以及因为下雨整个祭祀场的其他所有声音，感觉声声入耳，寓意绵绵。夜空突然发出一道闪电，江白云中眼前一亮，随即一切又归于黑暗。远方的天空乌云翻绞，一声天雷在耳边轰响，江白云中内心一震，顿时睁大了眼睛。

    江白云中审视着四周夜空，内心顿时一片清明。

    这声音，有发起，有受落，因果才建立。这声音，由物发起，经物传播，由物接受，有物才延续。江白云中心想，我若为物，声音即由我发，我若为物，声音即经我传，我若为物，声音即为我闻。无物即无我，无物则无声，声物本如我，我本来就跟声音互为一体，又何来区别你我之说呢？

    江白云中闭上了眼睛，天地一时之间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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