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鹰身形如急箭,从九天之间降临而下。
“糟糕!”饶是以凌虚面对六年冷嘲热讽练就的定力,也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
刚才的恶战,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现在的他再也无力摆脱这一死亡一击。
“呼————!”凌虚长出了一口气,汗流如瀑。
当再次面对死亡,他已无力执起刀剑,唯有静待命运的审判。
“呵呵。”凌虚无力地笑笑,望着苍天,眼神中满是疲惫。
“我,无力了。”凌虚虚弱的声音幽幽传荡。
他趴在天鹰的颈脖,大口的喘气。
凌虚的四肢仿佛脱离了掌控,唯有迟滞的大脑,缓慢地运转。
鼻腔中,血腥味越来越浓。
疼痛,成为凌虚脑海里唯一的主调,生命力被逐渐抽空的味道萦绕舌尖。
长时间的失血,正一点点地把灵虚送进死神的刀口之下。
唯有最后的本能支撑着他紧紧地勒住天鹰的颈脖一刻也不肯松手。
“嘎!”天鹰略显狰狞的笑声变得含糊不清,断断续续。
“真是,好讨厌啊!”凌虚苦笑:“想不到,我在这里就栽了。”
死亡的寒风,愈发凛冽。
望着越来越近的悬崖,凌虚闭上了双眼。
虽然,凌虚对死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它真的来临,又有谁忍得住自己万千的思绪?
凌虚回想起自己短暂人生的点点滴滴,回想起自己的亲人,最后回想到起自己那道苦苦追求的背影。
那道背影,伟岸得要超脱天地。
在凌虚极小的时候,父亲为了他们的安全,孤身一人离去,从此再无音讯。
自己唯一的记忆,便是他离去时模糊的背影。
真奇怪,自己那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唯独那一道令人心安的背影,如此清晰。
不过,凌虚的娘在凌虚面前极少提起他,但凌虚清楚,自己的娘对“他”的思念,一刻也没有停止。以为“他”经常看见,娘躲在房间里为了“他”独自哭泣。
而这也是为何,凌虚只有名,没有姓。
“爸爸。”凌虚低喃,眼角洒落几点晶莹。
他睁开眼,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阳光不断退却,恍若当年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轰!”惊雷划过天空,也狠狠震荡了凌虚纷乱的思绪。
他的身形一震,因为他想起爸爸离去前那一句撼天之语。
“虽千万人,吾往矣。”
既然爸爸面对万千之敌尚能谈笑自若,自己又怎能因为一点小小的危险,就放弃希望?
“决不能,放弃啊!为了心中不能缺失的一切。”凌虚心底里低低地呐喊。
凌虚,再度闭上双眼,不是因为绝望,而是因为感受。
一缕幽香,钻入了鼻孔。哪怕在血腥之中,也如此清晰。
就像冰天雪地中,那一团温暖的火光。
“那是……凝空草!”凌虚的双眼精光一闪,心里惊喜道:“有办法了!”
悬崖,在凌虚的思考过后,已近在咫尺。而天鹰也在此时陷入了昏迷。
“好了。”凌虚道:“死或生,就看着一拼了!”
凌虚拼命调动起自己最后的力量,猛然发力,跃向悬崖。
剧痛,使得凌虚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令他几近昏厥,但他咬紧牙关,眼睛死死地盯住前方。他清楚,此时若是昏厥,他将必死无疑。
天鹰,正面撞上了悬崖。
“嘭!!!”
巨响惊天动地,林间的飞鸟被惊得纷纷飞出树林。
“唳!!!”天鹰一声悲鸣,头颅重重的砸在坚硬的岩壁之上,血花在半空中迸射,这一幕,美丽而血腥。
凄厉的长鸣,在此刻戛然而止。
尔后,天音直挺挺的从万丈高空摔了下去。
“嘭!”又一声响,地动山摇。不远处的参天古木被震得左摇右摆。再不久,各种灵兽的吼声响彻山林。毕竟,天鹰作为作为梦灵山脉附近一带的高空霸主,它的尸身,足以引起附近灵兽的争抢。
天鹰尸身所散发的血腥,在不久之后便引起了疯狂,数以百计的灵兽彼此之间相互厮杀。兽血,嘶吼,抓痕,遍布树林的每一个角落。
树木,仿佛被打了兴奋剂一般,颤动不已。
不过,这一切凌虚并不清楚,他在天鹰撞崖的时候,便晕了过去。
只是他的嘴角,还残留了还没来得及吃下的药草碎屑。
而他也没有看见,在远方的山巅,一道模糊的身影静静地凝望着刚才的这一幕。
……
梦灵山脉,断空崖外三十里。
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正从梦灵山脉的深处缓慢走出。
他们的队形有些散乱,衣袍上的徽章也参差不齐。看起来是由数个势力的队伍临时拼凑而成。
不过,他们的脸色有着浓浓的疲惫之色,身形显得有些狼狈与憔悴,其中的不少人也带上了不轻的伤。整个队伍的士气显得有些低落。
显然,他们刚才在山脉深处的的经历并不愉快。
但,无论他们的队形如何散乱,他们的队形依旧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中央的马车
“他娘的!”队伍之中一位佣兵骂骂咧咧:“刚才就搜索了三个时辰,我们狼牙团就损失了七个弟兄,真当我们的命是草纸啊!”
“你拉倒吧!”旁边的同伴没好气道:“拿人钱财**,我们崖帮不也损失了好几个弟兄,你见我们有什么怨言。”
“就是。”另一旁一位同属“崖帮”的人不屑的笑一笑,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不过就损失几个弟兄而已。”
“我呸!”另一个冷笑:“损失的不是你们的弟兄,你们当然是事不关己。”
“你什么意思?”崖帮二人冷笑:“就你们损失人马了?我们的损失难道就少了?你我都是炮灰,还在这里讨论谁先谁后吗?切,有本事你学学李家那些大势力,翘起双腿,让我们去送死。”
“你什么意思?找打是不是?”狼牙团的二人气势汹汹。
“打就打,怕你不成?”另外的人也丝毫不让。
一时间,就有十数人围了上来。
“好了!”双方势力的头领见状,同时喝道:“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赶紧给老子散了!”
那十几人才悻悻地散去。
“老大。”散去的人群中,有人不服的问,道:“凭什么就让我们来送死,那些大势力的人命是人命,我们的命就不是人命了吗!”
“就是。”有人附和,道:“还有那个人,明明实力如此之强,却偏偏要拉我们去死,这种见死不救的家伙我们居然还要去跟随他?”
“我呸!”那头领听得此话脸色狂变,急忙低声道:“闭上你的臭嘴,你想把我们都埋葬在这里吗?”
那人听到,头缩了一缩,有些惊惧的道:“老大,他真的那么厉害吗,咱们在元城也算得上大势力,他动手前也得掂量一下我们的力量吧。”
“滚!”头领压低声音,惊恐地看了不远处的马车一眼,才道:“他要想灭元城尚在翻手之间,我们这些小胳臂小腿,算个屁啊!”
头领道:“在元城我们算得上一霸,可放在外面我们别说上台面,连桌腿都摸不到。那个人的实力,势力根本不是我们所能抗衡的。”
“一句话,你乖乖听他的话,兴许还有一丝活路,要是得罪了他,嘿嘿,我保证你走不出这梦灵山脉。”
“你们也注意点。”头领吩咐下去:“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有半分失格,就等着被扔去喂魔兽吧。”
队伍渐渐走出了密林。
“吼。”一阵兽吼震动整个山林。
整个队伍不由得停了下来。
“怎么了?”各队伍的头领喝道。
“报告!”半响,先头的人马回来报告:“前面发生了灵兽暴动!原因不明!”
“什么?”听到此话,在场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灵兽暴动,怎么可能?!”那报告之人的头领听此也是怒斥出声。
“老……老大,小……小的真的没有撒谎啊!”那人惊魂未定,听他人一喝更是连话都说不准了:“我……我亲眼所见啊!”
“给我想清楚了再说!”头领听到这番话,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他按捺住怒气沉声道。
那人深思了一口气,惊慌的神色总算平静下来,道:“老大,前方三十里,有近百只灵兽大打出手,看上去好像在争夺什么东西。”
“他们在争夺什么?”头领听此,不由得问道。
“不,不知道”那人的回答显得有些怯生生的,他道:“因为,那里据目测至少有不下于十道气息达到了二阶灵兽的地步!”
“什么。”周围响起了又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行走于梦灵山脉,最可怕的并不是高阶灵兽,而是因一场血腥引起的……兽潮!
随话说,蚁多咬死象,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对付一只两只灵兽尚且游刃有余,当一个人面对成千上万,甚至数以十万,百万,千万记的灵兽呢?
也许高阶灵兽的灵智足够高超,但低阶灵兽只是处于刚刚开启甚至毫无灵智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辨别强弱的能力,一点的血腥,便足以引起他们的疯狂!
而且,一旦他们疯狂起来,便变得悍不畏死,根本不管三七是二十几,只懂得杀戮!而杀戮的血腥,又将引起更大范围的灵兽暴动,到最后恶性的循环使得追来的灵兽将……铺天盖地!
想象一下,一个人面对汹涌如潮的灵兽,将是什么情景!只怕灵王以下,将无丝毫活路!
曾经,一位新晋的灵帝在梦灵山脉大肆杀戮,引起了滔天兽潮,最终在数以十亿记的灵兽冲击下,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灵兽,一直是梦灵山脉的禁忌!
每个进入梦灵山脉的冒险团在事前都会严格限制自身远离灵兽的聚居区,以免引起令人闻风色变的兽潮。
“难道兽潮出现了?”队伍里的头领们都有些惊疑不定,随后带着惊惧齐刷刷的望向中央的马车。
一位头领硬着头皮走了出来,朝着中央的马车施礼,道:“大人,我们……”
然而没等那位头领说完,车中,一道嘶哑的声音带着阴森的语调,如冬日寒风般刮过。
“不过是一些小杂碎在争抢一具天鹰的尸体而已,前进吧。”
众人如坠冰窖,一是因为他恐怖的实力,隔着三十里居然能把前面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第二,自然就是因为车中之人那如隆冬暴雪般冷酷无情的话语。
前进!
不提其他灵兽的增员,哪怕是现在的阵容,也足以让这支队伍损失惨重!
见过马车之人先前冷酷无情的举动,众人心里清楚,无论自己的损失有多么惨重,他也只会冷眼旁观。
“大人。”那头领听了此话脸上抹起了犹豫之色,但随即他咬咬牙,道:“能否请您更改道路?以我们的阵容,上前去只能损失惨重!”
他道:“大人,我们的命也是命啊!”
他的语调显得战战兢兢,他害怕喜怒无常的那位“大人”会要了他的性命。
听闻此言,马车沉默了一阵,随即道:“好吧,改道吧。”
那位头领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
但这也使他最后的一口气了。
刹那间,从马车中激射出一道诡异的黑光,打在那位头领的身上。
那位头领的身躯,在刹那间开始融化!
“啊!!!”剧痛,使得那位头领惨叫起来,凄厉地叫声如地狱中走出厉鬼,阴森恐怖。
他满地打滚,以图减缓他的痛苦,但并没有分毫的作用!
“大人,饶命啊!”头领凄厉的惨叫。
但马车中的人,没有丝毫的波动,好像他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毫无用处的蝼蚁!
在众人恐惧的目光之下,那位头领渐渐化成一滩酸水!
望着在不断腐蚀地面的黑水,听着那令人惊恐万分的吱吱声。马车里喑哑的嗓音如天地间最为彻骨的寒风,传荡开来:
“以后,你们要想改变我的决定,就要有一个人作为祭品,清楚了吗?现在,改道断空山!”
众人噤若寒蝉,在晨光之下,却冻得依旧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