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看着巨狼渐渐离开的背影,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心中恐惧方才渐渐消退,站起了身,看着裤裆的潮湿,顿时老脸一红,幸好这衣服是深色料子,否则丢人丢大发了。
连忙站起,朝柳凭深深作揖,说道:“多谢朋友搭手相救,王某感激不尽。”
嗅觉明锐的柳凭闻到一股骚味,白芷更是将鼻子埋进柳凭的头发里,不过自然不会去提,笑了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此等是英勇搭救,哪里还是举手之劳?在下沁水县王宏,字仲博,敢问兄台高姓大名?”王宏看着柳凭的举止神态,顿时知道不是粗鄙农夫,此等英勇又有教养之人实在少见,便生出结交之心,虽然比自己小,还是喊出兄台,以表尊敬。
“在下柳家村童生柳凭。”柳凭也抱拳回应,大夏王朝男性一般十四岁取表字,柳凭未到这个岁数,自然没有字。
王宏恭敬问道:“原来是柳兄,久仰久仰。在下心中感激柳兄出手搭救,能否到寒舍做客一番?好好道谢一番。”
柳凭想了想,点头道:“好。”
二人就这样启程,到了柳家村村口,便见一辆青帷平头马车停在那里。
这马车配置了三匹烈马,浑身漆黑如墨,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时发出‘咴咴’的叫声,随意拨弄着泥土,抖动着身体,显得十分桀骜不羁。
骏马不时引起来往村民艳羡的目光,小孩子趴在墙头津津有味看着,因为害怕,根本不敢接近。
柳凭看见那烈马,忍不住暗暗摇头,此等好马,竟然作了马车,还是三匹,这王家当真和传闻中一般,是一个暴发户味道十足的土豪。
倚在车上打盹的车夫被王宏打了一下脑袋,茫然的睁开眼睛,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少爷,少爷,您回来啦?”
王宏很是不满的说道:“才走一会,你就睡了?昨夜花了多少时间在女人肚皮上了?”
那车夫也只是嘿嘿的打着马虎眼。
“柳兄请上车。”王宏先上了车,将车帘拉开,对柳凭招手道。
随即上了车,车夫先牵着马走到道上,然后扬鞭而驰。
车厢的空间很大,对面而坐,完全感觉不到拥挤。
一路上的闲聊,和这王宏也熟络了一些,都是少年郎,熟悉之后,说话自然直接一些。
这时柳凭已让白芷回到山中,看着王宏问道:“话说回来,你来那山里做什么啊?”
王宏苦笑道:“这事儿不提也罢,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汗颜啊,你是童生,也该明白,最近的苦读,家里父母一直逼着我读书读书再读书,头都要裂开了……”
柳凭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就偷偷溜了出来,带上弓与箭,狩猎游玩一番,却不想遇到那……唉,真是可怕,这次还多亏有柳兄弟你出手搭救,否则凶多吉少啊。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王宏叹了口气说道。
“弓箭呢?”柳凭问道:“你去狩猎,箭法应该不错吧?怎么落得这般凄惨?”
“那狼太快了,弓箭根本射不中,我丢掉弓箭逃跑了,可是还是被追上了……”
“真是够悲惨的。”
“能别再说这个话题了吗?”王宏露出幽怨的眼神。
“哈,行!”柳凭一笑,随即问道:“你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吗?有几分把握?”
“七八分吧。”王宏想了想说道。
这让柳凭暗惊,要知道,这大夏王朝的科举,有神灵巡视,徇私舞弊根本不可能,这王宏说七八分把握,恐怕事实就是如此,甚至更甚。
一路闲谈,柳凭不时爆出的新词儿,让王宏笑个不停,甚至柳凭也不知道笑点到底在哪里,他就笑得前俯后仰,很是夸张。
半个时辰后,车子已经驶到王府的门口。
王是这王家的姓氏,但和王爷的王,是一个王,所以这王府二字,不管是读还是看,都显得格外的霸气。
事实上,这王府,也和真正的王爷府邸,没有多少的区别。
长长的围墙,将一片大院围住,正红朱漆大门,台阶很高,拾级而上,两边的门卫立刻将门打开,然后朝王宏行礼。
随着王宏进入这王家,走了好一段路,来到一间宽敞客厅,王宏训着下人:“还不上茶上点心招待贵客,愣在这里干什么?”
丫鬟连忙应是,匆匆走开。
王宏转身说道:“柳兄弟请坐,在这歇息一会儿,我去换套衣服……”
柳凭点头,找了个椅子坐下,一路过来,虽然有着前世的见识,不会因为这豪宅而目瞪口呆或没见过世面般的四处张望,但也是心中艳羡,这样的生活环境,真是不错。
片刻,丫鬟就上来了茶,随行的是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径直走了进来,向柳凭抱拳说道:“鄙人王家家主王斌,字文雅,这次过来,是专程多谢小兄弟的出手搭救,否则犬子性命难保。”
“学生柳凭,见过……”柳凭连忙站起来,作揖说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斌打断,他笑着说道:“贤侄不必多礼,你有恩于王家,还这般行礼,叫我如何承受?快快请坐。”
便拉着柳凭坐下。
王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打量着柳凭,见他眉清目秀,举止文雅,隐隐有着风度,很是出众与不俗。在自家这豪宅,面对自己,还能够面不改色,同样也无桀骜不屑之意,不禁暗暗点头,此子着实不错。
柳凭也喝了一口茶水,初时有些苦,但口感极好,醇度极高,喝完后,顿觉得苦味化去,齿间留香,忍不住暗暗惊叹,真是好茶。
王斌淡笑说道:“你搭救我家犬子,岂能没有答谢?”
旁边的下人立刻端来一个木制托盘。
王斌将盖在上面的红色布头掀开,顿时露出里面一个个的雪花白银。
“这是一百两银子,算是聊表心意。”
柳凭看着那银子,顿觉得心动,这世界一两银子相当于前世的一千块,这一百两就是十万块!足够寻常人家的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开支。但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这我不能收。”
“为何?”
“我救令公子,是正气使然,根本不是为了这些银钱,若是我受了,岂不是被当做攀附权贵,喜好钱财的人了?”柳凭一脸正经的说道,这钱,他还真的不能收。相对这钱,这王家的一个人情以及以后的关系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岂能鼠目寸光?但心中这么想,话自然不能这么说。
“贤侄想多了,这只是小意思。”王斌笑着说道,看着柳凭很是满意,这少年郎,真的很不错。“你若不收,我王家岂不是成了无礼之人?”
“您答应我一个要求就行。”柳凭想了想说道。
王斌一愣,面色一板,问道:“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柳凭说道:“我想在贵府谋一个文雅差事,只有一月,在这期间,能随意翻看贵府的书籍。”
王斌听着这要求,心中一松,更高看了柳凭几分,不禁一笑,说道:“这有何难?你是童生吧?没想到这么小,就要当秀才了。”
“哪有那么容易……”柳凭苦笑。
王斌道:“这事儿简单,你来给我府做一个抄录,每日誊写一些快要破碎的书籍,我供应你中、晚二餐,来回马车接送。每日誊写两三个小时就算完工,一月,我支付你十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柳凭大喜,虽然知道这工作时间缩短了两三倍,工资却高了四五倍,但也不客气推辞,而是爽快的道:“感激不尽!”
一会儿,王宏来了,二人聊了一会儿,柳凭告辞。
王宏派人将柳凭送回柳家村,回到家中,柳凭将这事儿说了出来。
柳父顿时皱紧眉头:“虽然不是作下人,无损身份,但这样不会影响你的学业?马上就要秋闱了……”
“不会。”柳凭道:“家中典籍,我已大概通晓,其余的,科举根本用不上。但这些实在少了,我去那王家的书库中,可以好好看看,这样,秋闱才有把握考上!”
看着儿子,柳父问道:“你要在这次考上去?”
感受着父亲期待的目光,柳凭斩钉截铁的道:“是!”
柳父大喜,道:“果然不愧是吾儿!”
若真的考上,那便是十三岁的秀才,定会在这沁水县,不,整个上河郡都闻名遐迩,有着少年天才的名头。到时候,定会得到重视与栽培,一想到这里,柳父只觉得老怀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