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溪 第056章痛不欲生

    大坝保住了！大家松了一口气！由于连续作战，参加抗洪的人们疲惫不堪精疲力尽，有的居然躺在坝上睡着了。

    太阳出来了，六十多天来百合溪终于见到太阳了。溪水开始回落，抗洪的人们陆续地回到自己的村组或者回到自己的单位，但是坐着船在溪水中插浮标的百秉仁百秉礼两位老人和两名解放军战士却找不到了，人们焦急起来。指挥部立即组织人员寻找这四个抗洪英雄，文昌文宇和百合村的村民都参与了搜救，他们用传统的搜救方式在船的后面托着滚网和沉钩沿百合溪搜寻。文昌文宇他们站在船头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浊流滚滚的溪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漂流物。

    百秉仁等四个人的遗体是第二天的晌午捞起的。文宇乘的大船沿溪面往下游大约找了一百多里，他发现了滔滔溪水中翻滚着的尸体，立即和船上其他人一起用沉钩拖住，并奋力将尸体拖上大船。拖上一具尸体又有一具尸体，一共是四具尸体，他们四个人的手紧扣在一起……

    四位抗洪英雄回到了百合村所在的坝段……乡亲们怀着无限悲痛和崇敬地心情将这四具尸体摆放在青草绒绒的百合大坝上，他们拉着的手挽着的手，怎么分还是分不开……百秉仁拉着一名战士的手，百秉礼拉着一名战士的手，秉仁和秉礼两个老人的手也紧扣在一起……尸体漂了两天两夜冲了一百多里，无论浪头有多大，他们的手没有松，拉在一起挽在一起铁链一般，现在仍然不愿松手……指挥部拿来崭新的毯子盖在他们四人的脸……战士所在部队的首长来了，乡亲们来了，大坝上哭声一片。文昌一声嚎哭昏死过去……

    文宇面向这四人跪下长嚎一声哭诉起来：“我的老父亲啊我的大叔啊，你们都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可你们仍然上了大坝站在最危险处……还有你们两个战士我的好兄弟，当我们突遇危险的时候你们毫不犹豫地来到了百合溪……你们把手紧扣在一起是怕走散了吗？是怕我们找不到你们了吗？是怕回不到百合溪了吗？老父亲啊大叔啊，你们回来了，你们现在就在我们中间，再也不会离开……两个小战士，你们将永远在我们心里，你们保卫百合溪的献身精神将像百合花一样长存在广阔的大地上，万古不褪色……”

    朵朵白云，蓝蓝长天；巍巍大坝，悠悠溪水！指挥部的人流泪了！战士们流泪了！乡亲们流泪了！现场上所有人的泪水滚滚落下。片片竹林扎根于土壤中，倔强地向上挺立；许多蝶儿飞来了，绕着大坝上躺着的四位英雄……不知是文宇和村民的哭诉感动了苍天还是秉仁他们听到了乡亲们如泣如诉的呼喊，这四个人紧扣在一起的手无声地舒缓地展开了。文宇是个新时代的知识分子并不迷信，但是，此时此刻他又是多么地希望人世间真有神灵存在让他们四人再听一听亲人的呼唤啊！……

    蓝蓝长天，星河灿烂，多少情丝心头牵；溪水长流，弯月如钩，百秉仁百秉礼洪水献身的精神像百合花一样绽放在百合溪人民的心头！

    安葬抗洪英雄的仪式极其地隆重！牺牲的两位战士的亲属来了，两位战士生前的战友们来了，参加抗洪的志愿者们来了，百合村、百合镇的乡亲们都来了……百合溪人民向英雄的家庭表达了无限的敬意，并捐献了许多的财物、现金，但他们什么都没要，只带走了两个战士的骨灰盒……

    乡亲们怀着无限悲痛和崇敬地心情安葬了秉仁秉礼两位老人。老人的坟茔摆放着各种形状的百合花，市、区、镇各级组织都送来了花圈、挽联，乡亲们呜咽一片……其中百合市抗洪指挥部送来的挽联是：

    巍巍翠微山头，**永驻英魂不朽；

    滔滔百合溪水，明月常留业绩永存。

    百合区政府送的挽联是：

    君弃己救人，作一杆航标，却铸就世间大爱；

    你舍身取义，驱万重洪水，终修成时代楷模。

    百合镇政府写的挽联是：

    百合溪里与洪魔顽强战斗，转眼中驾鹤西行，物是人非，唯存英雄浩气，自当嘉赞；

    大浪头上作航标傲然耸立，刹那间魂游九天，时过境迁，只留豪杰神威，理应颂扬。

    百合镇信用社送的挽联是：

    风狂电闪雷鸣，难掩英雄抗洪抢险战天志；

    雨猛浪涌山崩，长留义士舍己为人斗地情。

    百秉义从南坪赶来含着泪水称赞秉仁秉礼两位老人：“是翠微山上不朽的青松，是溪水岸边长开的百合！”白菊拖着半身不遂的身体扑倒在秉仁老人的坟前一声悲切地呼唤昏死过去，文昌悲痛地呼喊道：“老父亲啊，我再也看不到您了……”文盛百莲也是哭得昏天黑地……

    文宇也跪在父亲的坟墓前，手摸着冰冷的碑石哭得痛不欲生：“爸啊，从今往后我们再也见不到您了，我们有了委屈再也没办法向你倾诉了，我们回家晚了再也见不到您在门口张望我的身影了，再也听不到您叫我们的声音了，天冷的时候儿子再也享受不到您催促我加件衣服的温暖了……我的爸啊！这一辈子您遭受的苦难太多了……您把一切都给了这个家，给了百合溪啊！叫我们如何报答……"

    文宇被人们劝起来后既没有到护坝棚也没有回家，整整一天他吃不进去任何东西，他来回地在大坝上走，从上游到下游，从下游又到上游，从坝北到坝南，从坝南又到坝北，他感觉到只有不停地走心里才好受一些。

    百秉义准备回南坪的时候，文宇将一件破旧的羊皮大衣递到他手里说：“叔，我爸八十岁生日那天跟我说，如果没有他了就让我把这件大衣转给你……”这件羊皮大衣还是百秉仁和白梅离开两狼山的时候宫政委送的，百秉义拿着大衣的时候仿佛又看见了慈爱而又坚毅的大哥，他的眼里又擎满着泪水……

    百秉义离开百合溪后，文宇仍然处在一种极度地悲伤之中，这天他又转到了老父亲的坟地，看着墓碑上刻的字他才突然想起那天满桌香在父亲寿宴上说的四句话：那前面的‘寿诞若满八，生命成虚话’这是在暗示秉仁老人只能活到八十岁，八十岁以后生命就成了虚幻；后面的‘溪水连天涌，灵魂守大坝’这分明是在告诉文昌文宇他们的老父亲就牺牲在洪水连天的百合溪里……

    秉仁老人去世后另一个痛不欲生的人是何振业。振业的悲痛不在于他和老人的情义有多深而在于老人有两样珍宝。从多方面的走访和暗中探寻，振业得知文昌文宇文盛家里都没有这两样东西，东西只能在秉仁老人家里，而且老人是唯一的知**，现在他已经离开人世，如果再不抓紧寻到，这两样东西有可能永远成为一个迷，这是振业决不愿意看到的一个结果。就在大家还在安葬两位老人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时候，何振业就开始了忙碌而悄悄地找宝行动。

    洪水退去百合溪流域的城镇村庄都处于一种百废待兴的状态。有的墙头被洪水冲倒，有的树木被洪水连根掘起，被淹没在水里的路露了出来，被埋在水里面的杂草和庄稼都沤烂了，被洪水飘走的柴草和被洪水打散了架的大木床现在都躺在泥地里，泥地里还有腐臭糜烂的被淹死的小动物的尸体，经风一吹，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刺鼻子的腥味臭味。

    在翠微山西端北侧的一片废墟上有一个人来回的在此转悠，这个人就是何振业，他已经在这里转了好几天了。这里曾经是一处宋代就建立的官窑厂，场主挖翠微山上的土制成各种形式的坯子，再经过一些工序就烧制成陶瓷，然后供应给方圆几百里的官员、富人们使用，还有一部分产品被直接送往宫廷。当时家里能有一套“翠微官窑”的陶瓷也是一种荣耀。可后来这座砖窑厂在明朝中期就被暴雨冲垮了，然后这里就成了一片废墟。但是，成了废墟的翠微官窑遗址这块土地并没有消停过。据说每一次大雨过后特别是洪水过后，这里就会有一些很值钱的陶瓷裸露出来，远近的人们都来这里寻找珍贵的瓷品。不知道有没有人在这里拾到有价值的陶瓷，但这里的人们却有这个习惯，而且这种习惯从那时候起一直延续到现在。何振业有了这习惯是从他开办“百合博雅”开始的，尽管“百合博雅”没有办下去，但振业的这个习惯却沿袭下来了，而且愈演愈烈。

    振业在官窑遗址没有所得就去找满桌香。他知道百秉仁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就是满桌香，或许百秉仁把珍宝的下落告诉了满桌香，这样贵重的东西不可能就这样消失。振业先是找到靠天集，然后又从靠天集找到泥巴洼，前后转了六七个地方就是没见到满桌香，而且在爬山的时候摔倒在下面的水沟里，因此摔坏了腿。

    从七月十日即“7·10”那次大型抗洪抢险到现在又过去二十天的时间了。二十天本来是一个短暂的时间段，但百合溪一些人的命运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洪水退后各级组织和各个阶层的人都在不停地忙碌着。上级要求各个单位表彰抗洪有功人员，特别是将那些敢于冲锋在前不怕牺牲的人的事迹要写成经验材料上报，号召全市人民学习。

    何振业是一个善于动脑筋思考又善于抓机遇的人，他在寻宝的同时一刻也没有放松拉关系。振业托着下巴对花逢春说：“我放你两个星期的假专门写材料，要把我们学校抗洪的先进人物写出来，特别要突出单位的领导。”很快，逢春的材料写出来了，在材料中何振业成了一个毫不畏惧顶天立地的抗洪英雄，而且很多属于百秉仁百文宇父子做的事在文章中都变成了振业做的。然后，振业和逢春一起又找到一名记者，将这份材料进行再加工润色添枝加叶，以《滔天洪水中的一个航标灯》为题发表在一份很有影响的日报上，紧接着许多报纸和网站进行了转载，一段时间里何振业的名气如春潮般迅速上升。与此同时，振业又开始了人际关系外交，把每一分钟都用在编织关系网上，自己的孩子因骑电瓶车摔坏了腿住进了医院也不愿去看看。他跑上跑下，半个月内，四次拜访副市长海潮，每次都带着不同的礼物。

    振业的忙绿有了显著的成效，很快新的人事任职下来了：何振业因抗洪有功调入百合区任副区长，花逢春升任百合中学校长，原百合中学教务主任陈平升任副校长，百文宇暂时借到百合镇写材料，但人事关系工资关系仍然在百合中学。从此，文宇就离开了百合中学到百合镇镇政府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