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摘星谷风云。
001十岁之前
半夜,江雨忽然就从噩梦中惊醒,猛地从炕上跳了起来,惊恐的眼神来回的扫视屋子里每一个角落,半晌后,发现屋里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心稍定,他惊慌仍余的摸了摸脑袋,慢慢躺下去,捞起破旧泛黄的棉被盖在身上,瞪着眼睛望着茅草混着树枝支起的黑屋顶,想想明天还要上山砍柴,他不得不把头埋进被子里强迫自己继续睡觉。
在他炕旁边大哥睡得正死,而另外一个大炕上父亲护着弟弟,母亲抱着妹妹都盖着同样泛着黄色的旧棉被,也在深深的睡梦中。
江雨跟大哥睡的小炕后面靠着一面用黄泥和几根大树糊起来的土墙,这面土上面的黄泥在日晒雨淋之下掉了一些,漏出了大大小小数十个不规则的洞。
江雨和弟弟妹妹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各家各户这样的漏洞里面找地螃蟹,这种叫地螃蟹的东西虽然只有小指头大小,但在当地却是一种很有价值的药材,抓到十只就能换1个铜板,一个铜板就够江雨家里一天的伙食了。
而江雨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抓地螃蟹的能手,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他江撇子。
并不是因为他是撇子,而是他掏地螃蟹的时候喜欢撇着脖子,拿着一根树枝趴在地上掏掏掏,别人只看着他撇着脖子,然后地上掏掏掏,地螃蟹就出来了,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那是一种秘诀都跟着他学,撇着脖子去掏地螃蟹,结果都不管用,也不知道哪个娃子就跟他安了个绰号叫江撇子,江撇子、江撇子的就伴随至今。
江雨被人叫江撇子,他也不生气,因为村子里的这些小孩的绰号不见得比他的好听,什么偷鸡贼,小瘸子、雷娃子,各种雷人绰号比比皆是,听了能让人哑然失笑。
在这个徘徊在温饱线上的村子里,大多数小孩子都长得不起眼,瘦骨嶙峋,皮肤黑黝黝的,面黄肌瘦,而且天生牙齿泛黄,不过江雨似乎与众不同,偏偏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而且比同龄人早熟了许多,他从小就喜欢跟着父亲和大哥上山打猎,年龄虽小,但是抓鸟烤兔,爬树摘果什么的,很是厉害,所以他身体得到锻炼,营养也勉强跟得上,而他一直希望有一天能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大人们经常说的富饶城市。
江雨一家六口人,有大哥和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在家里排行老二,今年九岁,家里的生活很辛苦,一年也吃不上几顿肉,全家都靠着父亲和大哥上山打猎为生。
此时的江雨,又睡得迷迷糊糊的,似睡未睡似醒不醒,脑子里又开始做梦了,他梦见了他走进了世外桃源一般的人间仙境里,又梦见自己竟然在天上飞,而且还成了神仙能口吐神雷,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第二天中午十分,当江雨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背着一箩筐的野果子,双手还使劲的抓着一只山鸡,笑嘻嘻的往家里跑,而他还不知今天家里来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贵客。
这位贵客,是大山外富饶城市里来的,跟母亲似乎有很深的关系。
江雨带着山鸡正跑着回去,就看到一顶锦缎布做的大红轿子停在大门口旁边,很多村里的小孩子聚集在那里,都睁大着眼睛围着轿子看。
江雨疑惑的走了进去,隐隐看到三个人影坐在屋里跟母亲讲话,他往偏房一拐,找了根麻绳将山鸡捆了个牢实,然后透过墙上的漏洞往里屋看。
就看到,母亲身边坐了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这个人穿着一身锦缎做的长袍,竖着头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几分威严。他身后坐着两个穿着束体灰色衣服的汉子。
就听得母亲说:“老管家,这是大事,还要等孩子他父亲回来拿主意。”
那老中年人也点点头不在多说而是打量着四周的泥巴墙“小月,这些年你跟着江柱吃了不少苦了吧,想当初他要是不犯下大错,府主也不至于把你们发配到这里来。”
不过,如果没有你们那年的犯忌,恐怕小少爷也不能好端端的活在这里。
江雨听得半截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然后见着父亲就回来了。
父亲走到大门口看着眼前熟悉的仨人的时候很是吃惊,缓了缓走上去。
“江总管,千里迢迢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吗。”
“江柱啊,多年不见,你还是那脾气。”这个叫江总管的中年人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看着他。
然后江柱疑惑的坐了过去,三人团座而谈。
江雨就看着父亲跟这个叫大总管的中年人谈着谈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到后半盏茶的功夫,甚至抽身去拿出了很久没抽的叶子烟点上了火,一吞一吐的抽了起来,袅袅的烟雾就屋子里弥漫开来。
一向憨厚稳重的江父,不知道跟这个江总管聊了什么,心情一下就变得沉重了起来,他抽着叶子烟在屋里来回的走动,良久他终于想通了道:“江雨是府主的骨肉我早就知道,虽然我比不得江府能给他多高的地位,但是养活还是没问题的,你们想要带他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去,如果不愿意此事绝无定改。”
江总管听了江柱的话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连连点头:“好,这事情我可以做主,如果小少爷不愿意跟我们回去我也没办法。“这么多年了,想不到曾经一念之仁放走的婢女竟然成了江家唯一的香火。
江总管微微理了理袖子,有些欣喜的说道”我们快去见见小少爷吧,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小少爷生得个什么模样。“
倒是江柱微微平静的说道“我家老二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虽然小小年纪,但是村子里哪家人的女娃子都喜欢粘着他走,我就是想说我娃生得不好别人都不高兴。”说来江雨确实是他的门楣,别人谈起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娃江雨。
江管家心中更是一喜“不愧是我们江家的小少爷,小小年纪在这穷乡僻壤都不当平凡的孩子,江柱小月啊,你们在这里也不容易,我这里先给你五十两银子,重新盖座像样的房子,等我把江雨接回府去了,府主肯定还要大恩赐你们的,说不定就把这块地方赏赐给你们了。“
江雨在隔壁听着父亲和这个人的对话,虽然没听到多少,但是心中还是隐隐的明白了一些事情。
自己不是父亲和母亲亲生的,而是那个中年人口中的府主和母亲生的,而现在那个府主知道隐情了派这个管家过来要来接他回去。
江雨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听到那个管家说府主会把这片地赏赐给父亲管辖的时候,江雨一下改变了注意,他想到村长那家人,住的是全村唯一一家用黑砖盖的房子,每天都能吃上稻米甚至隔三差五的就吃猪肉,鸡肉什么,如果家里能过上那样的生活,他被带去给那府主什么的当奴隶他也认了。
”这钱我就收下了,至于雨儿,还得跟他谈谈再说。“江柱接过了钱,50两对于江府来说根本无所谓,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好几年的伙食费,足够让他盖上一间像模像样的房子。
我跟你们去。”不知何时江雨已经站到了门口,他双手握成拳头面色坚毅的说道。
“雨儿。”小月连走过去,泪眼朦胧的一把抱住江雨。“孩子,你已经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江雨抱紧母亲用力的点了点头。
“参见,小少爷。”这个江总管见到江雨的时候反应了半刻立刻跪到地上,连着他身后的两个壮汉也跪在了地上。
“老爷爷两位叔叔你们快起来。”江雨愣了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这是他这一辈以来第一次被人下跪,而且还是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老爷爷。
“多谢小少爷。”江总管站了起来,笑嘻嘻的看着他也不说话而是示意江母。
江母抹了一把泪就拉着江雨去了偏房。
原来,江雨真的不是江柱亲生的。
事情发生在10年前,江州江府,那时候江柱还是江府一个带刀护卫。
母亲江月是江府的丫鬟,年轻美丽,而江府主刚刚继任,年轻气盛,又血气方,在一次喝醉了的时候,就让江月就怀上了江雨,不过这事情是在事隔三个月之后才发现的,那时候江月已经悄悄的跟江柱好上了,碰巧被江总管发现他们私通,事情败露,府主大怒,江柱一个小小的带刀侍卫竟然睡了他内定的女人,一怒之下就将江柱发配到了这八百里大山里受苦,而江总管后来更发现江月怀有身孕,以为是江柱的孩子,一念之仁,将江月也悄悄送到了这八百里大山里跟江柱一家团聚,那时候,风雨交加之时,江柱又捡到了江雨的大哥江涛,也就是说江雨和江涛都不是亲生的。
江雨恍然大悟,原来不只是他不是亲生的还有大哥也不是啊。
大哥身份不明,而他却是那繁华城市中的某个富豪的私生子,而且是朝廷大官那种。
江母紧紧的抱着江雨,孩子现在知道了吧,你不是低贱的平民而是高高在上的江家的血脉。
江雨只知道母亲口中的江家是很厉害的存在。
江雨拍着母亲“不管我是去做他们的少爷也好还是做奴隶我都跟他们去了,如果我真的是他们的少爷,我会回来接你们一起去享福的。”
“傻孩子,你不要强迫自己,不想去就别去了,你父母都在这里住习惯了,也不想去外面了。”江母泪如雨下。
江雨还是去了,他跟那个江总管说:”我要把一家人接过去可以不。“
江总管说恐怕不好,那边会有你的生父和母亲如果你父亲过去位置会影响家主的威严。
”那让我父亲当村长,这里都归他管,让那个抢我们家粮食的村长滚蛋。”江雨这次死死的盯着这个江总管如果他说一个不字,那么他就不去了。
“这个可以,你跟我回去认祖归宗之后这些事情我会过来办妥的。”江总管拍着胸脯说道。
“好,我跟你走。”
他走的时候弟弟妹妹都父母的怀里哇哇的哭,他们隐约知道二哥要去很远的地方也许一辈都回不来了。
而大哥江涛也不知道是哭着还是笑着,边牵着江雨走边说。“二弟啊,你去城市发达了记得给你哥我讨个媳妇儿。还有记得回来看我们。”
“哥啊,我要真是他们说的大少爷,我肯定会来接你们的。”江雨边说边哭,仿佛生死离别,心中对那个地方还有着隐隐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