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录 第十九章故知重现

    银河倒卷亦莫过如是，繁星点点遥相呼应，道道白光披撒而下，不甚美丽。

    可在场之人不急细看，纷纷祭起真元相抗，僵尸更是首当其冲，天威之下，又岂是易于。青白相接，只是“咯嚓”数声细响，元珠被轰得寸寸碎裂，使其主人惨白的脸色更是多了份清霜之色，摊倒在地满脸怨色。

    那谢师兄的情况也不好，剑术施毕，全身真元犹如抽空一般，再也无力腾空，重重砸向地面，脸上还有一丝血色。数丈高空换做平时并不算什么，只是重伤之下摔下来必死无疑。好在定真和尚眼明手快，赶忙运起身法接住了他。

    一股浓厚的真元从背后缓缓注入他体内，虚弱的撑开眼皮，道“谢了，和尚。放下我吧，让我调息会便好。”

    阿扬此时也跑了过来，也不细看便知道他只是脱力而已，便取出一颗丹药递了过去。一阵香气飘散开来，那谢师兄体内原本枯竭的真元微微一跳，似有再生之照。名门子弟见识毕竟不凡，两人一眼便看出此药的珍贵。

    二人手中自有师门密药，相较而言不由逊上几分，此等回春圣药便这么相赠于毫不相识之人，两人对视一眼，谢师兄也不客气，只是微微的一笑便拿过药来，走到一边独自疗伤去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客套之话能免则免。

    和尚倒是发话了“方才多谢这位道友相助，那边那位是月峡的谢逸仁少侠，贫僧是梵空定真。”阿扬本不耐烦，一听“梵空”二字顿时眼前一亮，仔细盯了盯定真。定真还想说什么，只是定真被看得浑身不适，也不好说什么了。阿扬也没说什么，只是慢慢走向僵尸。

    “老鬼，你还真是鬼啊，现在还有何话说。”僵尸亦深深的看了阿扬一会，凄惨的笑道“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说，现在我修为尽失，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说罢，头一转竟不理阿扬起来。

    “我与你本无仇，谁叫你长得着幅鬼样，看见本来就不爽了，只是看在那个让人也不爽的人份上不动你而已，你还真当着我的动手杀人了，传出去我还怎么混啊。”说着还一面瞄了两眼晕到在地的罗井仁。

    讲归讲，他的脸皮倒也够厚，讲得倒是冠冕堂皇，似乎刚才他们很是厉害的样子，若不是谢逸仁及时发动剑诀，胜负还是五五之数呢。旁边的定真脸上一红，听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是他的肤色原本就白嫩，倒也不易让人看出。阿扬看了看僵尸，却并未动手，反而回头相定真道“胖子，过来。”

    定真不知阿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没有注意到阿扬的称呼，依言走了过去。“老东西，你这一辈子行恶无数，今天我们就行行好，你安心的去吧，胖子会送你一程的。”说完还指了指定真，僵尸闻言，回望了一眼阿扬，淡淡的笑了笑，独自盘做起来双手紧握碎裂的元珠，法诀一引，一道阴火自底盘之处燃起，逐渐蔓延之全身。

    阿扬看着还在发愣的定真，推了推他，道“胖子，愣着干吗，念经超度啊。”“哦”了一声，定真立即念起经文，淡淡的金光闪现在定真的周围，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四处飘散，阵阵梵唱声充斥期间，让人感觉周身舒畅。不多时，随着阵阵梵唱，僵尸的躯体已然焚尽，定真的梵唱声这才逐渐淡了下来。

    “胖子，去看看旁边那些废物吧，谢逸仁的伤势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对了，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在那边躺着，帮我去看看他。我走了，记得回老地方看看啊，胖子。”阿扬的话又长又快，最后一声“胖子”传来之时，阿扬的身形已在数十丈之远。定真就是立即拔身相追也追不上了。

    想起阿扬临走时的几句话，定真略一回忆，立即大笑起来，神色甚是激动的大喊“阿扬”。只是山影重重，阿扬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层层山峦之中，惟有定真的声音嘹亮的回荡着。

    其实定真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当年另一个幸免于难的少年，也是阿扬儿时的最好玩伴——阿虎。

    当年事后，轩叔将其托付给他的好友之一，梵空宗的一名长老，拜入其门下修习佛门真法。佛门之法本难修成，比起一些散修的犹有过之。阿虎的这身修为完全得益于从小常吃阿扬带回的灵果，身体里的杂质早已清耗殆尽。拜师之际轩叔更赠了一堆丹药给他，是以他的修为一日千里，比起其他同门更胜一筹，尤其是其中的宝相丹，这种本自脱胎于佛门的丹药更是让他受益非浅。

    这次，阿虎出山历练，更是想找阿扬的下落，只是轩叔多年来行踪飘忽不定，任是阿虎的师傅也不知道。阿虎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罢了，毕竟在宗内等了这么多年，还不如出来找找。多年的修练阿虎早已脱胎换骨，形貌大变，而当今世上能一口叫出他而是小名的就只剩下两个人了，轩叔自然不是这样，除了阿扬还能是谁。这回还真让他瞎猫碰着了死老鼠，找到了阿扬。

    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刚想立即拔身追去，周围阵阵呻吟之声洞彻于耳，定真皱了皱眉头，乡后方望去。一个个月峡子弟跌倒在地，刚才的剑诀余威震得他们丝丝做痛，这时其中的几名女子再隐忍不住，痛声呻吟出来。

    定真无奈，一边哀叹月峡的弟子怎么这么多都是不能打的，一边扶起他们助他们疗伤。直到谢逸仁醒来接手后，定真的真元也耗损的七七八八了。其实各人的伤大都不重，只是平时娇生惯养，此时受了伤不叫才怪。

    只是众人之中，惟有罗井仁和白致仁重伤昏迷，月峡一行人与定真告别后，匆忙的回山救治两人去了。“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声中，定真身形急射而出，冲向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南边疾驰而去。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一阵哀愁的声音从一个白衣青年的口中响起，青年的双手轻抚着满是尘灰的桌椅，两行行清泪轻滑而下，落在尘灰之中激不起丝毫水花。

    白衣青年就是阿扬，七十年后回到故居，看着陈旧腐朽的家具，看着早已破败不堪的房屋，种种儿时情景一一在脑海浮现，阿扬的手不禁紧紧握了起来，大声吼道“此仇不报我甘受天雷灭顶，万劫不复。”一阵淡淡的青光在阿扬周围闪现，瞬间又黯淡了下去。这是一种利用自己的真元引起天地的共振，发毒誓的做法，若是真有违背，天劫来临之时定会形神具灭，魂消魄散。

    “阿弥陀佛，阿扬你又何必如此，尘世冤仇，你我又何必执着。”话音刚落，定真的身形从天而降，落在屋外的院子里。此时阿扬已经走了出来，看见定真，脸色微沉的说道“胖子，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们村六百一十三口人的性命就这么算了吗。别忘了，这里面有你爷爷、父亲、母亲、还有你尚未足岁的妹妹。难道任由他们被屠戮，我们却隐忍度日吗，那你我还配为人子女吗？”

    阿扬一个一个人的说，定真每听一个，清瘦的身体便颤抖一下，听阿扬提及自己的妹妹时，两行清泪再也忍不住的掉落下来，七十年的清修，他始终忘不了那尚未足岁的妹妹在自己怀里静静看者自己的模样，那双清澈的眼睛盯着自己，仿佛对自己有无穷的话要诉说。

    他没忘，他没忘，七十年了，每每想起家人的音容，忆起乡邻那写熟悉的面庞，他都忍不住低声痛哭。阿扬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缓声说道“走吧，我们也该去祭奠祭奠他们了。”说完，拿起路上买来的香烛一马当先的往村外走去。

    青天凝翠，山风拂晓，密林深处，阳光透过层层枝桠星星点点的照落在阿扬两人面前的地上，呈现出一派和谐宁静的景象。只是二人却没那个心情观赏，眼前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兴致。

    全村一百六十五口人终于在一起了，只是惟有阿扬两人站着，站在那看着其余众人的墓，没错，正是他们亲朋好友，邻里乡亲的墓，整整一百六十三座，屹立在那密林的空地里七十余年。两人各自站立，一人静静的看着眼前林景，一人默默的颂着经文。

    月黑风高，高山之上寒风呼啸，吹得周围草木沙沙做响。两人已站了将近六个时辰，对于修真的悠悠岁月而言，这并不算多，只是两人就这么站着倒也显得有些无聊。“胖子，当年之事你知道多少？”倒是阿扬耐不住寂寞先说了出来。

    定真眉头一皱，沉吟道“当年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我醒来之时已经在宗内了，听师傅说是轩叔送去的。我也就此问过师傅，可师傅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应该是一个妖怪做的，至于详细的恐怕只有轩叔知道了，你直接找轩叔问问不就好了。”

    “轩叔，七十年来我不知问过他多少次，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样，只说了句‘你早晚会知道的’就混过去了。”阿扬每每想起轩叔的表情，都让他觉得无可奈何。

    “那……”正在定真刚要接话之时，阿扬大喝道“谁，给我滚出来。”一道凌厉的气劲透指而出，狠狠的砸向离墓群边上的一棵树干上。腰般粗细的树干“喀嚓”寸断。一道淡薄的黑雾匆忙飘出，混着夜色倒也让人难以发现。

    黑雾飘凝在空中，慌忙的就要朝墓群串去。定真一喝，道了一声“你敢”，全身真元激发，金刚佛力犹如潮水一般崩出体外。周围顿时笼罩在一阵佛光之中。黑雾对此等佛门元力甚是忌惮，全身一颤被缩在空中，苦苦硬撑。只是奈何定真的功力稍高，加上佛门真元镇魔之效，他周围的黑雾丝丝笑容，渐渐露出一个人形的模样。

    阿扬看到这情形，双眼一愣，随即喜形于色，一边真元甩出，将黑雾笼在中间，一边朝定真大喊道“胖子，住手，是明震，他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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