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进化史 第五章变成垃圾的少年

    金小痴的意识在进入天堂网络时，感觉有点儿象钻进一个超大型的垃圾堆，无数细碎闪亮的光点如同夏日的苍蝇，绕着他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轰也轰不走。当整个电子躯传送完毕后，眼前的景象忽然一变，那些讨人厌的光点瞬间合成一条无限幽远阴暗的隧道，而他正站在这条隧道的中间。

    「这就是天堂网络了吧？看来电子上帝连数据传送线路都虚拟化了！呵呵！将网络通道虚拟成隧道还真是贴切，这可比那什么信息高速公路形象多了。」不知死活的他仍然乐呵呵地摸摸这儿，看看那儿，就象刘姥姥再世般好奇个没完没了。

    就在这时，一道亮光从隧道的一头忽然闪现出来，急速向他这边奔来。金小痴反应到不慢，立刻将身体靠紧隧壁一侧。也算他运气，这道看上去仿佛高速列车的光团，是贴着另一侧隧壁行进的，所以他还有闲暇看清来者的身段。

    这列飞驰而过的闪亮物体，包裹着一层耀眼的蓝色电光，虽然行进速度极快，却长的仿佛没有尽头。透过电光表面，他看到物体的内部是由一段段黑色的梭形物体所构成，它们的形状都很接近，表面还布有暗红色的凹陷沟槽，由于沟槽的水平位置高低不同，所以在急速通过时，在他的眼前便形成了一条波浪起伏的蛇行红线。如此景象，立即让他想起教学机器人对「量子位差传送技术」的形容。

    「哎呀！我的反应可真慢，如果这条隧道代表的是『微中子超导管』，那么刚才过去的，不就是由量子位差解析的数据流吗？看来这里的时间和外面不太一样，这样一段只需几毫秒就能传送出几千公里的数据流，在自己眼前竟然象通过一列火车似的。呵呵！这个世界还真好玩呢！」他忽然醒悟地想道。

    然而未等他继续高兴下去，又一道数据流从另一个方向直奔他而来。他知道自己应该贴紧另一侧隧壁，才能躲避开数据流的冲击，但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不能动了。

    「妈妈的，终究还是要死……」他满怀不甘心地想道。

    数据流转眼即至，却没有象火车般将他碾成碎肉，而是飞速穿透他的电子躯体，并且不断带走构成他身体的程序数据，等到他的头部也被带走时，他感到自己又坠入了那个大垃圾堆里。

    恍惚间，他发现自己来到一个螺旋型的空间，空间里到处都是细密的筛网状物体，并且不断过滤着任何一条通过其中的数据流。当一条数据流完全通过时，筛网便会变成绿色，然后那条数据流就会沿着一条忽然出现的隧道出口，继续飞驰而去。

    承载金小痴电子躯的数据流也没有逃过这种过滤，他看到眼前的筛网上遍布着无数细密柔软的触手，正不断射出微弱的电流穿透他的每个细胞，那感觉就像有个人用蒲公英扎成的毛毛球，不断撩拨他的小鸡鸡，羞辱的他只想在骚痒中哭泣。

    突然，筛网的过滤动作猛地停止下来，并释放出一股无形巨力将他死死的钳制在原地。这时筛网的颜色也变成夸张的红色，开始不停地闪烁明灭，令他生出极度危险的感觉。他知道这可能是天堂网络的智能检测程序，对于他这个已经失去操控能力的庞大程序产生了怀疑。

    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电子躯，发现有一条数据流正向相反的方向逸去，他知道这就是那个后门端口程序，正在将自己所遇到的一切情况拷贝回去。

    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删除掉，他不禁黯然伤心，于是他找到那个后门端口的位置，利用操作系统尚未失灵的文本输入功能，向拷贝的数据中加入了自己对端木荣的要求。令他略感安慰的是，这个衰老男还没有良心丧尽，总算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最后他打出「永别了！」这三个字后，便安心地开始闭目等死。

    红色闪光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他所在的数据流又开始活动起来，只见前方忽然闪出一个漆黑的洞口，洞口顶端的标志则是一个大大的红叉。

    「死就死吧！至少我的死为人类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重于泰山的一种死法……如果衰老男在这点没骗我的话……」他故作慷慨激昂地欺骗着自己道。

    然而当他看到黑洞内遍布无数交错落下的铁锤后，一股求生的yu望立时不可抑制地翻涌上来，于是他在迟疑了零点一秒钟后，终于忍不住恐惧大声哭喊道：「妈的，我还不想死啊！我才十七岁啊！我还有许多美味的垃圾食品没吃过呢！……不对，我是想说我还没喝够营养复合牛奶，还有那些奶油蛋糕……红烧牛肉……电饭锅做出来的大米饭……油炸鸡屁股……」

    「我这是在哪里？……我是谁？……天怎么这么黑？……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我被铁锤砸昏了，莫非我因此失明了？」金小痴心慌意乱地寻思道。

    黑洞里落下的第一个铁锤，准确地砸在他的头上，于是他立时失去了知觉。现在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令他有些惊恐莫名，不过冷静下来后他又高兴起来，因为这种情况至少证明他现在并没有死掉。于是他试探着站起来，想看看自己身在哪里，却失望地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妈妈的，那个操作头盔哪里去了？可不要被锤子给砸碎了，没有它我在电子世界里不过是一个能思考的植物人而已。」

    自我审视一番后，他沮丧地发现，自己的电子躯虽然完好无损，但是头顶那个控制身体动作的操作系统却消失不见了。没有操作系统的他，等于失去了五官功能，完全与周围的虚拟世界失去了交流。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趴着还是躺着，更不清楚身在天堂网络的哪里，唯有思考不受影响。

    无聊之余，他开始回想自己那短暂的人生，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人生是那样晦暗而简单，除了饥饿和屈辱，便没有任何值得感念一把的东西了。于是他不再回首乞讨的那段日子，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这半年来在研究所里生活上。

    这段生活对他来说仿佛身在天堂，美味营养的食品饮料、舒适干净的床铺被褥、洁净的不见一只苍蝇的大便器，都值得他想了又想，念了又念。不过这些物质上的享受仍然没有学习知识时的感觉过瘾，那些知识当真是启发智慧的金钥匙，将他的无知与自卑一扫而光，令他的眼界无限扩展延伸，可惜他现在再也没有机会继续这种智慧的启蒙了。

    不过已经学到手的知识也绝不算白学，至少在他不断回忆这些知识的时候，不再怕黑暗和孤寂的折磨。他现在可以不受打扰地去回忆，去研究，将尚未掌握透彻的知识重新反复思考，直到熟能生巧、触类旁通为止。这种潜心进修的过程，对于他的未来可是太重要了，如果说他在进入天堂网络的时候，在程序语言方面还是个刚出师的学徒，那么经过这次进修过后，他已经成长为一名技艺精湛的行家里手了。

    黑暗中，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沉迷在自我锤炼中的他，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忽然被外在的某种力量所触动，于是他停止了冥想，放开了自己那过度集中心神，向外界接触过去。

    这时候他才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精神在这段时间的冥想中，已经凝聚的仿佛成了一团实体，不仅在思考的反应上敏锐的无以复加，还充盈着一种强有力的活泼气息。

    「哈！原来冥想可以起到锻炼自己精神的作用啊！……嗨！想必塞翁失马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他的心中满是无奈地想道。

    就在这时，一股能量忽然流入他的体内，启动了电子躯的部分感官程序，于是他首先恢复了听觉。

    「喂！红猪，你到底能不能修好这具『僵尸』啊！我那边的店里还有客人等着呢！」一个沙哑干裂的声音忽然传入他的听觉系统。

    「信不过我你可以另找别人，你以为我原意在『僵尸』身上磨蹭时间呐！卡门，你到底在哪里找到的这具『僵尸』，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复杂的身体构造，看样子他没什么损坏，就是缺少一部『智能ai』而已。」另一个明显叫做红猪的人，用着粗犷的声音说道。

    「什么？有没有搞错，我要找的就是他身体里面的智能ai呀！红猪，你再仔细查查看，也许这个特别复杂的『僵尸』不是用大脑部位思考的呢！」卡门有些发急地催促道。

    「如果信不过我，你可以自己找。我连他的屁眼都查过了，连点儿屎都没有。」红猪粗鲁的答道。

    金小痴不知道这些人在干什么，自己又在哪里，但是他们所说的僵尸好像指的就是他。细想想，这两个人说的也没错，无知无觉的他比躺在坟墓里的僵尸确实强不了多少。不过他还是希望那个叫红猪的人为他连接上一套「神经指令操作系统」，哪怕只有简单的视听能力，也总比现在这样睁眼瞎要好的多。

    叫卡门的人似乎很失望，犹豫半响后，他语气无奈地说道：「嗨！『回收界』里到处都是僵尸，这个虽然构造复杂点儿，对我也没有用处。红猪，不如我把他让给你吧！就当以前我欠你的修理费怎么样？」

    红猪一听，立时火道：「少来，没有智能ai的僵尸，在哪里都是一文不值，你小子要胆敢用这种方法跟我赖帐，我立马让你下半生生活不能自理。」

    卡门像是怕极了红猪，立时显得很紧张地说道：「我刚才说的就是一个玩笑，你怎么就当真了？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清楚吗？你放心，我这次得到一个好消息，听说昨天『天坠峰』那边掉下来一大堆『战斗残骸』，我想那里面保证有许多『银指令』的，到时候要是让我找到了，保证先偿还给你红猪就是。嘿嘿！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具僵尸怎么也对你有点儿吸引力吧！做为利息怎么样？你要是不要，我可贱卖给『吞噬王』了，你也知道，到他那儿的东西可就再也看不到完整的了。」

    红猪犹豫地想了想，然后果断地答道：「好吧！就便宜你小子一次，不过上次那笔修理费的本金必须在三天内给我还上，要不就不是利息多少的事情了。」

    「放心吧！红猪，我这就到天坠峰寻宝去，凭我的搜索程式，还怕没有收获吗？」卡门说完哈哈一笑，很快就没了声息。

    「嘿！你这个僵尸还真斤贵，竟然价值两枚『银指令』，但愿我能在你身上发现点儿新东西。」

    等到红猪说完这句话，金小痴便听到他在地上拖动自己行走的声音。

    「不知道这头红色的猪，是在拖自己的头还是脚？」当他听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与许多台阶发生着亲密碰撞的时候，不由郁闷地想道。

    在经过百十下「叮当」作响后，红猪「咣」的一声将他扔在某处，然后便开始翻箱倒柜，寻找起自己需要的工具来。

    「嘿！总算找到了，我还以为你在上次搬家的时候丢失了呢！」红猪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某种东西，开始在金小痴的脑袋上忙碌起来。

    金小痴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只能企盼他不是在自己的脑袋上搞人体雕刻，好在这种情形没有持续太久，他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只见他的眼前倏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在极度黑暗的意识世界里显得那样明亮耀眼。于是他念识一动，瞬间就来到亮点的近前，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异常杂乱的房间。

    此时他就像趴在一扇小小的玻璃窗前，偷窥着外面的自由世界，那种感觉实在怪异的难以形容。

    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一种身在机器修理部的错觉，房间里不仅到处挂着各式各样的机器零件，还有密密麻麻的各色导线穿插其中，一个足有十米长的长方形工作台前，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高大壮汉，虽然只能看到此人的后背，但是那来回晃动的肥大耳朵，也足以让人想象到这是一个猪头人身的怪物。

    不过最吸引他注意的，还是红猪身前躺着的一具人类躯体，虽然他以前没什么机会照镜子，但是他仍然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的身体。

    「呃！……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意识脱离了身体？那我现在又是在哪里呢？」

    疑惑中他将凝聚的精神散发开，发现自己仍然处在不能动弹的身体里，只是视觉中枢正在与一台电子眼相连，所以他现在所看到的也就是电子眼看到的。

    已经对网络程序无所不知的他，很快就弄清楚了红猪的意图。原来这个家伙正在试图将一台报废机器人与他的大脑连接到一起，然后妄图利用机器人身上尚能运转的存储器，拷贝他的记忆体。可惜金小痴并非程序模拟出来的「智能ai」产品，他的记忆体仍然以人类的细胞模式存在，所以机器人的存储方式与他根本不兼容。但是金小痴却能从机器人身上，获取到所有外部设备传递回来的信息。

    「混蛋！怎么回事！这机器怎么毫无反应？」红猪连接完毕后，一边猛力敲打着机器人的操作键盘，一边不满地嘀咕道。

    此刻金小痴已经将机器人检查了一遍，发现这不过是一台失去手脚和电机的报废机器人，其功能简单的接近一台儿童玩具。不过机器人身上的电子眼与混声器还能使用，所以他准备利用两样东西与红猪交流一下。

    「你好！红猪先生，正在和你说话的我，就是你正在琢磨的『僵尸』。我想说的是，非常感谢你帮助我获得了视听感官功能，将我从黑暗的意识世界里解救出来。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帮我找一套神经指令操作系统，那样我才能真正恢复行动的能力，希望你能好人做到底，谢谢。」他尽量显得礼貌地诉说道。

    红猪在刚听到电子混声器发出的声音时，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过了三秒钟，他才惊叫一声，向后急退而去，立时撞翻了无数工具零件。

    「真……真他妈的闹鬼了，我怎么不知道清扫机器人还能讲这么多话？难道……难道这就是『僵尸』的记忆？」红猪惊魂未定地寻找着能够安慰自己的理由。

    「红猪先生，请不要惊讶，我能够说话可都是你的功劳哇！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名叫金小痴，由于身上原本的神经指令操作系统被损坏，所以只能象僵尸一样躺着不动，好在这个机器人的外部设备没有损坏，要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求援呢！」金小痴继续喋喋不休的解释道。

    红猪听完这句话才完全清醒过来，他思考了片刻，忽然激动地跳到金小痴身前问道：「金小痴，莫非你不是智能ai？那你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从物质世界来的？」

    「不错，红猪先生，你猜的很准，我是因为测试天堂网络才不幸陷落在这里的。咦！难道你也是测试者吗？要不你怎么知道物质世界？」金小痴很惊喜的问道。

    红猪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凝滞地呢喃说道：「测试者？天堂网络？原来我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呐！」

    说完他沉默了半响，这才对金小痴说道：「我的记忆体受过损伤，所以很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甚至我是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我只是隐约觉得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想不起来为什么沦落在这个地狱般的世界里。嗨！麻烦你给我说说外面的世界好吗？我真的好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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