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冤报 第7章兄友弟恭

    “才出了那事儿，管事的姑姑免了我这几日的当值。姐姐，永明是杀害先皇的凶手吗？他为什么要杀姐姐？”绿蓁紧张地问。

    青箬无奈苦笑说：“兴许是前世我欠许家的，才接二连三报应在我身上。自当是赎罪，你莫多问了。”她眼前出现母亲那哀婉的目光羸弱的身躯憔悴的脸，才过而立，就如花甲之龄。她记得当年她母女跪在爹爹灵前哭丧，许家上下那难看的嘴脸恶毒的言语。倒是大哥许文博厚道的要留下她母女，却被许家上下反对，骂她母女是扫帚星，才登门就克死了生父，还要给许家招来祸殃。好景不长，就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美好光景一场黄粱美梦而已……

    “青箬姐姐。十三殿下吩咐，待姐姐更衣后，就去御书房当差伺候茶水。”他又要做什么？

    青箬狐疑起身，这两日天翻地覆的事都满是诡异。

    她安抚了绿蓁不要替她担心，随了那小太监去御书房当差，门口，就被肖公公喊住，将个茶盘塞去她手中低声喝：“端茶递水总学过吧？”

    青箬“哦”的敷衍一声。她端了茶，被肖总管带去御书房外廊子下候着吩咐一声：“钦天监正在向皇上奏启登基大典机宜，你且在此候着。”

    青箬应声“是”，垂个手立在那里。入宫时同姑姑们学过规矩，这站功是鞭子敲打出来的，微躬了身垂手在抱厦外候旨，皇上若是不传见，就是大风雪里也要这么立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殿内三三两两出来些官员，虽是披麻着丧，却掩饰不住位高爵显。也不曾有人正眼打量她，倒是一人行过她跟前，略略踟蹰了脚步，上下扫她几眼，还不等开口，就被身后追来一人唤住：“十三弟，你慢些，二哥喊你进去。”后面追出五太保卢芳，更看了青箬一眼，嘿嘿一笑说：“青箬姑娘，皇上也传你进去问话。”

    青箬屈膝应声，低眉顺眼的随在五爷身后向殿内去。

    朱红色盘龙通天柱旁，她止住步，龙书案前端坐新皇朱照昳正在翻阅奏章，同一旁侍立的三殿下薛致远商议着什么，她俯身叩拜，也并不见皇上发话。

    过了好一阵子，朱照昳才开口问：“都安排妥了？”

    青箬怔忡间不知如何作答，不确定是否问她。

    她身后一个声音应着：“回皇上的话，万事俱备。”是十三太保傅出尘。

    “这里并无外人。”朱照昳淡淡的声音。

    “是，二哥。”傅出尘改口。

    “父王那边，怎么说？”朱照昳又问。

    傅出尘随口应着：“父王说，全凭二哥做主，发殡的事儿和登基大典，都有先例可循，交由钦天监和左丞相去办就好。唯独这弑君大案，一定要尽快查个水落石出！若是落人口实，登基大典那日闹出什么乱子，亦或惹得哪位腐儒效法方孝孺骂殿，那可就是空有济世之心，无安民之了。非百姓之福。”

    青箬听懂些原委，新君继位，朝野动荡，很多事都要想到。傅出尘是个心思细腻的。

    一阵静默，朱照昳推开手中奏章吩咐青箬说：“去传膳吧。”

    书案旁兄弟几人围了鸡翅木圆桌而坐，在用夜宵。奔波几日，人人脸上挂了疲劳。

    “父王已下钧旨，京兆尹将九门落闩下锁，城门紧闭。六弟带了小七和小十调兵在城外设防……”三太保薛致远同朱照昳一一细禀，手中的牙箸将自己碗中的汤饺夹起一只放去十三太保傅出尘的碗里，此刻朱照昳的筷子恰也夹了汤饺递来，君臣二人不约而同般，牙箸碰去一处，都不淡淡的一笑。

    “小十三最喜欢吃这个。”薛致远说着抬眼看一眼傅出尘，目光里满是对这个小弟的怜惜疼爱。此刻的傅出尘一边为哥哥们倒茶，一边得意地说笑着，仿佛沉醉在兄长们宠溺的温情里。二哥手才伸出要接他手里的茶壶，他却吓得向后一闪，仿佛怕那巴掌打下来的惊弓之鸟，自嘲的掩饰窘迫：“又吓唬人家。”

    骂归骂，恼归恼，毕竟人家是手足兄弟。青箬看得心头一阵难过，仿佛爹不疼娘不亲，孑然一身十余载，她倒哪里都是个多余的。就这么呆呆的一片静静望着兄弟几人无拘无束的说笑，才审案子将人犯下油锅那凶神恶煞般的十三殿下卖萌耍宝惹得哥哥们忍不住哄堂大笑，老三薛致远手中的牙箸翻手敲去他头上笑骂：“国丧期间，还不收敛些！”

    这些千岁爷毫不掩饰对先皇过世的欣喜，可见那昏君不得人心。

    众人沉了脸默默低头用膳。青箬奉来一盘桂花糕，国丧期间，寒食不得生火，都是这些凉的糕点。点心端去朱照昳跟前，他伸手一拦，恰碰在她皓腕上：“给咱们十三小爷端去，只他爱吃这甜腻腻的东西。”

    “谢主隆恩！”傅出尘不假思索地一声应，虽然面色一本正经，早已笑得众人搁下牙箸笑骂他：“你作死！”

    “作死倒不必，欠打了是真的！”朱照昳把着茶盏冷冷抛出一句，听不出真假。

    三哥抚弄小十三的肩头拍拍他说：“还不谢主隆恩呀？”

    更是一阵笑得不知所措，仿佛兄弟们极少如此的快活松弛，笑容都显得各外明灿。

    青箬默默凝视朱照昳，长身玉立，天子衮袍玄衣添了几分青冷，眉目清俊，透出刚毅之色，那话语不疾不徐寥寥数语却令人敬畏。

    这位新君果然霸气豪迈，英武夺人，又深沉内敛，同过去那只知吃喝玩乐的先皇大相径庭。难道这场劫数也是天道，天灾连年战乱不停，苍天动怒，百姓遭殃，这是上天有意变幻风云拯救芸芸众生吗？她满心对这位新君充满崇敬，更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仿佛此生结草衔环都要报答他的。

    “别只顾了吃，今儿个内阁递来的奏章可都查阅过了？”薛致远问一句，傅出尘这才认真道：“哥哥们吩咐下的事儿，小弟若耽搁了那才是真的作死。内阁票拟，司礼监那边披红，都吩咐去办的。无非是工部修先皇陵寝的费用报批，哦，还有六哥那边边关请拨军饷添冬衣粮草。怕是入冬还有一场免不掉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