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轮 第六章空中的巴比伦城

    ——逃亡了多久呢？

    罗伦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

    亚克在不到一个小时之内就陷落了。虽然他和史莫恩杀死了超过五十只的恶魔，但却有五千只、五万只更多的恶魔咆哮着出现在城中。当史莫恩战死时，罗伦甚至无法保护他的尸体不被恶魔撕扯吃掉。

    在临死之前，史莫恩还在叫着妻子凯瑟琳的名字。

    罗伦濒临疯狂地向前冲杀，硫磺味的吐息、恶臭的黑血、巨大的断臂残肢，他只记得这些令他作呕的事物。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离亚克很远的地方了。

    但是，仍有成群结队的恶魔对他穷追不舍。

    罗伦想要冲向耶路撒冷的方向，但现在就连辨识方向他都做不到了。从逃出亚克到现在，天空黑了几次，又亮了几次，而他却只是几乎毫不间断地战斗着。没有食物，也没有饮水，甚至身体都感觉不到对食物和饮水的需要。这仿佛已经不是他自己的手、自己的脚、自己的头了。

    ——我是在跑步吗？还是在蹒跚？

    罗伦竭力想弄清楚这一点，但又有一只恶魔追了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滚……滚开。”

    罗伦以为自己在吼叫，但却听不见吼叫的声音。他像婴儿般无力地举起宝剑，用慢动作般的动作朝恶魔斩去。

    然后他就这么跌倒在了地面上。

    罗伦听见恶魔在发出邪恶的笑声，他徒劳地想要站起来，但却就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突然，一阵奇怪的爆炸声在他头顶响起，恶魔的笑声中断了。随之传来了巨大身躯轰然倒地的响声。

    ——发生了什么事？

    罗伦艰难地移动着头颅，他只能用眼角余光模糊地看见在眼前出现的三个钢铁巨人，而那只躺在地上的恶魔则只剩下了半截流淌着黑血的残躯。

    “……”

    罗伦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发出不声音。他想说的是：来杀了我吧，我正是为了寻找死亡才来到这遥远的东方。

    然而，那些钢铁巨人却并没有加害他。

    其中一个钢铁巨人的胸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钻出了一位女人。

    是的，那的确是女人，她穿着式样非常奇怪的，勾勒出全身曲线的银色紧身衣。一头红发在后面束起，脸应该是很漂亮的，但罗伦却无法看得清晰。

    女人走到罗伦前方，罗伦只能看到她小腿以下的部分。他听见女人对其他的钢铁巨人大声问：“要不要救他？”

    “不要和这个世界的人扯上关系！时空管理局是严禁改变历史的！”从一个钢铁巨人的身体中传出了回答。虽然罗伦听得懂他说的话，但却听不懂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罗伦发出了一声冷笑，用虚弱的声音说：“你们……不用管我。让我……就这样……安静地死吧。”

    但是，女人却震惊地后退了两步，她对同伴们惊呼：“你们听见了没有？他能听懂我们的语言！而且能说我们的话！”

    ——那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罗伦的意识之湖中泛起了最后一朵水花。

    他昏厥了过去。

    ※※※

    在罗伦面前，站着几个人。他们是罗伦的父亲、母亲，还有他的未婚妻艾琳娜。

    父亲是位蓄着胡须，充满了稳重感的中年人；母亲则是位端庄的贵妇人。虽然都在微笑着，但他们的眉宇间，也堆积着像罗伦一样的深沉忧郁。

    艾琳娜是位把橙色长发编成浓密的辫子，拥有一双会唱歌的眼眸的活泼少女。她无忧无虑地对着罗伦笑着，那是只有陷于热恋中的人们才会有的甜蜜笑容。

    罗伦向他们露出了微笑。但在这时，他眼前的景象突然就象被击碎的镜面般破裂了。父亲、母亲、艾琳娜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悲伤，然后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不！不要！”

    罗伦发出了痛苦的呐喊。他猛然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很奇特的房间里。

    墙壁、床、桌椅都是用金属制成的，从天花板内部放着淡淡的白光照亮了室内。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面金属的门。

    他发现自己原本沾满了血迹和泥土的身体变得干干净净，所有的伤口都愈合了。身上穿着一套式样少见的洁白衣服和裤子，而原来的盔甲和衣裤则整齐地叠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房间里还站着那位身穿银色紧身衣的红发年轻女人，她对罗伦友好地微笑着说：“○○╳╳○○？”

    罗伦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你在说什么？”

    红发女人露出了大惑不解的表情。接着又说：“╳╳○○╳╳？”

    罗伦耸了耸肩。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放着自己的盔甲和衣裤的椅子前。

    “小姐，可以请你出去吗？我要换衣服。”

    虽然红发女人并没有听懂他说的话，但也应该看明白了罗伦的动作，她有点失望地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房间。

    罗伦脱掉身上的白色衣裤，换上原来的衣服和甲胄。在换衣服的同时，他的脑海渐渐涌出了强烈的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而红发女人和那些钢铁巨人又是什么来历？

    他的目光落到了椅子上剩下的杂物，除了他的宝剑，在耶路撒冷得到的那块圆盘残片也摆在边上。罗伦凝视了残片几分钟，然后把它放进口袋，也佩带上了那柄宝剑。

    罗伦推开金属门走了出去，眼前的景象突然让他为之一怔。

    门外是一条很宽敞的走廊，走廊的另一边树立着粗大的金属栏杆。而在栏杆的对面，是一望无际的碧空和正在飞快地向后移动的白云。

    “噢！”罗伦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他跑到栏杆边上探出身体朝下望去，看见大地和海洋都在很遥远的下方。

    他所在的这座建筑物，竟然浮在空中飞行着。

    罗伦有些头晕目眩地后退了两步。他靠着栏杆转回身打量他所处的这座建筑物。不，建筑物这个词的话，通常是用来形容比这要小得多的房子的。这应该说是一座巨大的飞行城堡！

    这时，他听见在走廊的另一端，那位红发女人和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骑士已经醒过来了，但是，他好像又听不懂我说话似的。”

    “本来嘛，古代的欧洲骑士怎么可能会听懂我们的语言。”男人这么回答着。

    罗伦挺起了胸膛，朝他们走了过去。

    “很抱歉，你们是在谈论我吗？”

    “什么！”男人和红发女人都惊愕地看着罗伦。

    “他在说我们的话！”

    “可是刚才却表现得好像听不懂似的。”

    罗伦厌倦地皱了皱眉：“你们说的不是很平常的拉丁语吗？”

    “拉丁语？”红发女人不敢置信地说，“你听到我们所说的话，真的是拉丁语吗？”

    罗伦怔了怔，仔细想想，这两个穿着银色紧身衣的人刚才所说的话，的确和他听别人说话的感觉不一样。很有可能他从这两个人口中听到的并不是拉丁语，然而，她们所说的话他却完全能够理解。

    而且，刚才他醒来的时候，明明是无法与那女人沟通的。难道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就发生过什么吗？

    罗伦感到一阵头昏脑胀，现在并不是思考的时机。半响之后，他开口对女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红发女人友好地微笑了一下，回答：“我是莱娜，而他则是我的同事多里斯。”

    “你们是巫师？这座空中城堡又是什么地方？”

    莱娜扑哧地笑了：“我们并不是什么巫师。至于这座‘空中城堡’，我们称它为巴比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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