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荒 第八章:反应

    成东行做了一个激动而又惊心的梦,在这个梦中,他的纳戒被人抢走了,他的秘密也随之被揭穿。

    他为了抢回纳戒和保住秘密,于是杀了一个人。

    而在他杀过这个人之后,有人开始前来向他寻仇,他又接着杀人……就这样,他的人生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寻仇与杀人之中。

    寻仇与杀人的滋味并不好受,除了要承受心理上无边无际的恐惧之外,还要去走一些路,一些在平时不想走、不会走,更不能走的路。

    为了尽量少的去走这些路,他迫切的要求自己变强,因为只有自己足够强大了,那些寻仇者才不能再威胁到自己。

    在梦中,似乎所有的心愿都更容易实现一些。他想变强,于是就真的变强了。强大到一根手指就可以毁灭一方天地。那些寻仇的人在他的一指之威下,瞬间变成了虚无。

    虽然没有了寻仇的人,可他的心还是不能平静,还是那样的恐惧和不安。并且这种恐惧和不安还在不断的增强。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摆脱这种恐惧和不安,因为他找不到引起这种恐惧和不安的原因。于是他就开始寻找,并在寻找中他也变得越来越强。强到了有一天他被人称为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似乎应该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再威胁到他了,可是那种恐惧和不安却依然还在,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得多。他惘然了,他更加无措,他想要问人,想要得到帮助。

    可又有谁能够帮他?

    就仿佛属于他的那一方天穹蹋了。天蹋了,天底下的人就只能随天一起倒下,无论一个人的力量有多强大,也不可能和天抗衡的。

    就在属于他的那一方天穹快要塌了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自己的身子摇晃得好厉害,跟着他就睁开了眼睛。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葛先生的脸。

    无论怎样看,葛先生都可以称之为是一个保养得极为得法的人。年已近八十,看上去却只有五十多岁。面色红润而富有光泽,双眼不大,也没有精光闪烁,只是显得分外的明亮。眉和发都不是特别的浓,却黑得纯粹而自然。

    他看着葛先生,葛先生也在看着他,然后葛先生脸上出现了三分笑容,并笑着说:“睡了一天一夜,身体感觉到好些了没有?”

    成东行有些茫然,他不认识这个人,也听不大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在感觉了一下周身没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后,还是点了点头答道:“好些了。”

    “哦,那就好。”

    葛先生又笑着道:“二童,准备些水给小朋友洗漱一下,再拿些饭来,睡了一天一夜,想毕小朋友早就饿了。”说着话,他扭头看了一旁的二童一眼。

    “是!”

    二童躬身领命退出。

    “来,让我看看你的病如何了。”等二童退出后,葛先生又笑着对成东行道。并在说话的同时,他的手职业性的探向了成东行的脉门。

    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所探的正是成东行左手的脉门。

    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成东行在醒来后,一直感到自己混身松软无力,头脑轻微犯晕,使他不想动弹也无法完全集中精神。

    左手脉门被抓,在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本能里想做出一些反抗,可是心里深处有一种软绵绵的懒散,使他什么都不想做,不愿做。

    他当然不可能会知道,这正是三松丸和安神归元丹的药力还没有完全散去的结果。

    “脉相还是很乱,不过气血比昨天强了很多,回答问题已经没有问题了。”

    探完两只手的脉,葛先生抬头对二当家道:“一会儿等他洗漱完吃过饭,就开始吧。”

    二当家点了点头,脚步却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个不停。

    心中的那两个问题太过沉重,以他的火爆辛猛脾气,能压抑到现在还没有发作出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二童的动作很快,在极短的两盏茶时里,师傅安排下的事就已被他完美的办完。

    这除了师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极高之外,最主要的是他感觉到师傅和二爷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对。他跟了师傅四年,还从来都没见过师傅对哪一个病人像对这个小孩子这样细心照料的。而二爷平时的这个时间都是在后山练功的,今天他却也同师傅一起来看这个小孩子。

    这二点很不正常,若将这二点不正常往正常里想,那就会得出一个结果,一个小孩子对师傅和二爷都至关重要的结果。

    得出这样一个结果,他做事又岂敢怠慢。

    洗漱、吃饭,在二童的全力帮助下,成东行很快就将这两件事做完。收拾饭后的残局,自然还是二童份内的事。

    待将一切都彻彻底底的结束后,葛先生挥了挥手,二童就极其自然地退出、掩门,然后在房门远五丈处做起了忠实的门卫兼前哨。

    “小朋友的家在哪里,能告诉我们吗?”从摇醒成东行那一刻起,葛先生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收敛过。现在一开始问话,他笑容里的那份亲切,更是已变成了糖果般实质性的东西。

    看着这张笑脸,感受着这张笑脸里包裏着的某种东西,成东行只觉得自己有些傻。他自认为他这一生看到的笑脸并不少,但是还没有哪一张笑脸可以和葛先生的这张笑脸相比,因为这张笑脸里所蕴含的内容实在太过丰富,丰富到他只能犯傻。

    见小孩子只傻傻的望着自己,却并没有回答问题,葛先生脸上的笑容不但没有收敛半分,反而越加想要将那份亲切感再挤出三分来。然后他伸出手拍了拍成东行的肩头,接着又道:“不要怕,这里没有坏人,你好好回答爷爷的问题,爷爷一会儿送给你一个好玩的东西。”说着这话,他将昨天又带回手上的那枚戒指再次取了下来,用右手拇食二指捏着,在成东行眼前晃了晃,跟着又道:“你看这个好玩不?”

    没想到为了能诱这个孩子说话,葛先生竟舍得花这么大的本钱!


    看着那枚还在晃动的戒指,二当家在心里微惊。他可是很清楚那枚戒指的价值的,因为那枚戒指在易主为葛先生之前,曾是他的最爱。

    而肯花这么大的本钱,也足以看出葛先生对那件事是相当重视的。

    不过,真的值吗?二当家在心中打了个突。

    金的光耀,宝石的夺目,在朝阳洒进来的晨辉里,更添了几分令人心动的妖艳。

    盯着这枚戒指,盯着戒指下那动作还未停的手,成东行开口说道:“我家住在石方村!”

    话语里有着初见陌生人的怚懦,又有着想要一吐为快的决绝。听上去就好像一个经不住糖粒的诱惑,却又害怕被大人发现偷拿了那两个铜板的小孩子的可怜乞求。

    听到这句话,葛先生原本就挂着笑容的脸上,现在笑容就越发的舒展了。他知道戒指已经起到了他预设的效果。

    “哦。”

    葛先生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你家里都还有谁呀?”

    虽然那枚戒指还一直不停的在他眼前晃动,他的眼睛也一直不停的盯着它,可是成东行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的眼睛里除了有戒指之外,还开始有眼泪汇聚。

    两滴如水一样的液滴,在他眼中汇聚成形后,又很快顺着眼角溢出,然后在他尚还幼小的脸颊上留下两行湿湿的痕。

    眼泪有时候就是答案,甚至比答案还更能让人明了。

    葛先生看到了那两滴如水一样清彻,却又比水多了一种滋味的眼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换了个问题又道:“你在飞云寨生活了多久?”

    “半年吧!”成东行用手背抹去眼泪,像是计算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飞云寨发生蹋陷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实在忍受不了了葛先生慢文斯理、欲扬又遮的提问方式,二当家直接了当的就开口了。

    中气充沛,洪亮的声音如悬梁之钟,让人耳朵内产生如余音般的嗡嗡之声。

    葛先生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有些愤怒二当家的盲动,虽然他也很想知道飞云寨地陷的真相,但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使他不得不将那些问题弯曲成最终才可通幽的那条路。

    再者说,对一个小孩子这样粗暴的问问题,除了将对方吓哭,还能会有什么其他的结果。

    可是出乎葛先生意料的是,成东行并没有哭,他只是揉了揉已不再流泪的眼睛,然后愣愣地看了二当家一眼,接着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二当家的音量比之前又提高了一分,话语里除了怀疑之外,竟还隐藏了一丝茫然。

    “嗯,我那时候正在后山放马,有一匹马跑丢了,我去寻找,正在路上走着,就听到轰的一声响,我就昏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漂在了水里,后来就遇到了你们。”说着话,他用手指了指二当家。

    “你没有撒谎?”

    “妈妈说撒谎的不是好孩子!”

    “呵呵!”葛先生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撒谎的确实不是好孩子,现在你就是个好孩子,来,爷爷把这个给你。”

    接过葛先生递过来的戒指,成东行的双眼中似乎闪烁出了一丝异彩,嘴里甜甜的道:“谢谢爷爷!”

    “呵呵呵,不客气!”葛先生高兴的笑着点头。

    他现在确实也有高兴的理由,至少他自己认为他已有了这个理由。

    从把小孩子摇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开始观察,他想看看小孩子对那枚石质戒指的丢失反应有多强烈。在这中间他甚至还用那枚宝石戒指做暗示。

    在看到自己同样也拥有的物体时,人往往会下意识里去找自己的那一个。这在心理学上被称做为心理暗示,比如看到别人手上拿的手机,你就会很自然的想到你自己的手机。葛先生虽然并不懂什么心理暗示,但他的生活经验却让他十分清楚这种本能的人类反应。

    看到宝石戒指,小孩子必然会想到自己手上的那枚石质戒指,而事实上他在那一刻也确实下意识里扫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如果那枚石质戒指对他足够重要,或者说他完全了解石质戒指的价值,那么当他看到戒指不在了之后,他的反应就必然会异常强烈。就算他是一个历尽尘世悲欢,心机深沉如海,无论遇到怎样的变化,都可以完全将心事掩藏的世间之心妖,也不可能将那种反应淡化,至少葛先生认为他自己还做不到。要知道,那枚戒指已超脱出了尘世的范筹。

    而不是尘世之物,又怎能用尘世之心去衡量。

    可是小孩子在葛先生眼中的反应,除了那对左手的目光一扫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附加动作。这就可以证明,石质戒指在小孩子心里,也就真的只是一枚石质戒指。

    不过就算小孩子会有强烈的反应,葛先生也已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法。

    昨天下午他将二当家从睡梦中拉起,除了想暗中打听一下小孩子的来历之外,最主要的是他想要将飞云寨的事渲染得更加可怕和怪异。只有这样,才能足够引起二当家对这件事的重视。也只有二当家的足够重视了,他才能更容易的在小孩子发生强烈反应时将这件事引脱开来。同时也才能更好的为他以后要做的事做掩饰。

    不过现在看来,小孩子那平淡得几乎不屑一顾的反应,使他的任何准备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但这并不妨碍他最后决定的实施。这个决定就是,小孩子必需死!并且要死在自己手中,死在没有任何借口,没有任何掩饰,更没有任何怀疑的自己手中。

    医生的天职是救人,但若要杀起人来,那双施药去疾的手也同样稳定而坚定。

    可是该怎么杀呢?

    “看你这孩子还挺机灵,想来在医道上应该有几分天赋,既然你暂时又没地方可去,你以后就随老夫学学开方抓药的法子吧!”看着自接了那枚宝石戒指之后,就一直在手指上比划个不停,眼中闪烁着如一个失了一个旧玩具,又得到一个新玩具的孩子般兴奋又激动的光泽的成东行,葛先生还是笑着说。只是包裹在笑容里的那三分亲切却已经褪去,转而换成了一种严肃,一种身为师长所专有的严肃。



第八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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