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初出江湖,经验不足,虽然在武艺上略胜一筹,但做这个武林盟主还有诸多不足之处,对武林苑的事务也并不熟知,所以在下希望众位在此做个见证,由上官盟主担任副盟主一职,留在武林苑,协助在下操持事务。”
众人本就对此次上官云瑞退出武林盟主的角逐一事颇有异议,如今对陈剑的相请,自然求之不得,纷纷拱手,“谨遵盟主之意。”
众人的应承,其实并不难理解。上官云瑞担任武林盟主以来,一直以公正无私之名打理江湖之事,为人儒雅,尊重门派,如果不是这次他一定要重新推选武林盟主,其实众多掌门都觉得上官云瑞可以继续担任盟主之职。是以此次陈剑的提议,大家都没有意见。
而上官云瑞却大大吃惊,陈剑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他全然不知情。
正想开口拒绝,他突然感受到身边的人正簌簌发抖。
他知道陈剑快支持不住,所以没有多想,转向各大门派掌门人道,“请各位掌门前往议事厅。”
说完,他一把抱起陈剑,匆匆向议事厅走去。
各掌门,跟在上官云瑞身后,先后来到了武林苑议事厅。
上官云瑞将陈剑扶到床边,“你---还撑得住吗?”
陈剑按住正慢慢渗血的胸膛,点了点头。
掌门都陆续到了议事厅,上官云瑞扶起了陈剑。
陈剑当着众掌门的面,慢慢摘下了面纱。
各掌门认识陈剑的人并不多,所以都没有言语,只有万忠坤,神色愕然。
陈剑在上官云瑞的搀扶下,来到万忠坤面前,双膝跪地道,“徒儿见过师父!”
这一声师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按照他们当初所见,陈剑应该是与上官云瑞同门,怎么突然变成了万忠坤的徒弟?
万忠坤没有动,只是喃喃道,“你不是---不是----”
陈剑跪在地上道,“徒儿当初被人所救,万幸逃过一命。后来因武林大会一事耽搁,一直未能回天山,请师父见谅。”
万忠坤见陈剑跪在地上微微发抖,赶忙扶起他道,“盟主折煞老夫了。”
陈剑一怔,黯然道,“徒儿岂敢。”
上官云瑞上前一步拉起陈剑道,“好了,你先行运功疗伤,这里有我为各位掌门解释。”
陈剑点点头,又看了万忠坤一眼,挪步到床上开始调息。
上官云瑞示意众位掌门落座。
“相信各位掌门知道武林大会之前江湖上的一些流言,暗指武林中有人与番邦勾结,其中甚至还有朝廷的势力,想对武林苑下手,瓦解整个江湖。”
“因为事关重大,我们也一直没有找出隐藏在我们身边的细作,是以云瑞只能小心行事,在武林大会之时,一直没有将陈剑的真实身份告诉大家。”
“武林大会如今圆满完成,在这里云瑞要多谢各位掌门的鼎力相助。”
他向众掌门深深一鞠躬,“此后也希望各位掌门可以多多支持武林苑,共同找出勾结挞雪的武林败类。”
上官云瑞顿了一下,继续道,“在这里,云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众位掌门可以海量包涵。”
他转头看了一下在床上调息的陈剑,“希望众掌门能够对陈剑的身份进行保密。”
众掌门面面相觑,不知上官云瑞此话的含义。
上官云瑞面色一冷道,“此次据我们所查,不止在各门派,在我们武林苑内部,可能也存在着细作,所以陈剑如果隐藏身份,将更容易揪出那幕后之人,希望众位能够成全。”
众掌门点了点头。
少林苦禅大师道,“阿弥陀佛,盟主为江湖的事情不遗余力,我们身为一份子,自然当鼎力相助,如若有用得着老衲的地方,但请盟主示下。”
上官云瑞抱拳道,“多谢苦禅大师,多谢各位掌门。”
万忠坤全程没有说话,只是木然地看着床上的陈剑。
上官云瑞走上前去,“恕在下唐突,陈剑已经转投他门,为免节外生枝,希望万掌门也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转投他门?”万忠坤看了一眼上官云瑞。
“不错,陈剑现在已经是是我的师弟,也是冰舞门的掌门。”
万忠坤神色一变,没有说话,默然地离开了议事厅。
上官云瑞也知道,在江湖中,师徒关系颇为严肃,在还未离开自己的门派之时就转投他门,是江湖人士最忌讳的事情。所以,他看到万忠坤的行为,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众掌门见万忠坤离去,为免尴尬,互相之间拱了拱手,也陆续离开了议事厅。
上官云瑞对着众掌门离去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随后,他关上门,回转身,抵住陈剑双肩,为陈剑疗伤。
良久之后,上官云瑞呼出一口气,撤下双掌开始自行调息。
陈剑缓缓睁开眼睛,胸口的剑伤虽然还未愈合,但是已经止住了鲜血,无甚大碍。他看着上官云瑞为自己耗费了内力,心下愧疚,又不敢打扰他调息,只能默默地坐在床上。
沉思间,陈剑眼前又浮现了万乾那一闪而过的诡异的微笑。他如今可以肯定,当初确实见到过,只是,为什么?
他不懂,虽然他心里不愿想,但是总觉得万乾当初是计划好刺伤自己而非他所说的无心之失。想到这层,他甩甩头,暗自想甩开自己这不好的念头。
很快,上官云瑞调息完毕,他见陈剑兀自发呆,便起身吩咐门外的守卫将四大护卫叫至议事厅。
陈剑从沉思中醒来,发现上官云瑞正微笑着看着他。
正待言语,上官云瑞抢先一步“属下见过盟主”,便欲跪下身去。
陈剑忙扶住上官云瑞,“师兄不可!”
上官云瑞笑笑,“在师门,你是掌门,在武林苑,你是盟主,跪的跪的。”
陈剑忙不迭摆手,“师兄折煞陈剑了。”
上官云瑞见陈剑这慌张的样子,嘴角浮起一抹笑容,“那你的意思是把我当师兄,而不是你掌门的弟子了?”
陈剑忙拱手,“那是自然。”
上官云瑞收起笑容,“那么我来问你,你好好回答!”
“师兄请问。”
“当初比试之时你为何让赛?明明占据上风为什么会被刺重伤?”
“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你是天山派的,你想卖人情给天山派,而完全不顾我这个师兄对你的叮嘱,完全不顾武林苑面临危险,完全不顾及我精心谋划的大局是不是!”上官云瑞一脸怒气。
“师兄---我----”陈剑被上官云瑞强大的气场压得说不出话来。
“更重要的是----”上官云瑞凑近陈剑,“为什么没来头的要我当这劳什子副盟主?”
“陈剑只是想-----”
“你只是想?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上官云瑞火起。
“我---”被上官云瑞这一连串的发问搞得张不了嘴的陈剑,只能一脸愧疚地看着上官云瑞。
上官云瑞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看到低头站在身边的陈剑,无奈道,“你怎么看万乾这个人?”
陈剑愣住,“师兄的意思是?”
上官云瑞道,“其他人也许不知,我可是看的很真切,万乾那一跌完全是引诱你之举。”
陈剑呆住了,虽然自己也曾这么想过,但是听到上官云瑞的肯定,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毕竟,在天山,大师兄对自己关爱有加,他不希望自己的师兄是一个有心计的人。
上官云瑞知道陈剑心里不好受,只能道,“天山派的事情你不要管了,我自会去调查处理。”
他不想告诉陈剑当初万忠坤对自己说的话,陈剑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让他去调查自己的同门,应该很矛盾吧。
二人正自谈话间,四大护卫已经应命前来。
见过陈剑之后,上官云瑞道,“从今日开始,陈剑就是武林苑的盟主,关于他的身份,希望诸位哥哥可以守口如瓶,如有泄露,必定不饶。”
陈剑道,“各位哥哥不必拘礼,大家对武林苑的事务比较熟悉,以后还需要众位哥哥帮忙。”
随后,他转向上官云瑞道,“虽然此次武林大会选举我有幸得胜,但我已在众位掌门面前言明,师兄继续担任武林苑的副盟主,全权处理武林苑的事务。”
众人早已听闻陈剑要求上官云瑞继续当副盟主,是以对陈剑的话也没有多大疑虑。但是对陈剑唤上官云瑞师兄,倒都是颇感意外。
上官云瑞缓缓道,“盟主与我份属同门,我早他几年入门,当得师兄这个名头。关于我们之间的这层关系,武林苑也只有四位哥哥知道,希望哥哥们也能够口风紧一些。”
“还有一件事,希望师兄和各位哥哥应允。”陈剑话锋一转。
“武林苑的一切事务将交由师兄和各位哥哥,明日我将会去平阳府做护卫。”
一语震惊众人。
武林苑与朝廷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上官云瑞虽然不会去主动挑衅,但是一直很介意江湖人士与朝廷扯上关系,如今身为武林盟主的陈剑,竟然说要去平阳府当护卫?
上官云瑞没有说话,对于陈剑今日接二连三的先斩后奏,他颇为恼火,脸色阴沉的非常可怕。
陈剑知道自己的决定惹火了上官云瑞,不敢正眼看他,只是转向四大护卫,“众位哥哥出去忙吧,陈剑有事自会叫各位哥哥。”
四人从来没有见过上官云瑞这种表情,知道事情不能善了,赶忙应承着出了门。
房中只剩下陈剑和上官云瑞两个人。
“谁答应你去平阳府的?”四人刚关上门,上官云瑞就开始发作了、
陈剑知道上官云瑞生气了,只能小声解释道,“实是因为----”
上官云瑞一甩手,“不必解释。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师兄,就断了这个念头。”
陈剑压低声音道,“求师兄成全,我是因为----”
“人人都知道武林苑与朝廷的关系,你身为武林盟主,不做表率也就算了,如今竟然想去做官府的走狗!你这是把我置于何地!不错,你是盟主,你是掌门,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管不了!我也不想管!”上官云瑞发完牢骚,不给陈剑解释的机会,转身甩门而去。
陈剑看着上官云瑞的背影,眉头深锁。
入夜,经过了一天的忙碌奔波,今日的武林苑显得格外的安静。
风雪月在武林大会结束后就一直在找上官云瑞,只可惜都被护卫们挡在门外,如今,她终于在上官云瑞的卧房中找到了他。
一见到上官云瑞,风雪月就很兴奋,她从头到尾把参加比试的人点评了一番,将每个人的武功高低排了个队,甚至还说到了某某门派的某某弟子长得玉树临风,某某弟子长得极丑无比之类。
上官云瑞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坐着,他心中还在恼怒陈剑,任由风雪月如何唾沫横飞,他都听不进去,一直面无表情。
实在说的累了,风雪月见上官云瑞连嘴角都不动一下,突然间收住了话柄,没几分钟就眼角开始含泪。
上官云瑞见风雪月突然安静下来,转头一看,却发现风雪月早已眼眶泛红,他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招惹到她,只能问道,“风姑娘,你这是---”
风雪月见上官云瑞搭理她了,一抹眼眶,“没事,原来这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真的很有用啊,我说了这么久你也不理我,我一哭你就关心我了,嘻嘻”
上官云瑞被风雪月这无厘头搞得哭笑不得,只能道,“天色已晚,风姑娘还是回房歇息吧,在下也累了。”
风雪月一见上官云瑞下逐客令,满心不愿意,“云瑞哥哥,让我再陪你一会嘛。”
上官云瑞正心烦,摆手道,“不必。”
风雪月见上官云瑞紧锁着眉头,小声道,“云瑞哥哥,你是不是因为没能再当盟主心里不开心啊?”
上官云瑞道,“我本就不参加此次比试角逐盟主,何来不开心!”
风雪月道,“没有关系啊,当个副盟主也不错啊。反正你在武林苑这么多年也住够了,陪我去风花雪月吧,不当这劳什子盟主啦。”
虽然风雪月的话开玩笑占据了大半部分,但是那句陪我去风花雪月却是触动了上官云瑞的心。
自己在任武林盟主的这几年,完全失去了自由。为了江湖的事情,他终日奔波,埋首在一堆的事务当中,都没有能好好出去走走看看。本想着此次陈剑当上了武林盟主,自己就可以隐退,过一些仗剑江湖的潇洒日子,却最终还是没能实现。他本可以甩手不理,但是为了师弟,为了江湖,他还是放心不下,如今,陈剑又执意要入公门,让他心中十分的犯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无拘无束,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风雪月见上官云瑞在沉思,突然悠悠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每个人行事也都有自己的理由。也许有人得罪了你,也许有人惹你不开心,但是我们都可以换一个角度,站到对方的立场上去想想,自己是否也会做这样的决定?这样,心里就不会不痛快了。”
上官云瑞一怔,一向疯言疯语的风雪月突然正儿八经说出这种话来,让他有点吃惊,他转向风雪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风雪月没有理会上官云瑞的眼神,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刚刚我跟你说了半天,你老是不理我,我很生气,很不痛快,但是想想你肯定也有事情烦,我就不生气了啊。如果你想做盟主,那我不会反对你,你肯定有你的理由,所以我会帮助你一起做,把盟主的位置抢回来,如果你不想做盟主,我也不会反对,你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说不定有想去玩的地方,那我陪你一起去。这样想的话,我心里就不会不痛快了。”
说完,她眨巴一下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上官云瑞,“云瑞哥哥,我是不是对你很好?你很感动吗?”
上官云瑞一阵冷战,慌忙转移视线,“风姑娘不必如此。”
风雪月道,“云瑞哥哥,我告诉你,我喜欢你,这辈子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你不许甩掉我。”
上官云瑞一惊,“风姑娘这是说哪里的话?”
风雪月见上官云瑞的表情,马上红了双眼,“云瑞哥哥,你是不喜欢我吗?”
上官云瑞正在愁一堆的事情,冷不防风雪月来这么一出,心中更加烦闷,“在下还未考虑这个问题,希望风姑娘-----”
风雪月见上官云瑞要拒绝的意思,马上插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慢慢想好了。我知道你现在紧张,我先回房了。”
上官云瑞嘴还未张开,风雪月已经风一般冲向门口,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天下来的种种,让上官云瑞伤透了头脑,他眼见风雪月消失的无影无踪,烦恼的甩甩头,负气爬到床上,翻身睡去。
夜深了,武林苑一片寂静,上官云瑞卧房外的护卫们,正精神抖擞在月色下坚守着岗位。突然间,一阵寒风拂过,护卫们一个激灵,定睛一看,四周安静如初,毫无动静,便继续整整衣领重又回复站姿。
上官云瑞的床榻旁,隐约多了一个人影。
上官云瑞知道陈剑来了,他整夜未眠,见陈剑深夜来访知他因为什么而来,也不想理会,继续假寐。
陈剑站在上官云瑞床边,轻声唤道,“师兄。”
上官云瑞没有动。
陈剑叹了口气,“师兄,陈剑知道你没有睡,陈剑今日来就是想跟师兄解释。”
上官云瑞还是没有动。
陈剑悠悠道,“不是陈剑要违抗师兄的命令。只是因为大丈夫一言既出,当必诺之,陈剑不能做一个失信之人。”
上官云瑞眉头动了动。
陈剑继续道,“师兄不想知道,陈剑昨夜为什么失约吗?”
上官云瑞睁开了眼。
“今日陈剑差点赶不上武林大会,其实是因为在来的路上遇袭。我在舞庄的事情,除了师兄外,应该没有人知道。但是对方好像对我的行踪非常了解,他们在我来武林苑的必经之路上布下埋伏。当然,我避过了那些埋伏,只是----”
“他们见拦不住我,就顺手抓了正好路经此地巡逻的平阳府护卫,以他的性命来要挟我,让我自裁。”
上官云瑞慢慢坐起了身。
“陈剑最见不得因为自己而连累别人的事情发生,所以----”
上官云瑞盯紧了他。
“为了不伤及无辜,我-----没想到还没有等我举剑,那个护卫却为了不让我为难,而-----而选择了自尽。”
上官云瑞怔住了。
“为了我的事,连累了一个无辜之人,我当时感觉周身血气上涌,差点发狂、迷失心智,对他们痛下杀手,幸亏平阳府的陆青松大人阻止了我,那群人也因此而逃走。”
上官云瑞听到陈剑的话,发狂?迷失心智?
难道是玄冰寒珠?
陈剑没有注意到上官云瑞的表情,继续言道,“待心神恢复后,我向平阳府陆青松大人起誓,为了报答平阳府护卫的大恩,希望他能收我做护卫,让我继续履行那位因我而牺牲的护卫的职责。”
“那陆青松怎么说。”上官云瑞坐起了身。
陈剑咬咬牙,“陆青松当时并不答应,他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每个侠义之人的所为,他的护卫只是做了他觉得应该做的事情,我并不欠他们,不必用这种方式去报恩。”
上官云瑞赞道,“陆大人言之有理。”
“虽然陆大人并不答应,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就算不是为了报恩,像陆大人这样的正直之官,我也愿意去保护他。”
上官云瑞为难了,他被平阳府众人的行为所折服,他也赞同陈剑的想法,这样的忠义之士确实值得他去保护。但是-----
陈剑见上官云瑞左右为难,只能劝道,“师兄,我去平阳府不是为了为官,目的也只是为了保护一个能为百姓做事的清官好官,这与我们武林中人行侠仗义的胸怀是一样的,希望师兄可以应允。”
话虽在理,但是你也不需要自己亲自去平阳府当什么护卫。
“没有你,平阳府难道就没有护卫了?自有大把的人去保护这些当官的。”
上官云瑞还是决定留下陈剑。
陈剑道,“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欠人一条命,自当报答。”
“报答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采取这种方式!”
上官云瑞还是坚持己见,他只有一个念头,武林苑绝不能跟朝廷扯上任何关系。
陈剑见劝服不了上官云瑞,心一横,“师兄,我已经决定了。明日一早便去平阳府,希望师兄海涵。”
上官云瑞见陈剑一意孤行,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来,一字一顿,“你不需要我的海涵,我没有资格,我也不敢违逆你的意思。”
陈剑见上官云瑞这明显嘲讽的语气,无奈之下双膝跪地,“师兄严重了,陈剑不敢。”
上官云瑞见陈剑低着头跪倒在地,正欲相扶,却又缩回了手。
“你这一跪,我受不起。”
陈剑抬起头,“师父临终前交待过我,一切要听从师兄的教诲。”
上官云瑞把一天的怒气都发泄出来,提高声音道,“你今天做了几桩违逆我的事情?还敢提师父的遗言!”
陈剑低下头,不声不响。
门外的护卫们,听到房内的动静,在外唤道,“盟主。”
上官云瑞回道,“无事,站好你们的岗。”
门外重又回复宁静。
上官云瑞呼出一口气,见到陈剑一脸愧疚的神色,他的怒气突然间消散了。
陈剑是自己师门唯一的一个师弟,自己的父母早亡,在冰舞门这么多年,他早把师父当作了自己的父亲。如今,陈剑就像他的弟弟,他知道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他只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风雪月说的话,你对他生气的时候可以站在他的立场上想一想。
确实,不明就里的陈剑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这确实不能怪他。只是,各掌门都知道陈剑武林盟主的身份,如果他们得知陈剑去平阳府当了护卫,难免又引起一阵风波。
可是看到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陈剑,上官云瑞突然一阵心酸,作为一个掌门,新当选的武林盟主,本来可以豪气干云,对天下武林发号施令,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并不过分的要求,跪在自己的师兄面前唯唯诺诺。
他走上前扶起陈剑,“不是师兄有意刁难,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陈剑望着上官云瑞,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之后,上官云瑞终于妥协了。
“你去吧。但是我有二个条件。”
上官云瑞想起玄凌的遗言,每月十五之约。
陈剑喜出望外,“师兄请吩咐。”
“火龙鞭可在你身上?”
陈剑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把它交给我!”
陈剑从怀中掏出火龙鞭,递给上官云瑞。
上官云瑞见陈剑连原因也不问,就将这掌门之物交给了自己,眉头一皱。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你的火龙鞭。”
“只要是师兄要的,陈剑有的,陈剑必当双手奉上。”
上官云瑞看了看陈剑。
“你我相识时间不长,你为何对我如此信任?”
“你是我的师兄,这一点,就足够了。”陈剑毫不犹豫地答道。
就这么简单?
所以你一直信任你的大师兄,不想怀疑他?
面对如此执念的陈剑,上官云瑞摇了摇头。
“第二件事,每月十五你必须回来。武林苑有事你必须随叫随到。”
陈剑一口应承,“但凭师兄吩咐。”
上官云瑞叹了口气。
也罢,走一步算一步,自己只要想到理由向各位掌门交待,陈剑去平阳府的事情也就可以解决了。
只是,每月十五之约,那玄冰寒气,火龙鞭?
要自己对陈剑施刑,自己能下得去手吗?
第二日,陈剑大清早便出了门。
武林苑的护卫们并没有拦阻他。
在武林苑,有江湖人士进进出出是件平常事。尤其是昨日武林大会刚刚召开,很多门派因为路途较远都在武林苑留宿,今晨出门的也很多。
陈剑出了门,站在对门的一个角落很久。
他想看看天山派的师兄弟,看看万忠坤,还有—万琳,只是他站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天山派的踪迹。
也许他们昨夜就离开了吧。
走的这么匆忙,是因为自己吗?
自己改投他门,真的伤了师父的心。
陈剑想起当初被玄凌所救之后,才知道他就是一直教授自己内功心法的人。
陈剑从小在天山遭同门师兄弟的欺负,也因此经常遭受一些莫须有的惩罚,在身体每况愈下之时,他在天山峰顶碰到了玄凌。
玄凌以强身健体为由,传授了他调理内息的方法,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玄凌其实一直在传授自己冰舞门的内功心法,只知道自己学习了调息之法后,身体日渐强壮起来。
被玄凌所救之后,玄凌告知他其实自己已经学了冰舞门的四五层玄冰寒气,想让他拜师,然而自己终究没有答应。
天山派对自己有养育之恩,自己又怎能背叛?
玄凌没有强求他,只是跟他说不想冰舞门的绝技后继无人,不要求他做他徒弟,只要求他学习玄凌的武艺,好传承他的武功。
当时自己没有多想,见到一老者对自己恳求,只好答应。
然而,不久之后,玄凌突然告诉自己他将要仙游,要自己拜他为师。
说实话,自己心里犹豫过。
但是,面对一个将死之人,自己又怎么拒绝。
所以,他拜了玄凌为师,入了冰舞门。
虽然其中有很多波折,但是说到底自己还是背叛了师门,所以陈剑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朝平阳府走去。
武林苑,上官云瑞召集了所有的人员,宣布武林盟主有事外出,武林苑所有大小事项均有他全权处理,各人员岗位职责不变,所有规则制度一律不变。随后便一脸阴沉的回了房。
众人在窃窃私语一番之后,纷纷散去。
只有四大护卫,不知道昨夜发生什么事情,都在踌躇着要不要去询问上官云瑞,不过他们看到上官云瑞阴沉的脸,只能暂时作罢。
而陈剑的平阳府之行,却并不顺利。
当初为自己丢了性命的护卫名唤徐超飞,是平阳府护卫之首,深的平阳府众人敬重,如今却因为陈剑不明不白丢了性命,平阳府众人都把账算到了陈剑头上。
虽然陆青松严令大家不得去寻陈剑的晦气,但是对自动上门的陈剑,大家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看。
陆青松对于陈剑的报恩之法,似乎也并不乐意接受。他只礼节性地拒绝了陈剑便将他请出了平阳府。
陈剑面对众人的冷漠,没有放弃,虽然进不了平阳府,但是他却在平阳府对面的客栈安顿了下来。一见陆青松外出,便尾随身后,适时保卫。好几次,陆青松遇险之时,都是陈剑及时出现解除了危机。
虽然大家起初非常反感陈剑的死缠烂打,但是久而久之,大家似乎都习惯了陈剑的跟随,也渐渐地看淡了徐超飞的死。是以,几月之后,大家都默认了这个没有名分的护卫。而陈剑,也只是远远跟随,再也不提入平阳府之事。
又到了十五,陈剑如约来到了武林苑。
在上官云瑞的卧房,他看到了正愁眉深锁的师兄。
陈剑知道上官云瑞又是因为武林苑的事情烦扰,忙上前询问。
“师兄,何事如此犯愁?”
上官云瑞拿余光扫了扫陈剑,“你倒是快活,难为我在这里为你做这许多繁杂之事。”
陈剑自知理亏,“师兄,对不起,是陈剑连累了你。”
上官云瑞见陈剑一副自责的表情,起身道,“调查了这许久,那幕后之人一直毫无头绪,真正头疼。”
陈剑道,“其实我之所以栖身客栈,除了为保护陆大人,还有很重要的原因。”
“因为平阳府地处交界,加上客栈来往之人颇多,很多外来的消息都会在客栈这个地方传播,是以借这个地方可以探得周边的消息。不过这几月来,虽然得到了不少消息,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上官云瑞叹道,“武林大会之后,那些背后做手脚的人似乎都销声匿迹了。江湖上风平浪静,也让我着实过了几天安分日子。”
“师兄有去调查天山派吗?”陈剑最终还是开了口。
上官云瑞见陈剑一脸希冀的望着他,知道他想从自己嘴里听到的是什么消息。
其实,自己早就瞒着陈剑上过天山,也从中调查出了一些线索。只是----
“我说了,天山派的事情我会处理,你不必管。”
以你这么容易相信人的品性,怎么能告诉你真相。
“难道我连知道的权力都没有了吗?”陈剑知道上官云瑞刻意隐瞒,心中不悦。
“你已经不是天山派的人,以后天山派的事情你少管!”上官云瑞狠狠地回了过去。
“不错,我是背叛了天山派,但至少我还是这个武林苑的盟主,难道连向师兄询问的资格都没有吗?”
天山派是陈剑的痛处,到现在为止,他还不能接受自己背叛了天山派的现实,所以上官云瑞的话狠狠地戳痛了他,他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激了上来。
盟主?你竟然用这个名分来压我。
上官云瑞知道自己说的话刺痛陈剑,但是他没有想到陈剑竟然会用盟主这个名头来压自己。
陈剑猛然间觉察到了自己的失言,看着上官云瑞震惊的眼神,陈剑喃喃自语。
“师兄,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哈----”上官云瑞仰天长笑,“你终于说出口了是吗?”
上官云瑞神色一下子阴冷下来。
“好一个盟主!”
“属下顶撞盟主,还望盟主责罚!”上官云瑞突然撩袍,在陈剑面前重重地跪了下去。
陈剑呆住了,看着上官云瑞低着头跪在自己面前,身体因为愤怒正在簌簌发抖。
“师兄,对不起,陈剑错了,请师兄----”陈剑在上官云瑞对面缓缓跪了下来。
上官云瑞暮然站起身,从怀中掏出火龙鞭,甩手就是一鞭。
陈剑身上吃痛,却咬牙闷声不吭。
上官云瑞见陈剑一副心甘情愿的样子,一阵心痛。
自从陈剑离开武林苑去平阳府之后,每月十五回来自己就二话不说给他一顿鞭子,打得他倒在地上起身不得。但是每一次,陈剑都没有问原因,而是咬牙挺受。
上官云瑞一直想把原因告诉他,但是如果告诉了他,那又将是一个更加残忍的事实。
也许,让他恨自己,反而更好些吧。
“你受了这么多次鞭刑,就不问原因为何?”
陈剑忍住背上的剧痛,“师兄自有你的理由,陈剑不敢多问。”
上官云瑞怒道,“如此懦弱、逆来顺受,如何当得起冰舞门的掌门!”
陈剑抬起头道,“陈剑以为,陈剑不顾师兄的感受,将武林苑这么大一摊子扔给师兄,又固执己见,违抗师兄的命令去平阳府,师兄恨陈剑,陈剑可以理解,每月一顿鞭子,已经宽恕陈剑了。”
上官云瑞更怒,“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不堪的人?”
说完,他甩手就是一鞭。
陈剑冷不防打了个寒颤,“陈剑不敢揣测师兄的意图,但是师父临终前要求我一切要听从师兄的命令,陈剑不敢违抗,是以陈剑只遵师命,不问其他。”
上官云瑞停下手,“你是从小在天山受欺负受惯了是吗?如此卑躬屈膝,怎当堂堂男子?”
陈剑忍住背上的疼痛道,“陈剑虽懦弱,但不是谁的命令都无条件遵守。我说了,你是我师兄,这就够了!”
上官云瑞见陈剑执拗的眼神,甩起鞭子,“那你就好好受着吧。”
陈剑,还有几个月,你一定要坚持。上官云瑞心中默念,握着鞭子的手微微发抖。
师兄,对不起,有怨气,你就发泄出来吧。
陈剑闭上了眼。
等陈剑再次睁开眼,见自己一如往常地趴在床上,上官云瑞正在小心处理自己的伤口。
上官云瑞望着陈剑背上的伤口。
那些伤痕中,隐隐透露着丝丝寒气。
也许,师父是对的,这些伤口给陈剑体内聚集的玄冰寒气一个散发的出口,让玄冰寒气不至集聚过甚,伤害身体。
可是,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不禁疑惑,难道只有回到冰谷才能避免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释放体内的寒气?
而趴在床上的陈剑同样在想着这件事情。
为什么每次十五回来师兄都要对自己甩鞭子?
难道师兄真的是因为自己违抗了他的意愿而如此?
以师兄的品性,应该不至如此?
但是,这一切,又都是为了什么?
上官云瑞为陈剑敷好伤口,整整衣冠,走到桌边。
陈剑挣扎着起身,坐在床边看着上官云瑞。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语。
“云瑞哥哥,我来啦。”
猛听门外一阵喊声,上官云瑞知道又是风雪月那丫头,忙不迭道,“风姑娘且慢进。”
可是为时已晚,风雪月已经风风火火推门进来。
她一进门,看到的是上官云瑞正准备关门,而床上,陈剑正耷拉着衣服望着她。
上官云瑞心下悔道,昨夜与陈剑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忘记带他去密室疗伤了。今日被风雪月撞见二人在同一房间,不知如何解释二人的关系。毕竟陈剑的身份,现在还不能对她讲。
而风雪月见到面前的场景,第一感觉就是----她红了脸,忙退出房门,“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
上官云瑞见风雪月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禁满脸通红,“你---你在胡说什么?”
而陈剑,见到这番场景,急忙穿好衣衫,提高声音道,“多谢盟主为在下疗伤,在下先行告辞。”说完,急匆匆推门而去。
经过门外,陈剑看了看对着自己笑的风雪月,红了红脸,快步离开。
上官云瑞叹了口气,重又坐回桌边。
风雪月见陈剑离开,搬把椅子坐到上官云瑞身边,“云瑞哥哥,我是不是叨扰你们了?”
上官云瑞再一次脸红,“风姑娘,不得胡说。”
风雪月笑笑,“那他是谁啊?为什么半夜三更找你疗伤啊?”
“他是我在归来途中偶遇,受他人袭击,深受重伤,是以带他回来疗伤。”
风雪月似笑非笑,“哦,原来如此啊?”
上官云瑞很头疼,“风姑娘,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风雪月道,“这有什么啊,在我们家乡,这种情况多了去了。”
上官云瑞疑惑道,“你家乡竟有如此风俗?”
风雪月愣了愣,随后又笑嘻嘻道,“当然啦,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
上官云瑞半信半疑,他伸了伸懒腰,“风姑娘,请回吧,已经很晚了。在下要休息了。”
风雪月关心道,“云瑞哥哥,这几个月你天天忙着往外面跑,我都好久没有跟你好好说话了,今晚我们聊聊天怎么样?”
上官云瑞自从武林大会后,就到各方打探消息,这几月来,他去了边关,跑了天山,还潜入皇宫打探消息,每日基本都是很晚才回到武林苑。而这些事情,他都是一个人完成,四大护法本想为他分担,但是他拒绝了。目前的形势,除了自己,除了陈剑,他真的不敢相信任何人。但是这几月来,却是一无所获。所以,他很烦心。是以都没有时间去搭理风雪月。现在想来,与风雪月真是许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聊聊了。不过,从四大护法的口中,他还是知道点风雪月最近在武林苑的行为。初初几天,还算循规蹈矩,在武林苑各处散步,观花赏鱼,倒也休闲,可是没几日,她便介入到了武林苑各个部门,内务室、练功房,能去的地方她都去了,不只去了,开始在那里指手画脚。众人都碍于她是上官云瑞带进来的,加上近几日上官云瑞在外面忙活,也不想拿这些事情去烦他,是以大家对风雪月的到处蹦跶都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偶尔上官云瑞回来的时候成峰会很有分寸地把风雪月的行踪一笔带过。
想到此,上官云瑞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机委婉地把风雪月请出武林苑。是以,他看看风雪月期待的眼神后,笑了笑。
“风姑娘,今夜我们可以秉烛夜谈,但是云瑞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风姑娘可以答应。”
风雪月眨眨眼,“云瑞哥哥,你说吧,我听着呢。”
上官云瑞清了清嗓子,“风姑娘毕竟是女儿家,一直呆在武林苑------”
风雪月点了点头,“放心,我马上就回家了。”
上官云瑞一惊,他本来以为风雪月知道自己要赶他走,会又哭又闹,预备想好了一堆的措辞来解释为什么要请她离开武林苑,没想到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反而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风不娘不是说到不到家了吗?”
风雪月一本正经道,“你还真相信我找不到家啊?我是从家里溜出来看看热闹的。只是不想这么快回去而已。现在我连武林大会也看了,只要你答应让我参加天山掌门就任仪式,我就可以回家了,再不回去我父亲就派人来抓我了。”
天山掌门就任仪式就在一周后,风雪月连这个也知道。
看来,她在武林苑的四处游荡还是有成效的。
上官云瑞叹口气,早知道她这么爽快,就不要答应她今夜陪她聊天,最近身心俱疲,还担心着陈剑的伤,实是没有什么心情啊。
风雪月可不管这些,她已经自顾自在那边打开了话匣子------
于是,整夜,就这么一副场景,昏黄的灯光下,一女子神采飞扬、口若玄珠,身边的男子,神情萎靡,哈欠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