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恩仇记 第十章三月十五

    世间之事，总是难以预料。这一二十天的日子里，夏侯欢和雪若处处谨慎，却再没有武林各派上门寻仇，而夏侯欢的武功自是一天天更好了，虽然比起雪若还差得远。

    他们也曾去过剑湖庄试探情况，但是一无所获，只是朱清说冷锋有事出门，夏侯欢也猜到，若是行刺，冷锋便是不二人选。而所谓的有事，必是前去准备了，只是他们要在哪里下手，何时下手，这实在无从得知。每次都是在朱清的盛情下喝酒，然后无功而返。

    转眼就是三月十五，这是羊苴咩城最热闹的日子，各州府，蒲甘，吐蕃诸部，大宋朝等地的商贾均结队而来，而城内外均结棚为市，百货聚集，蕃商带来麝，檀香，草席，瓷器，蒲甘商人带来宝石，琥珀，翡翠。而大宋朝的客商主要是来买马。

    大理国的刀，剑，犀甲，茶，糖，火腿，绢，药材，铜锡器具，种种便堆满了这些临时的街子，城西北早已设好赛马场，各地的好手以及上等的良驹早已欢腾，等待比赛的那一刻。

    街上处处都是美丽的白族少女，穿着刺绣精美的白缯，戴象牙或者白银手环，十分美丽。当然，也有乌蛮诸部的披毡男女，彩缯束发，纹身衣锦的金齿百夷，以及“麽些”“苗”“寻传”等各族的男女老少，容貌服装各异，这让雪若这个来自几千里外的古格少女，看得十分兴奋。

    两人在城中一边观望，一边等待，忽然一阵喧哗，几十骑武士高声喊道“皇帝陛下出行，众人速速让道”。又是一队骑兵，铠甲雪亮，武器生光，然后才是几十人的仪仗队，锦旗各绣金虎，等了许久，才是几十名宫人拥簇的皇帝革辂，那皇帝大概五六十岁，一身龙袍，面容甚是慈祥，远远的看不清楚，而相国高寿昌身披紫服，骑着大马陪在皇帝身边，后面又是一队骑兵。夏侯欢仔细看去，皇帝革辂周围有四个武士，甚是威武，步伐稳健，而他居然发现里面有一个，竟是数天前与他喝酒的楚霄云，夏侯欢心道：“难怪楚大哥武功超群，气度不凡，原来竟是皇帝的贴身侍卫。”所到之处，百姓皆跪拜行礼，万岁之声震天。而这百姓居然会在行完皇帝之礼后，喊相国大人千岁，夏侯欢心想，这如今的大理国，只怕是掌控在高氏的手里了。

    夏侯欢看皇帝的行驾不是去赛马场方向，便问了旁边一个老者，老者道：“圣上自是去崇圣寺进香，拜观音菩萨去了”。夏侯欢大惊，他终于明白朱清一伙的三月十五的机遇是什么意思了。

    要杀在宫内杀皇帝是非常不容易的，皇宫守卫森严，又有众多的大内高手，贴身侍卫。而这次皇帝一行前往城北的崇圣寺，相比之下，倒要容易得多。夏侯欢拉起雪若就往崇圣寺赶去。这崇圣寺建于南诏时期，除了高耸入云的三塔，最出名的自然是雨铜观音殿，这观音殿中的有一尊三丈高的铜铸鎏金观音，头著宝冠，细腰跣足，左臂下垂执甘露瓶，右臂上举，袒胸下裹薄裙。雨铜观音殿前廊有大钟，天井南北各有一尊小塔，大殿的漏阁中供地母神，大殿对面还塑韦陀菩萨。这大理国的皇帝出家，俱是在这崇圣寺，所以寺庙周围，也有守卫，此刻当今皇帝连同相国要来进香，里面肯定是有大批守卫，百姓也必被清走了。

    夏侯欢和雪若寻思只能走后山僻静之处，翻墙进去了。两人到得崇圣寺，果然，周围俱是守卫，两人绕后山，寻得一处守备松处，赶紧飞了进去。到得寺中，不见僧人，夏侯欢知道这些僧人估计正在大殿聚集等待皇帝驾临呢，而这是三月十五，皇帝必去雨铜观音殿，若是自己是刺客，也一定会选择在那里下手，两人合议，便寻去观音殿，这崇圣寺十分宏大，两人寻了许久，终于进的殿去，看来看去，两人发现这殿中并无可以藏身之处，雪若道：“欢哥，如果刺客要行刺皇帝，想在这殿中动手，必是万无可能的，依我看来，必是皇帝进殿之前动手”

    夏侯欢道：“你看这观音殿前后均开阔，刺客若是在这里动手，也不可能。究竟是什么地方呢？”

    雪若想了一下说道：“我知道了，必是在寺门外，你想，那时候寺庙里的和尚都要去寺外迎接皇帝，而皇帝到了寺庙必定下驾步行，那时候才是刺杀的好机会，而且在寺外，也方便脱身。”

    夏侯欢道：“糟了，那我们赶紧出去，就怕这时候皇帝已到这寺庙。”

    两人越墙飞走，径直奔向寺门，那些守卫还在那里等待，而崇圣寺的济云住持，智元大师，净妙大师，普济大师，皎渊大师以及退位为僧的广弘大师段正严带着十来个弟子早已等在寺门之外，周围也有等着观看皇帝的百姓，这段正兴本就整日潜心修佛，对百姓也十分宽容，出行不清街，礼仪也不十分宏大。两人便在人群里站着等。

    过不多时，果然来了，一阵万岁声过，宫人便扶皇帝下得车来，那皇帝与主持合掌礼毕，便朝父亲广弘大师走去，目光中甚是哀切，似是十分想念一般。

    就在这时，几位大师背后的僧人中有一人忽然动了一下，其他人并未注意，但夏侯欢却一眼看出那就是冷锋，剃了头的冷锋，夏侯欢大惊，拉了一下雪若的手，雪若早已明白。那冷锋突然在人群中跃起，从腰间抽出一软剑，便是一道白光飞向皇帝段正兴，盯着冷锋的夏侯欢和雪若看到他一动，径先飞起，雪若挥手就是幻月影，对准冷锋那使剑的手，而夏侯欢本不用剑，只能直接飞去皇帝身边，这冷锋见到雪若的幻月影，竟不躲避，投剑飞出，人已落地，那一剑很快，所有人都呆住了，四个贴身侍卫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一剑已经刺出，血流了下来，而冷锋也受了雪若的幻月影，身子震了一下，右手必是已受重伤。

    可是剑已刺出，冷锋不顾自己性命刺出的那一剑，使得整个寺门乱作一团，全部的人都奔向皇帝，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士兵，宫人，崇圣寺的和尚们，均是震惊，震惊后的诧异。就凭济云主持，就已是当今武林的绝世高手，何况还有智元大师，净妙大师，普济大师，皎渊大师，这四个也是数一数二的内家高手。但是剑已刺出，这世间总有默默无闻之人，胜过无数成名以久的人物。正如武林中无数的所谓泰山北斗，终有落败的一天，不是败给自己，就是败给别人。也是冷锋太快了，他杀人时，那种绝望的冷漠，让人窒息。

    剑，冰冷的剑。所有人围住的皇帝并没有死，而那一剑，刺穿的是夏侯欢的胸口，鲜血浸透衣衫，红的有些哀伤，夏侯欢身后，则是面如死灰的皇帝段正兴。夏侯欢慢慢的倒在地上，头顶是愁云，是仓皇的天，那一瞬，所有周围存在的一切，无论是皇帝相国，还是主持大师，均毫无意义。

    冷锋已走，他的轻功当世罕有，对于他这种没有感情的人来说，右手受点伤又有什么意义。两个侍卫带着骑兵追了过去，而此刻，雪若抱住夏侯欢，哭的悲痛，皇帝在惊吓之后迅速恢复了寻常的容颜。他正欲说话，楚霄云跪着说道：“陛下，此人正是夏侯欢”，那皇帝的脸上露出了无数的惊异与感激，香，自然是不进了，众人护送着皇帝，带着晕去的夏侯欢，还有旁边眼泪涟涟的雪若卓玛。往皇宫行去。

    楚霄云此刻正在用内功给夏侯欢疗伤，而雪若盼着的，是皇帝亲口说的速速带给御医救治，这本是皇帝的革辂，此刻却坐着三个人，这恐怕是自古以来，绝不会有之事。

    青石街道，黄瓦宫殿，或是那“圣道广慈”的牌坊，又或是威武森严的御林军卫，数不清的太监宫女，假山池塘，雕龙画凤的长廊，数不清的大殿宫门，此刻在雪若眼里毫无意义，她只记得皇帝回宫，让楚霄云护送夏侯欢到内务府。宣御医救治。

    此刻雪若正守在夏侯欢身旁，他并未清醒，虽中剑后雪若速度封住了穴道，但那飞来的一剑已刺穿前胸，虽不伤到心脏，已是重伤。御医来了，诊断半响道：“楚侍卫，这位姑娘，这人伤的不轻，肺器刺穿，若非及时封住穴道，又幸得楚侍卫用内力护住心脉，早已无命也。”

    雪若急道：“大夫，那他还有的救吗？”

    御医道：“姑娘放心，圣上宣老臣救治，下官必定倾尽全力，续这位公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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