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山宗从墓砖上跳了下来:“怪不得这山上伥虫密布、老鸹成群,这银角阴窨棺尸气冲天,又葬在这种蚌里藏珠穴上,不引来脏东西那才是怪事!”
不等杨树林开口,他就仰头看了看淹没在黑暗中的穹顶,低声道:“银角阴窨棺能隔绝阴阳,使时间一直停留在墓主下葬的那一刻,再藉此蚌里藏珠穴的势,吸纳山阴月华,百多年下来,可以肯定,棺材里的老尸已经成了气候!”
杨树林心里发沉:“那现在怎么办?实在不行,咱就撤吧!”
“撤?老子今个非扒了它的皮不可!”
但紧接着他口气一转,郑重的道:“一会儿你跟在我后边,踩着我的脚印走,没我的话千万别乱整,这是要命的勾当,哪怕喘错一口气都可能会引发尸变,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杨树林虽然心里不安,但也知道,以刘山宗那嫉恶如仇的性子,肯定不会就此放过这墓主,而且他打定主意的事儿,实在很难劝得动他。
何况,就算为了白小薇,他杨树林也得搏这一回!
他点了点头,刘山宗却还是有些忧虑,挥手招过了化纹龙,戳着他的脑门道:“你就在这儿给我盯紧了,哪怕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立刻通知我们。如果看到活尸,就射他双眼和百会穴,记住,那家伙动作极快,你只有一次机会,射不中就赶紧躲!”
事实上刘山宗很是担心,仅余的那只活尸至今不见踪影,如果它一直不出现也就罢了,万一在开棺的时候跳出来,十有**会惊了棺里的老尸。
可眼下势必又不能回头去找,在这等大凶之地,多耽搁一分钟都要冒极大的风险,与其冒险回头,还不如赌上一把,活尸不出现最好,即便来了,只要化纹龙能及时发现,凭他那手弹弓应该也能应付得了。
化纹龙不甘心的往墓室中瞥了两眼,显然也想跟进去,但他之前接连闯祸,实在没脸强求,只得点了点头,搬了两块墓砖,在门口坐了下来,捏了几颗钢珠在手,回头盯着墓道。
刘山宗又扫了一眼墓道,没发现任何动静,这才转身带着杨树林进了墓室。
二人小心翼翼的登上了墓室中间的石台,刘山宗轻手轻脚的绕着棺材仔细查看,杨树林则站在一边不敢轻动,只是盯着巨大的棺材,心跳得活像擂鼓一样。
远看时还不觉怎样,此时离得近了才发现,这银角阴窨棺不止巨大,而且极为精美,在深山古墓之中停放了不知多少岁月,棺木竟然仍旧通体乌黑泛光,一点灰都没落上,好像里边躺着的那位分外爱惜这张大床,每天早晚都会爬起来仔细擦拭一番似的。
棺材上的朱漆图纹描绘得十分细腻,蝠、鹿、龟、鹤无不活灵活现,即便以杨树林的功底,自问也画不到如此古朴而精妙的程度。
刘山宗走到近前,摸出烟和火机塞到他手里:“沾到棺材前边,点上。”
“啥意思,你以为给他上柱香它就不会诈尸了?”
刘山宗一翻怪眼,低声骂道:“那叫尸变!叫你点就赶紧的,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杨树林依言在棺材前点着了三根香烟,青烟笔直的向上升起。
刘山宗暗自庆幸,至少现在还没有尸变的迹象。
他带好口罩,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正是开棺的最佳时机。
他二话不说,让杨树林退后五步,随即卸下背包,翻出一面绘有丹红色咒纹的铁框镜子。
这镜子就是商店里买来的妆台镜,要说有什么特点,那就是比塑料框的更沉点,上边的咒纹是用朱砂混合胶水画上去的摇篮咒,有一定的镇尸作用。
他先用胶带把镜子牢牢的粘在了棺材正前面那个寿字上,见无异状,随即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凿子,两指顺着棺盖的缝隙捋了几下,手中的凿子噗的一声插进了缝隙之中。
巨棺的棺盖厚重无比,可刘山宗也是天生巨力,精钢锻造的凿子捅进棺材缝,就像刀子捅进黄泥里一般,撬动之时动作麻利,游刃有余。
转瞬之间,他已绕着巨棺游走了一圈,把棺材盖撬起了半寸。
此时如果有懂行的盗墓贼,看到刘山宗的做法,肯定会大摇其头。
盗墓者开棺自有一套规矩,升棺发材那都是极有讲究的,绝不会像他这样直接下凿子。
但刘山宗等人本来就不是职业盗墓的,所知有限。
再者说刘山宗学打小的就是诛鬼破邪,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向来是百无禁忌。
按常理,棺材打出殡时起,都会下棺材钉,一来棺材盖通常没有卡槽,下钉防止棺盖滑脱,再者也是防止死人留恋阳世,被蛇鼠之类钻进去过了气,从里边再爬出来。
可这巨棺的主人一心追求复活长生,棺材上自然是不会下钉的,而是在棺盖上雕了卡槽。
卡槽很深,即便被刘山宗硬生生撬起了半寸,仍看不到棺材里的景象。
就在刘山宗皱着眉头,准备一鼓作气把棺盖撬开的时候,异变突生!
本来已经撬起的棺材盖,嘭的一下又被拽了回去!
这声响不大,却很沉闷,在空旷的墓室中,回响不断。
刘山宗脸色猛的一变,退后半步。
杨树林也大吃一惊,瞪圆了眼珠子盯着棺材,握着鬼牙的手控制不住的一阵哆嗦。
他一直集中精神,想查看棺材里到底有没有怨魂厉鬼,可不知太紧张了,还是万年阴沉木的棺材能隔绝鬼眼,始终什么也没看出来。
门口的化纹龙也被吓得跳了起来:“咋回事,诈尸了?”
刘山宗没应声,已经扣了钉尸针在手,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可那诡秘的黑红巨棺却静静的躺在那儿,再无异状。
棺材前的香烟还依旧烧着,青烟笔直的飘向穹顶,棺材头上粘着的镜子也还完好无损。
墓室中一阵死寂,三人直勾勾的盯了半晌,才终于定下神来!
刘山宗咬牙切齿的道:“老五你和老四先出去,我自己来!”
杨树林略一琢磨,突然笑了:“你刚才是不是说,这棺材能把时间定格在墓主下葬时?”
刘山宗气急:“还有心思笑,是又怎样,出去!”
杨树林一脸释然:“别急,这不是尸变,只是物理现象,咱别自己吓唬自己成吗?”
“什么物理现象?”刘山宗惊疑不定。
“时间自然不可能真的定格,这说法,不外乎是说这种棺材能非常完好的保存尸体。如此算来,棺材里应该已经形成了半真空的环境。”
刘山宗点头,这种说法的确有道理。
杨树林笑道:“你硬把棺盖撬开,却没撬透气,你这边一停手,气压作用下棺盖自然会被压回去。就像把酒瓶上的木头塞子,拔出一半就停手,它自己会往回缩一样。”
刘山宗琢磨了一下,再看看毫无声息的棺材,才缓缓点了点头。
“可能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你还是退后一点,免得一会儿开棺时被尸气冲到,会很麻烦。”
“我知道,你尽管弄你的就是了。”杨树林略微退后,心情反倒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然而,随着刘山宗的动作,棺盖在一阵咯吱声中再度升起,墓室中的气氛又凝重起来。
这次刘山宗学奸了,一气呵成将棺盖彻底撬了起来。
闷响声中,棺盖微微一震,一股淡淡的黄气从棺材里喷涌而出!
刘山宗已抢先一步闪开,黄气四散,四周立刻弥漫起一阵甜腥的味道。
直到黄气散尽,刘山宗才慢慢把棺盖卸到了一边,只见棺中躺着一具头戴獭尾皮盔,身披金鳞皮甲,内衬杏黄锦缎,腰系玉带,脚踏牛皮战靴,身材异常高壮的魁梧男尸。
尸体面目栩栩如生,脸皮虽然有泛黄干瘪,但方额、隆鼻、阔口,仍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架势,两腮微微隆起,显然嘴里有美玉之类的口含。
尸体右手边摆着一把带鞘长刀,形状与日本战有几分相似,只是更长,鎏金刀鞘上镶满了绿松石、石榴石一类的宝石,虽然没有现代宝石打磨得那么精美,却都有指肚大小,矿灯晃过,彩光耀眼!
而左手边则摆着两个瓷瓶,一串火红的玛瑙珠子,一个烟盒大小,通体碧绿,不知是玉还是翡翠的鼻烟壶,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其它陪葬品。
刘山宗的注意力却根本没在陪葬品上,只是皱眉道:“怎会是个武将?”
看过墓穴之前的种种情况,刘山宗本能的以为,棺材里躺着的必然是个妖人,或许还是满清权贵,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个武将!
蚌里藏珠穴不封不树,至今也没发现墓志铭之类的东西,棺中男尸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
但此时也没工夫想那么多了,他转手把凿子丢给杨树林,歪头避开了男尸的口鼻,古尸最忌阳气冲其口鼻,即便刘山宗戴了口罩、手套,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迅速俯身,扯掉男尸的头盔,双手飞动,将二十二根钉尸针插进男尸头部的各个要穴。
牙签粗细的银针刺得男尸头颅颤动,看得凑上前来的杨树林一阵心悸,好在刘山宗动作极快,眨眼间便将男尸扎得像个刺猬一样,然后掏出墨斗线,缠住了尸体的双手和脚踝,这才停了手,直起腰来。
“成了,先锯棺材板。算你家鬼妹子走运,竟弄到万年阴沉木芯做鬼龛,这待遇,估计就连食阴鬼的老祖宗都未必享受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