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颈鹿不会跳舞 第20章210难舍

    1.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夏如雪酒醒之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一句充满了绝望的话。

    她的梦想还在，但是，她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昨夜，那是多么难熬的一夜啊，不是也那样熬过来了吗？她想到这里，脸上泛起一个苍白乏力的微笑。

    可是，以后怎么办？还有好多个夜晚，一个比一个难熬的夜晚，她将怎样度过啊？

    她早上醒来之后，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屋外，经过昨夜大雨的洗礼，整个世界都显得萧条和晦暗，外面的世界没有了色彩，外面的世界是一片灰白，就连外面的空气，都带着绝望。她望着窗外，觉得外面的世界是那么的恐怖和无情，外面的人太可怕了，所有的人都带着恶意，都会伤害她，都会嘲笑她的愚蠢。

    “是啊，我是有多蠢啊！”她在心中自言自语地说。

    她一低头，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盒香烟，她的家里从来就没有香烟，这一盒烟是昨天阿城丢在这里的。

    她伸出手将烟盒拿起来，打开时发现里面还有一支烟，她从来都没有吸过烟，她更是讨厌吸烟的人，尤其是阿城。

    可是，就在此时，她却将这一支烟点燃了。这支烟好像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她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能被一支烟强烈地吸引着。

    烟的味道实在是太差了，她只吸了一小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但是，咳嗽过后，她又吸了第二口，接着是第三口。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感觉好多了，原来，抽烟的确可以缓解压力，可以减少一个人的痛苦。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所谓的健康不健康又有什么关系呢？

    吸烟，可以减少痛苦的时间，不吸烟，痛苦的生命将会延长。

    吸吧。

    一支烟很快便抽完了，她居然产生了这样一个伤害自己的可怕的想法。

    爱情，有时候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给予你正能量，也可以给你负能量，它可以让你勇敢前行，也可以让你自甘堕落。爱情，给夏如雪带来切肤之痛，让她这一辈子都刻骨铭心。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尼古丁刺激了她，还是爱情刺激了她，她的身子懒懒地靠着沙发，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还是尼古丁给她的刺激更大一些。

    因为，她已经失去了爱情。不对，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爱情，既然没有得到，那又何来的失去呢？

    她好像从来没有像今天早晨这样，在一团蓝色的烟雾里，如此理智地思考着自己的爱情。她的爱情没有了，希望破灭了，她的脸上泛起冷冷的微笑，她知道自己这些年过得有多没意思。

    生活，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许多，对于一个还不到二十五岁的夏如雪来说，她已经走得疲惫不堪。

    2.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打电话给她的正是江奕。她本来已经厌倦了，她看了看电话上显示的名字和号码，她刚刚平静的心又再一次剧烈地跳动起来，都是因为江奕，是她一直在撩拨着她的心，让她每天都无法安宁，让她没有一天的好日子，她真的太恨江奕了，可是，电话铃声不停地响，她却舍不得挂掉它。她此时此刻多么需要再点上一支烟，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可是，烟只有那一根，她已经吸完了。

    她终于还是接通了他的电话。

    “喂？有什么事吗？”她故意装作轻描淡写地问道。

    “没什么。”江奕说。

    “没事的话我挂了。”她这样说，但是，并没有这样做。

    “其实我想谢谢你。”

    “谢我？不必了吧？我有什么值得你感谢的？”夏如雪的嘴角一扬，露出一个冷冷的微笑。她多么希望江奕能看见她这个微笑啊，她多么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的不在乎，谢谢？她现在会稀罕他说的这个谢谢吗？

    “当然有必要，我实现了自己的理想，我找到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谢谢你昨天为我们安排的那次见面。”

    “这就是你的理想？”夏如雪的失望可想而知，如果江奕的理想只是和彦歆恋爱结婚，那么，她何必将自己的青春浪费在深圳那一片陌生的土地上？

    “这当然是我的理想，这些年我一直放不下她，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她将自己的身子缩在沙发里，她觉得一股寒意笼罩着她的全身。

    “对，原来她一直喜欢着我，我真的是太迟钝了。”

    “你的确是很迟钝。”

    “我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我要感谢你。”

    “恭喜你，你的理想实现了，你是打算留下来和她谈恋爱，还是打算回深圳？或者你是你留在她身边，你们再要个一男半女？”她带着嘲讽的口吻在和江奕说话，但是，电话那边的江奕却笑了。

    江奕的笑让她很愤怒：“你笑什么？你在笑我吗？”

    夏如雪的问话，令江奕多少有些意外：“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你不知道？你刚才不是说你什么都知道，我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夏如雪语气越来越冷，江奕觉得不寒而栗。

    江奕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放弃我们的事业？当然不是了，我们谁都不能放弃。”

    理想，是不是就等于事业？但是，在夏如雪的眼中，理想似乎高于事业。事业终归是那些看得见的东西，但是理想，除了看得见的物质，还有看不见的崇高的精神。

    夏如雪再也不想听他说什么事业了，她对这一份事业已经不感兴趣了，她有些怀疑，那天晚上，在学校操场上，江奕对她说的那些话只是酒后的胡言乱语，可是，当时喝醉的是江奕而不是她夏如雪啊？为什么她要为了江奕的那些醉话负责到底呢？她并不是他的什么啊？

    江奕不想放弃，可是夏如雪想放弃了。

    放弃，对于夏如雪来说，难以启齿，像说出‘我爱你’一样，难以启齿。

    3.

    自从那天晚上，江奕和彦歆两个人相互袒露心声之后，他每天都来看她，彦歆的光芒已经照进了他的未来，他觉得自己一刻都不能离开她。

    可是，分别总是要来的，失落总是难免的，相逢就意味着离别，离别就意味着孤独，意味着漫长的等待，甚至还有再不相见的可能。世事无常，一切都有可能。

    离别的日子终于临近了，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江奕心里清楚，他终归是要回深圳的，那里，才是他的未来。

    告别，也是难以启齿的。

    离开的前一天，江奕等在校门口，等待着彦歆放学。

    放学了，彦歆迈着轻盈的步伐向着他款款而来，像一只蝴蝶，他抓住了她的手，神情地望着她。

    彦歆却生气地说：“你明天就要走了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江奕低头，看着她，他说：“我就是来和你告别的。”

    彦歆满脸的失落，他要走了，她该怎么办？

    她问江奕：“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江奕说：“很快。”

    “很快是什么时候？”

    “我也说不好，我们正在开发一款软件，手机聊天的软件，时间留给一款软件的时间，太少了，深圳有千千万万的人在和我们做着相同的事情，所以，我必须抓紧时间，赶在他们前面。你放心，不管我能不能成功，我都会很快回来找你。”

    这一天，彦歆和江奕吃过晚饭，江奕拉着彦歆在街上漫步。

    “我明天就要走了。”他说。

    “嗯，我知道。”她回答着。

    “你今天晚上可不可以......“

    “什么？”

    “留下来，陪我。”

    “这......”她脸色通红，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哦，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江奕知道彦歆会错了意，其实，他比她还紧张，他的心跳得更加厉害，脸色更加的红。

    彦歆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把自己当作了江奕的妻子，不管她对自己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他释然地笑了，却不知要和彦歆说什么，他的思绪飘到了将来，他想象着自己和彦歆的将来，突然，他灵光一闪，说道：“对了，你不是学会计的吗？等你毕业以后，你也去深圳，我让你做财务总监。”

    彦歆抱歉地说道：“我哪里能做什么财务总监，我什么都做不好。”

    “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记性好差。”

    “是吗？”他有些惊讶，江奕知道彦歆总是忘记很多事情，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她亲口告诉他。他试图安慰她：“没关系，只要用心一点，就不会错。”

    彦歆却使劲摇头：“不行的，你知道我记性有多差吗？那天，我走错教室，其实，不止那一次，我经常走错教室的。我每一门课都不及格。”她越说声音越低，她突然觉得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优秀的江奕，他们的智商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他们差着好几个层次。

    江奕从来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美丽善良的彦歆，会在记忆力上有如此大的缺陷。

    谁没有对一个人失望过呢？

    是啊，他只看到了她的美丽，感受到了她的温柔和善良，可是，当一个人真的了解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对方身上有着许许多多的缺点，有些缺点甚至是你根本就无法忍受的。

    于是，你就会发出这样的感慨：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或者是说：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看上你。

    就是这样的失望。

    我们怎样才能找到那个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人呢？

    那就是，当你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就要把对方当作一个满身缺点的人，然后，带着一颗宽容大度的心，去和他交往，那么，对方带给你的，绝对是惊喜。

    因为，对方在你眼里一无是处，你在慢慢了解对方的时候，对方的缺点早在你意料之中，你不必大惊小怪。

    但是，当你发现哪怕一点点不一样的时候，你就会发出和前者完全不同的感慨：原来你还能做这些！

    或者是说：还好我没有看错你，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就是这样的惊喜，这样的surprise。

    所以，要失望，趁早。要退出，也趁早。

    彦歆看着江奕吃惊的神情，她从未见他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她急忙说道：“你是不是后悔了？没关系，其实，我知道，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江奕听完却哈哈大笑起来：“傻瓜，你在说什么呢？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我是认真的，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没有办法毕业了，因为我根本就通不过考试，你能提前完成学业，可是，我就算是念十年的大学，都通不过毕业考试。我太笨了，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所以......”她说话的声调都变了，两行眼泪顺着她娇嫩的脸颊流淌下来。

    江奕没能来得及做更深一步的思考，彦歆的眼泪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绪，她只好伸出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他亲吻了她的额头，他第一次亲吻一个女孩子，而且是她梦寐以求的那个女孩子。他说：“算了，既然学习对于你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倒不如放弃了吧，你跟我去深圳，我照顾你，怎么样？”

    她惊讶地抬头看着他，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前这个人紧紧抱着她，这个人就是她将来的依靠，她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拼命地点头，眼泪再一次留下来。

    只是，这一次的眼泪，不是难过的眼泪，而是幸福的眼泪。

    “你答应了？”江奕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他反而有些诧异。

    “对，我答应你，我也明天走。”

    “可是......”

    彦歆已经挣脱他的怀抱，转身便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

    “我回去收拾东西，我明天跟你走。”

    江奕呆呆的站在路边，过了半天，彦歆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他还是没能反应过来，这真是太疯狂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疯子，却没想到彦歆更是个疯子。这就是人生啊，都是意外和偶然。

    4.

    夏如雪早已买好了去往深圳的机票，明天，她又要跟着江奕出发了。

    她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江奕了，她每天都坐在沙发上抽烟，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父母因为生意，都去了英国，本来，他们是要带着夏如雪走的，可是，那里是英国啊，安晏不是就在那里吗？她不会去的，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安晏，她不想见到他。

    其实，她更离不开江奕，除非，江奕也能跟着她去英国。可是，江奕不会去的，他已经选择了深圳，她也只能选择深圳。

    但是，她没有想到，那个彦歆出现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她身边夺走了江奕，当她最爱的江奕和彦歆走到一起的时候，她已经在这段爱情里失败出局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守着这间空屋子，她每天只能抱着自己，缩在沙发上，或者缩在床上，兀自难过悲伤。

    她本来是要离开江奕的，然后，彻底地忘记江奕，再然后，开始一段属于自己的崭新的生活。

    可是，没有江奕的时光，居然是那么的空虚，她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自己。没有江奕，原来是这么的孤独啊！

    她也想释怀，她也想忘掉他，可是，她越是努力忘记，江奕越是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她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总是有一些幻想。

    她只能靠着一支支香烟，排解着她心中因为江奕的离去而缺失的那一块。烟雾，填满了她的身体，让她感到短暂的充实。

    终于，她连续抽完一盒烟的时候，她恍然大悟：“他只是在和彦歆谈恋爱啊！他们不是还没结婚吗？既然没有结婚，那么，一切都有可能发生，也许有一天，江奕还会爱上我。”

    夏如雪觉得自己还有希望，觉得自己还有时间，彦歆还在上学，江奕要在深圳工作，再过三年，彦歆毕业了，他们才能走到一起。

    这中间有三年的时间啊！这三年的异地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夏如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那就是，从今以后的三年，她要和江奕形影不离，她要争取那份原本属于她的爱情。

    夏如雪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明天，江奕就会和她返回深圳，她不必痛苦，真正痛苦的，是那些相爱的却又两地分离的人。

    夏如雪的心里居然产生了如此阴暗的想法，她想到这些，脸上泛起了微笑。

    高兴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在她收拾明天的行李的时候，江奕的一个电话，就让她无比的紧张。

    她其实并不知道江奕打电话给她是什么事情，但是，她首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的夏如雪，对未来充满了悲观的情绪。

    这么晚了，他打电话给他，难道说，他明天不走了吗？他要是不走了，她该怎么办？她是该走还是不该走？

    她就是如此紧张地爱着他，她明明失去了他，明明得不到他半点儿的爱情，可是，她还是不想离开他。

    “这么晚了，有事吗？”

    “没什么事，你还没有睡吗？”

    “没有。”她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她以为江奕只是关心她而已。但是，接下来的谈话，就不那么美妙了。

    江奕说：“如雪，帮我一个忙好吗？”

    “呵！原来你还是有事啊，说吧。”

    “你能再为我订一张机票吗？”

    “什么时候的？去哪里？”

    “明天，就是我们去深圳的那一班飞机。”

    “这么晚了，恐怕不行了，谁要去深圳？”

    “是彦歆。”

    “她？她们不是就快期末考试了吗？她怎么会突然要去深圳？”

    “不用等着考试了，她决定退学了，她要和我一起去深圳，她可是学会计的，将来我们的公司发展起来，她可以进我们的公司，可以帮助你管理公司的财务。”

    “好了，你不用说了，公司的事情以后再说，飞机票我会尽量帮你弄到。”她抢先挂掉了电话，在江奕还没讲完话就挂掉他电话，她还是头一次这么做。

    她不是不想和他说话，只是不想听他说起彦歆这个名字，这个女的和她非亲非故，而且夺走了江奕，她恨彦歆，却还要帮助她，这是什么逻辑？

    她再也无心收拾自己的行李，将那只皮箱丢在地上，衣服散落一地。

    她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飞机票，那是他们四个人明天去往深圳的机票，她原本以为，她买了机票，就保险了，就不会再有意外了，可是，意外还是来了。

    没用了，她和江奕再也不能一起走下去了，他们的缘分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