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洲城外,吐蕃的中军大帐内,尚结息正仔细端详李月的那支铁箭,见箭头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月”字。
“果然是他,新科武状元!久闻大名啊!”尚结息自言自语道。
“禀大帅,属下无能,竟全军覆没,请大帅治罪。”
“你以三千军对二万军,你能逃回来就是奇迹,我不制你罪。”
见旁边众将脸上皆有不满之意,尚结息淡淡一笑,对扎布说道:“你可了解你的敌人,这个李月是今年唐朝的武状元,曾以一千老弱之师,不损一兵一卒全歼二万叛军,震惊天下,非我如此夸耀敌人,知己知彼方为胜敌之道,我派你以三千兵袭击对方辎重,自然知道你难以在李月手上成功,倘若成功最好,就算败了,我也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这才是我的真实目的,为大将者,当图全局,岂能为一小败斤斤计较!”说道最后,尚结息的口气开始严厉起来。
下面众将见主帅发怒,纷纷低头不语。
“那大帅认为这个李月的弱点在哪里呢?”
尚结息闻声看去,见是左军主将葛伦丹东,他是大相墀雅卜拉的侄儿,平时最瞧不起自己,这次被大相安排做了副手,处处与他为难。尚结息心中恼怒,但依旧不动声色淡淡说道:“这个李月的弱点,就是经验不多,且爱用奇兵,现在我军人数超过对方,他必想用奇兵对我。”
“大帅分析精辟,我佩服,不过我们吐蕃军不是唐军,讲究赏罚分明,扎布全军覆没,大帅却不准备处罚,难道真是因为他是大帅的故交吗?倘若真是这样,我看这仗就不用打了,大家回家放羊去吧!”
尚结息大怒,恨不得当场杀了葛伦丹东,他强压怒气,冷冷地问道:“依你的意思该如何?”
“最起码也要杖打一百棍!”他看看周围,见众将均有赞同之意,不由更加得意,毫不让步地盯着尚结息。
“好!就依你!来人!把扎布拖出去,杖打一百军棍!”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大帐,身后只有葛伦丹东冷冷地笑声。
李月距沙洲城一里便扎下了营寨,吐蕃军也停止了对沙洲城的进攻,两军遥遥相对。城上唐军见援军已到,纷纷欢呼起来,沙洲自一个月前被围以来,一直处在城破被屠的恐惧之下,大家都知道这个尚结息生性冷酷,极好屠城,也正是这样,沙洲城内军民才众志成城,死守沙洲城至今。
前几天,城内已弹尽粮绝,城破在即,多亏安西都护府下的一名果毅都尉段秀实趁敌军松懈,送来了大量的补给,才让沙洲城由死回生,守住城池至今。不过他们不知道,尚结息并非真的攻城,而是在围城打援,等待大唐的援军,企图一举歼灭,若真的攻城,沙洲城一天也守不住,在尚结息看来,沙洲城不过是他砧板上的一条鱼罢了,他随时可以宰杀。
唐军扎营后一连三天都无半点动静,城上的守军开始着急起来,将领们纷纷找到沙洲太守杨休明,杨休明也很是头痛,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听说唐军主将是个皇室子弟。”
“京中的那帮皇子皇孙们只会吃喝玩乐,懂什么打仗,我看他是被吓怕了,不敢出战。”
这时站在一旁的段秀实突然说道:“我倒觉得李将军的谨慎策略是正确的。”
“哦!将军请说说看!”杨休明道。
“我军从万里之外赶来,而敌军以逸待劳,本来就zhan有优势,若我军不论青红皂白,上来就杀,我看我军人数不如吐蕃,很可能会吃大亏,如果战败,沙洲就真的完了,所以李将军才这样谨慎。”
“那段将军觉得我军的下一步是什么?”
“等!”
“等?”
“是的,双方都在等对方先出牌,至少可以先占防御之优势。”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皮鼓声大作,段秀实淡淡一笑道:“看来是吐蕃军先沉不住气了。”
众人闻言纷纷向城墙上跑去。
沙洲城外,只见吐蕃军的大营内,一队队吐蕃军正在集结,牛角、皮鼓响声震天,而对面的唐军也随之有了动静。
在这三天里,吐蕃大营内也闹翻了天,尚结息见唐军扎营并不进攻,他也命令部下不准妄动,第一天还算安静,到第二天吐蕃的众将领便开始悄悄的议论起来,等到第三天时,尚结息正在军中看地图,突然葛伦丹东闯了进来,他看着尚结息冷冷地说道:“大帅可知,敌军按兵不动,却派了一支骑兵去偷袭石城镇,石城镇差点丢掉。”
“我知道!”
“那大帅准备怎样应对?”
“和现在一样,等!”
“等?”葛伦丹东跳了起来,“石城镇的三千守军都是我的部族,现在已损失上千,难道大帅是有意不管?”
“你这是什么话!蓝天下都是赞普的子民,我什么时候会歧视我的军队!”
“那就请大帅赶快发兵,去救石城镇!”
“那不过是唐军的骚扰罢了,不用去理它!”
“哼!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发兵去救援,倘若大帅真的不理,我就率我部去援!”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你敢乱我军心,我现在就杀了你!来人!”
二十几名亲兵冲进帐来,尚结息冷冷地看着葛伦丹东,只要他再敢走一步,他就要下令杀掉这个不听将令之人了。
葛伦丹东脸色大变,他已经感到了帐内浓浓的杀机,停了一会儿,他的手无力的垂下,叹一口气,转身向尚结息跪下:“我知道以前多有得罪大帅,若大帅能救我部族,我将来必听命于大帅。”
“此话当真?”
“我以圣峰起誓!”
“好,我这就准备和唐军开战!”
葛伦丹东一楞,“那大帅为何三天前不打,以逸待劳!”
尚结息摇摇头苦笑一下:“以逸待劳?你可知道从长安到这里,如果急行军的话十天就可抵达,可那个李月却整整走了一个月。”
“难道他不怕城破?”
“你以为他真是来解沙洲城之围的?如果你这样想,那就太小看这个李月了。我昨日刚接到赞普的快报,唐军大将哥舒翰已经攻下了洪济城。”
“啊!九曲地区是我们的后勤基地,这可如何是好!”
“你可知道让唐军攻我后勤基地正是这个李月的的主意!此子战略布局之高,为我至今所仅见,我们若轻视他,必会吃大亏,他宁可沙洲城破,也要给哥舒翰争取时间。”
“那他又为何不进攻我方,在等什么!”
“他知道杀我三千人,已经暴露了他的实力,而他对我们却一无所知,所以他在等我们先进攻,后发制人。”
“但大帅此时进攻,岂不正中他意!”
“我也不想,可大局不许啊!若哥舒翰攻下九曲,腾出手来包抄我们,那时我们就危险了,我本来就不赞成这次出兵,时机未到。可赞普太年青,求功心切,我也没有办法,就算我这次赢了,唐军还会再来。我们的国力差大唐太多,最终还是我们吃亏啊!”
“那大帅以为何时才有机会?”
“只有等大唐内部乱了,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你看大唐各藩镇拥兵自重,且各节度史大多为异族,若其中一人有异心,大唐就危矣!依我看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大帅果然高见,我回去以后一定会把这番话转述给大相。”
尚结息微微一笑:“不讲了,来人!传令升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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