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懿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和先生探讨着书上的道理。
看来老阁主对他的要求的确严格,每日不仅要跟着师傅习武,还要上些文化课。
他的语气温和,言辞舒缓。有些理解虽然不够深入,但和先生聊起来,也算有理有据。
从各方面看,都是个合格的继承人。对于杜懿的结局,陶眠只能道一声可惜。
他抬眼去看自己的小徒弟,却发现荣筝目光灼灼,盯着杜懿的一举一动,眼神始终追随着他,或起或坐,斟茶端书。
杜懿学了多久,荣筝就盯了多久。
陶眠心想,坏了,徒弟在单相思呢。
那老迈的先生终于结束了他冗长的课程,允许少阁主放课。
杜懿谢过先生,把桌面上的残杯收拾在旁,随后将所有用过的书籍恢复原样,再工工整整地放回到书架上。
做完这些,他才出门去父亲那里用晚膳。
此时门外早已没有了偷听的师徒二人。
荣筝和陶眠现在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少人的小花园,两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当作晚饭。
陶眠问起荣筝从什么时候开始看杜懿上课,荣筝大大方方地回他。
“有几个月了。”
“小筝,你该不会是对杜懿有意思吧?”
“”
荣筝没有回答,两人之间的气氛尴尬下来,只有草丛间的小虫吱吱叫个不停。
随后,荣筝放下手中的食物,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吭哧吭哧笑起来,憋得脸通红。
“你想笑可以大笑,大不了我加个隔音的结界。”
“咳咳咳咳咳——”
荣筝笑到咳嗽。
她说她完全没想到,陶眠刚刚那么严肃的表情,盯着她,还时不时看看屋子里的杜懿,竟然是默默在心里给他们牵线搭桥了。
陶眠还纳闷呢。
“那你‘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干什么呢?难不成你是对那先生?”
“小陶,你还是住嘴吧,越说越离谱了。”
荣筝说她其实不是在看杜懿,而是在看未来的少阁主。
“我是影卫嘛,将来肯定是要接我师傅的班儿。我当然关心未来的主子是个什么样子啦。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做事说话都是怎样的风格,这些我必须熟悉掌握的。”
小徒弟吃饱喝足,就有些犯困。她趴在桌子上,懒洋洋的。
她面对陶眠,总有些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亲近和放松。
明明她也是十分警惕的人。不管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大大咧咧,到底是按照影卫的标准从小到大养起来,和同龄的小孩不可相提并论。
“师傅说,影卫需要忠诚,但影卫之首又不能仅仅只有忠诚。影卫之首嘛,还是有点心气儿的。如果阁主不能让我们信服,那只能说是遵从他的每个指令,让我们死心塌地卖命是不可能的。”
荣筝很看重承诺和忠诚。
她想,不止是杜懿要考验他,她也要考验考验杜懿。
“不过这都是我自己的小心思啦,如果让别人知道了,恐怕要笑我天真狂妄。还有,我经常看着杜懿,也是因为我很羡慕他。”
荣筝把自己的脸在胳膊之间滚了半圈。
“他能读书、还能跟我们一起习武,师傅什么事都让我们让着他。当然,他是主子,于我也有恩。我时常告诫自己不能太贪心,有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但每次受罚,却总是想。唉,老天爷怎么这么不公呢,为什么被选择的不是我呢。”
荣筝说起这些时,语气没有嫉恨,甚至还有点调侃自己的意味。
“再有就是,我暗暗祈祷杜懿能是个好人吧不说有多善良,最起码,不要辜负了我们这些自小吃了很多苦头,日夜修炼苦学的兄弟姐妹,大家都太苦了”
荣筝小小的脑袋瓜装满了很多很多事。有担忧,有惦念,也有多未来许多许多的想象和期许。
这时的她天真无暇,生命中最坏最坏的事,无非是把二公子揍了一顿,被师傅罚站还不许吃晚饭。
陶眠的心有一丝颤动。他看着徒弟青涩的脸庞,心里却有些堵。
荣筝看似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却敏锐地察觉到陶眠的心情。
“小陶,为什么你有时候看起来不太开心呢?”
“因为小陶是大人了,而且已经活得很长很长,走过了太久的岁月。”
“大人就不开心吗?哎呀,我还以为我现在这么多的烦恼,等我成人了之后,就会迎刃而解了呢!”
荣筝抬起头,托着自己的脸蛋,摇头晃脑。
“那我岂不是白浪费感情!我总是在想,现在吃点苦没什么,反正,等我长成厉害的大人,我就不会再受委屈了。”
陶眠望了望天边的落日,火红如练,光芒落在他眼中。
“大人也不总是厉害的,大人也有大人的烦恼。但是小筝,不论如何,你今后会成长为一个勇敢又真诚的人。”
“真的吗?”荣筝变得很快乐,哪怕她被罚了几个时辰,还差点没有晚饭吃,“小陶你别骗我啊!我很相信你的话的!”
“嗯,”陶眠笑得和煦,“信我吧,小陶不会骗你。”
照骨镜给仙人带来很大的惊喜,他想,如果能够停留在如今,看着天真烂漫的徒弟犯些小错,帮她解决,每日听她叽叽喳喳地说话,发些牢骚,这样的梦倒也不错。
荣筝和杜懿相处得也非常融洽。杜懿对她总是多了一分耐心,只有荣筝傻乎乎的,什么都察觉不到。
可惜时光永远待人残忍,这样太平安宁的日子恍然而过,一去不复返。
一晃儿,就到了荣筝的师傅马上要离开她的日子。
眼前熟悉的云雾再起,这次陶眠已经轻车熟路,他把拦在面前的云雾拂开,看到荣筝就在他的身前。
她背对着他,比之前长得更要高挑了,已经褪去少年的稚气。
她手中举着剑,浑身都在愤怒地颤抖,似乎在和某人对峙。
那人正是杜懿。一笔阁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