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武馆的事儿,神武王一锤定音,算是彻底将其压下来了。
大刑司,吃了个哑巴亏。
毕竟万晟楼的真言毫笔,的的确确不是朝廷刑部章程中承认的证据。
当然,更倒霉的是那万晟楼。
真言毫笔在这世上本就储备不多,不过百余支而已。
虽说万晟楼的确有它的锻造方法,但其所需的珍惜材料,却是有价无市。
一支真言毫笔,称之为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倘若是一般人将其毁坏了,那万晟楼肯定要把那人追杀到死,骨灰都给他扬了。
可偏偏啊,这人是神武王。
陛下的亲侄子,至少是神薹圆满的可怕存在,镇守漠北的神武王。
——你找谁说理儿去?
万晟楼要是敢对他有啥想法,那还要不要在大夏混了?
还不是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亏就吃亏了。
但他们不能对付神武王,并不意味着不能搞些小动作。
反正就当天,真言毫笔被毁还没两个时辰,不晓得从金陵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就传出来一个消息。
——大夏神武王,龙阳之好。
当然,真假难考证。
可这事儿传出来以后,大伙儿在说到这位边关将军的时候,神色都有几分怪异就是了。
另外,最悲催的,还要属大刑司的徐州了。
——真言毫笔是他借来的啊!
如今被毁了!
厉命也没被惩处。
简直里外不是人!
可哪怕不甘,哪怕不忿,又能咋样呢?
这案子,这事儿,还是只能就这般过了。
风平浪静。
至于那大通武馆被打死的几具尸骸,也在案子了结以后移交给钟鼓司,安排收尸人拉上山埋了。
几个搬尸人也是硬脾气,急性子,一般拉着尸首,一般上了万家陵。
一边骂人。
“真他娘的操蛋!那厉命就逍遥法外了!想不通!”
“人家有神武王撑腰,还能咋地?咱听大刑司的朋友说,司命大人的脸今儿黑了一天了。”
“算了,别说了,祸从口出,咱们这这草芥之民,哪怕闹破了天,又有啥用?”
“”
吐着吐沫,几个收尸人把三具尸首搬上万家陵埋了,下了山。
跟他们以往做的事儿,没啥不同。
非要说的话,就是那个平日里热情的年轻守陵人,今儿好似不太高兴,一言不发。
入夜。
神武王府。
厉嘉南领着厉命,恭恭敬敬从王府退出来。
从正厅一直退到大门,方才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后,登上马车,返回金陵城。
——今儿多亏了神武王,要不然厉命这脑袋算是掉定了。
所以事儿一结束,厉嘉南马上带着厉命来到王府,三跪九拜,叩谢殿下救命之恩。
直到夜深,方才离去。
漆黑的官道上,一队兵士簇拥这一辆马车,往金陵的方向赶,马车里边儿,厉嘉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有了今儿这档子事儿,大刑司应当是不会在找厉命的麻烦了。
否则那就是跟神武王过不去。
想到这儿,他面色严肃地看向自个儿那不成器的儿子,开口道:“厉命,今儿往后,半年之内,没我的允许,你不准踏出司命府一步!”
这话一出,刚因为脱罪而沾沾自喜的厉命,脸色骤然一苦,嘀咕道:“不就几个平头百姓死了吗,至于嘛”
厉嘉南一听,又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一巴掌拍在厉命脑门儿上,恶狠狠道:
“混账!你瞧伱做的什么事儿?要不是殿下出面,你都见不到半年后的太阳!”
“还有那大通武馆!你既然杀了人,就要杀干净了,杀得死无对证!留下几个门徒报官是多蠢的事儿!”
望着好似雄狮一般暴怒的父亲,厉命终于怂了,乖乖低下头,不说话了。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黑暗的官道上,一个多时辰过去,金陵城已遥遥在望。
寂静无声。
但突然,一声怒喝,在马车外边儿响起!
“什么东西!”
厉嘉南立刻神色一滞,这声音他听出来了,是他的副官。
也是他畜养的死士的头领。
所谓死士,便是马车外边跟着的百十精锐兵士。
他们虽有大夏军人的称谓,但实际上却是只属于厉嘉南的人——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奉献一切,包括生命。
所谓死士,就是这样的东西。
大夏各个达官显贵,名门望族,都喜欢这样搞,并不是什么秘密。
也正因为完全的信任,所以厉嘉南才敢随时随地把他们带在身边。
这会儿听闻那副官一吼,厉嘉南当即心头一个咯噔,升起一种不祥预感。
挑开车帘,往外一看。
就看见前边儿那漆黑的夜色里,官道上,影影绰绰。
就好像是有很多身影,人头攒动的那模样。
谁?
厉嘉南眉头一皱。
这个点儿,这条官道,应当荒无人烟才对。
最近的一个驿站,都得在几十里开外了。
咋突然冒出这么多人影儿来?
下意识地,警惕起来。
“驻马,起兵!”
厉嘉南让厉命待在马车里,自个儿则钻出去,对着底下的百来个死士下令!
一瞬间,伴随着钢铁的碰撞摩擦声,这些个先天武者的死士纷纷停住身形,提起寒光闪烁的兵刃,指向前方。
那为首副官,开海炼炁士,更是一声冷哼,双手挥舞之间,天地之炁汇聚,做好了战斗准备。
虽说吧,不晓得前方那些人影究竟是谁,但多年的经验让厉嘉南有种莫名的感觉。
——来者不善!
不会是徐州或州牧的人吧?
他们白天没占到便宜,这是来报复来了?
但这种荒唐的念头,仅是一闪而过,便被厉嘉南都定了。
——官府做事,无论好坏,都没那么直接。
更何况自个儿背后有神武王殿下作保,那州牧吴庸和大刑司命徐州应当没那么大胆子!
而除此之外,整个金陵能威胁到他厉嘉南的,似乎就没有了。
想到这儿,厉嘉南的心头镇定了几分。
静了。
黑夜里,一片死寂。
近了。
那影影绰绰的身影,更加近了。
然后,厉嘉南借着火把的光芒,才终于看清了那一道道身影的真正模样。
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壮硕,巍峨,身着铁甲,手握巨镰,俨然整齐,好一支虎狼之师!
——这是厉嘉南作为曾经的军队将领的第一个反应。
可下一刻,他不淡定了。
只看那一个个兵儿的脸上,青黑之色蔓延,皮肤像是老说树干一样贴着骨头,黑黝黝的眼眶里,幽幽绿火的摇曳沸腾。
说人话,就不是人!
阴兵过境,百鬼夜行!
那一瞬间,厉嘉南脑子里顿时冒出来这个词儿!
没办法,前些日子阴雾泽烽火马贼团发生的事儿,整个金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兵参司命厉嘉南,自然也有所耳闻。
原本吧,他是绝对不相信这种事儿的。
什么阴兵?什么百鬼?
但这会儿,他不得不信了。
不止信了,还碰上了!
茫茫上千阴兵,迈步而来,腐朽的铁甲踏破雪层踩在官道上,发出清脆整齐的响声。
阴兵之首,是一个更加巍峨庞大的将领模样的鬼将,背着一般恐怖大斧,足足有三四人高,充满了可怕的压迫力。
他没有看厉嘉南,而是环顾那些做好了战斗准备的死士,声音沙哑而僵硬:“让路死选”
好似结巴一般蹦出来几个词儿来,颇为滑稽,但那冷酷森然的煞气,却让人笑不出来。
厉嘉南和诸多死士听得懂。
这是在对那些士兵说话,让他们要么抛下厉嘉南父子逃命,要么跟着他们一起死。
“杀!”
这会儿厉嘉南也反应过来,这些阴兵不是偶然路过,就是冲着自个儿来的!
于是,先发制人!
诸多被洗了脑的死士听令,嘶吼一声,手中长矛竖起,冲锋而去!
大地震动!
风雪呼啸!
一个个死士好似漆黑洪流,在那副官带领之下,冲杀而去!
大战,一触即发!
而厉嘉南心头清楚,倘若这些阴兵当真是那屠杀了烽火马贼团的那一批,自个儿带来的这些死士,压根儿不可能是对手!
立刻一脚将马车上的马夫踹下去,调转马头,挥动缰绳,“驾!”
马车顿时跑下官道,绕过战场,朝金陵的方向而去!
金陵!
只有到了金陵!
才算安全!
厉嘉南不敢有半点儿疏忽大意,快马加鞭,片刻不停,用那些个死士拖出来的时间,一个劲儿逃!
马车里,厉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得六神无主,大喊:“爹!爹!这是咋了?!”
“闭嘴!”厉嘉南骂了一声,头也不回往金陵跑!
而在他耳边,那渐行渐远的厮杀声,消失了。
回头一看。
就看见官道上,一尊尊可怕阴兵已然停了下来,而那些个死士包括那位副官,全都人头落地倒在鲜红的雪地里。
厉嘉南心头一惊!
这可是百多死士啊,百多先天的可怕武者,不惧死亡,不惧痛苦,视死如归!
就这十来个呼吸的时间,没了?
但让人意外的是,那些阴兵并没有追上来,只是望着这边,好似冷硬的石头一般,一动不动。
那为首的鬼将,眼眶里鬼火摇曳,就仿佛在目送他们。
目送他们前往不归途。
于是,这位兵参司命晃了晃脑袋,也不管为什么了,全力逃命!
但跑着跑着,金陵城门已近在咫尺。
可那马车的两匹马儿,突然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猛然停下!
巨大的惯性作用下,车厢应声而飞,砰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厉家父子七荤八素地从地上爬起来。
抬头一望,就看见那两匹高头大马这会儿四肢匍匐,深埋脑袋,好似感受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
无论厉嘉南心急如焚拿鞭子怎么抽打他们,都不起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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