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报应。
有施必有报,有感必有应,故现在之所得,无论祸福,皆为报应。
这会儿,那没读过几年书的唐哲,算的上是深刻地体会到了这句话了。
——报应啊!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
他昨儿飞扬跋扈,射杀了马瘸子的战马,还乐此不疲戏耍于他!
这是因。
今儿,便遭了报应。
被那化作恶鬼的马瘸子狩猎追杀,如玩弄猎物一般,摆弄于鼓掌之间!
明明可以一击将他毙命,但偏偏要给他一缕生机,待到他终于冲出大黄山,眼见远方京城时。
再将那一缕愈发炽盛的希望完全踩灭!
就是果!
唐哲浑身酸痛,遍体鳞伤,手撑着地,屁股用力,一步步往后退。
而那断了条腿的瘸子身影,也不着急,一步步向前,他退一步,瘸子就进一步。
于是,好似潮水一般的恐惧与绝望,在那一瞬间笼罩了唐哲浑身上下!
就像俗话说的,在某些时候,死亡并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等死!
于是,再也经受不了这种折磨的唐哲癫狂似地怒吼一声,如此抄起地上一根儿木棍儿,向那瘸子鬼影儿杀去!
但他既不读书,也不练武,更未曾炼炁入道,怎么会是化作了恶鬼的马瘸子的对手?
只看那鬼影儿一闪而过!
啪!
木棍儿折断!
唐哲只感觉脖子被人提起来,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而他的眼前,是那张被血肉糊满了的苍老鬼脸。
“老狗日的!杀了老子啊!老子怕你啊!有种就来杀了老子!”
不知是恐惧与绝望转换成了愤怒,还是不想再忍受这般精神上的榛蘑,反正在这将死之际,公子哥儿唐哲却是硬气了一回,对着马瘸子大声怒骂!
但话音落下,马瘸子的鬼魂还没反应,一个沙哑的声音就在一边儿响起。
“到底要多久,大伙儿才会明白,死亡在某些时候,也是一种奢侈。”
似是叹息。
那沙哑的声音回荡。
破口大骂的唐哲猛然一惊!
侧过头看向一旁。
只看那黑暗里,不知何时浮现了一条身影。
穿黑白戏袍,戴判官脸谱,好似扎根于无尽黑暗,静静矗立。
唐哲脑子嗡了一下。
判官角儿?
这不是那戏剧里边儿的判官角儿吗?
但很快,他就没功夫思考这判官的事儿了。
——一阵愈发形容的刺骨的疼痛,从他肩膀处袭来!
“啊!!!”
唐哲整个人都疼得抽搐起来!
低头一看,右肩处血肉模糊,一大块儿皮肉被那恶鬼撕咬而下!
“你你”
唐哲疼得说不出话来,他无法理解,为何对于那仆从和赵大眼,这恶鬼一击毙命,但对于自个儿,就要遭受这般酷刑?
“啊!!!”
又是一口!
唐哲胸腹之间,大块血肉被撕裂,露出白森森的肋骨和里边儿滑滑腻腻的脏器。
他的整个身子都痉挛起来。
看在余琛眼里,就好像被割了喉的鸡鸭,在被放血的时候那种痛苦的挣扎。
“杀杀了我我错了求求你杀了我”唐哲的嘴吐着血沫儿,再也硬气不起来了,苦苦哀求。
——生啖其肉,活饮其血。
这会儿,唐哲肠子都悔青了。
要是白日里没干那些恶事儿,也不至于遭这般报应吧?
可惜这世上,哪怕是大夏最杰出的炼金大师,也无法炼出后悔药这种东西。
那一因一果啊,那都得接着。
一整夜,大黄山脚下,痛苦的嘶吼声和可怕的咀嚼声,响彻不停。
直到晨光微熹,天色泛白,方才缓缓停下。
一大清早,这附近的百姓,方才拿着家伙什儿出了门。
他们都是大黄山脚下的村民,平日里靠山吃山,大多以狩猎为生。
而这些猎户,便就在山上布置了不少捕兽陷阱,并在附近留下标记,既方便他们找寻,也是提醒其他百姓避开。
——而昨儿晚上的嘶吼,猎户们迷迷糊糊中,隐隐有所听闻了。
这还以为是什么野兽上钩了,就准备趁着天色还早,把那野兽抬去卖了。
一行人四五个猎户,哈着白汽儿,就出了门儿。
可他们不知晓的是,他们即将看见的事儿,这辈子都忘不掉。
只看那大黄山脚下的丛林边缘的树上,远远看着像是吊着什么东西。
几个猎户百姓一愣,心说咱们布下的陷阱那都是捕兽夹和布满了竹刺的地坑啊,这咋被吊起来了呢?
可等他们走近一看吧!
嘿!
尿了裤子!
这哪儿是什么野兽啊!
这他娘明明就是个人儿!
一个浑身上下的血肉脏腑都被啃食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具森森白骨的人!
只有那血肉模糊的脑袋,还算完好。
可眼珠子也没了,耳朵也掉了,就留下两个黑黝黝的洞,朝外溢着血。
几个猎户百姓哪儿见过这般场面?
当场哇哇大吐,吐到胆汁儿都出来了,方才惊恐地去报了官。
朱雀城得官衙很快来了一众吏目,强忍恶心,把那尸首弄下来一看!
嘿!
巧了!
不正是昨儿晚上占天司的子监们正在找的唐哲吗?
当即,案子被移交占天司。
张智凡等人一众子监赶到大黄山的时候,已经是上午。
大黄山脚下,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有本地村镇的,也有从京城特意跑出来的。见了占天司来人,立刻鸟兽散了。
几个占天司的子监皱着眉头,一番调查,又发现了赵大眼和那仆从的尸首。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
——这仨人身上的伤口不是什么野兽所至,而是人。
换句话说,有人硬生生将唐哲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咬了下来!
当时,一众子监,倒吸一口凉气。
——天地之炁异动,妖风捉人,被咬下浑身血肉的死者。
这几乎可以断定了,凶手乃是一个穷凶极恶的邪修!
下午时分,占天司颁布告示,说有一邪修,为祸京城,杀人喋血,残酷无比,有线索者当立刻上报。
然后下午的时候,朱雀城吉安坊坊总之子唐哲的死啊,就传遍了几乎吉安坊和朱雀城。
这偌大京城,死人一点儿都不稀奇,可如此猎奇残酷的死法,却是足够吸引人眼球了。
但传着传着,又一个消息传出来了。
——因为先前唐哲在花船上高谈阔论地时候,一点儿也没避讳,所以那些个舞女和杂役都清清楚楚听到了昨天唐哲等仨人在大黄山射杀战马,戏弄瘸子的事儿。
这会儿出事儿了,那些舞女和杂役自然也不是什么三缄其口的主儿,当成茶余饭后谈资将这事儿给讲出去了。
大伙儿一听!
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还有这层因果?
唐哲仨人白天在大黄山射杀战马,戏弄瘸子;晚上就被妖风卷走,也在大黄山上被残忍地杀死!
能这么巧的?
怕不是恶鬼索命?
这般一说,更是为唐哲之死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虽然占天司和朱雀城官衙一再强调没得鬼神之物,但大伙儿还是相信。
这唐哲仨人就是因为太过混账,遭了鬼魂报应哩!
也正当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吧。
一切的始作俑者余琛,却是已在那黄泉河畔了。
滚滚黄泉水,茫茫迷雾中。
在他身前,一个狰狞的鬼影儿浑身血肉模糊,头发那些都已经被凝固的血块儿沾在一起,黏糊糊的。
不必多说,自然正是已经报了仇的马瘸子了。
且说这京城虽然暂时不属于阴间治下,轮回不显,人鬼殊途。
那马瘸子的鬼魂怎么可以伤害那唐哲等仨人渣呢?
自然还是余琛的原因了。
他以纸人纸马之术,在出发知晓就扎了具马瘸子的身躯,让其鬼魂入主其中。
而这会儿的余琛扎出来的纸人儿,也早不是什么障眼法儿,注入了天地之炁以后,神异非常!
所以入主了纸人的马瘸子的鬼魂啊,连那先天宗师也能轻易撕碎。
——这就是厉鬼索命的真相了。
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还真是厉鬼索命也没毛病。
总而言之,在完成了遗愿以后,那无尽的怨气终于消散。
余琛打了一个响指。
蓬!
一团幽幽鬼火便在马瘸子身上升腾而起,将那沾满血肉的纸人之身烧毁了个干干净净。
在火焰与浓烟里,马瘸子苍老的鬼魂,缓缓走出来。
先前他蒙昧之时,虽说没有神智,但却有所记忆。
这会儿清醒了过来,自然对一切也就清楚明白了。
他知晓是余琛帮他完成了遗愿,是余琛的帮助让他报仇雪恨,杀了那三个人渣。
于是,苍老的鬼魂深深一鞠躬,道谢过后,再也牵挂地去了。
黄泉小舟上,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不见。
余琛也长舒了一口气来。
紧接着,度人经金光大放之间,马瘸子的遗愿完成,
一本灰色的书典落在余琛手里。
——神通·嫁梦。
五指一握,那灰书便寸寸而碎,融入余琛肌肤当中。
他闭上了眼,陷入那空明悟道的境界当中。
片刻后,缓缓睁开。
只是那眼眸里,迷雾氤氲,好似梦魇一般。
地煞七十二术·嫁梦神通。
以“念头”离体,遨游天地,穿梭入梦,无影无踪。
至那登峰造极时,更能借虚化实,以梦境影响现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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