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配方,但却是不一样的味道。
令狐识礼率领的这五千精锐,为了在两天之内赶到汉中郡城,放弃了很多一支军队在敌占区行动之时该有的常规动作,甚至连最基本的警惕也丧失了。
不过话真要说回来,其实也怪不得他们。
眼下卫氏的处境,的确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了向令狐氏投降,并没有别的路好走。
周宣设计的这个圈套便是在此基础之上延伸开来,再加上有卫政道的亲笔信作为佐证,令狐识礼怎么也想不到在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死亡陷阱正在徐徐张开。
两天后的傍晚,令狐识礼依约抵达了汉中郡西城,依约,西城城门在他面前徐徐张开,一声戎服的周宣,站在城楼之顶迎接着令狐识礼。
三千部众依次入城。
令狐识礼已经够谨慎了,将部众分成了两部,亲率了两千部众先行在城外等候,但这样的防范,却根本没有任何的效果。
他的对手,将他算得死死的。
当西城门的城门洞子中,重达数千斤的石闸轰然落下,当城墙之上,屋脊之上,巷道之中,无数的弓羽指向先期入城的军队的时候,一场精心精划的屠杀便开始了。
西城被腾空了。
原来这里的居民,都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大量的军队进入到这里,把西城变成了一个大型屠宰场。
进城的三千人,不管冲到什么地方,迎接他们的都是死亡。
你无法想象到道路两边的房屋里,会有弩箭突然射出,也无法想象,狭窗的巷子里长长的梭矛会从墙壁里骤然捅出来,更无法想象,在街道的尽头,突然看到有八牛弩那粗壮的弩箭正对着你们这一行人时的绝望。
绝望的士卒们点燃了房屋,希望熊熊的大火能将埋伏的敌人烧出来与他们进行一场光明正大的绝斗,可是火烧起来了,浓烟滚滚直上九宵,也没有期盼到他们想要的战斗。
当千千闸落下的那一瞬间,令狐识礼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他愤怒地指挥着两千部下策马冲向了汉中郡城,想要救出自己的部下。
可区区两千人,面对着高大的城墙,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反而是身后传来的隆隆的鼓声和密集的马蹄声,让令狐识礼陷入到了绝望之中。
夜色之中,如同天上繁星一般多的火把正向着汉中郡城漫延而来,那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之声,让听到的所有人都惊骇莫名。
上万的蜀军在方小猫的指挥之下,合围了令狐识礼。
城内喊杀之不绝,精悍的令狐军队拒绝投降,他们一次次地向着城门方向冲击着,想要突出重围,杀出城去,他们相信,伙伴们此刻也一定在城门之外等待着他们。
但是热血和勇气,终究是抵不住大势的。
一次次悍勇的冲击,一次次的被击退,地上留下的尸体逾来逾多,发起攻击的人愈来逾少。
终于,进城部队的军官们放弃了整体突围的想法,他们依靠着个人的武道修为,冲击城墙,想要杀上来之后,越城而走。
城内的仗打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算结束了。
那些依仗个人武力逃亡的军官们,自然有人去对付他们,即便他们单枪匹马逃走了,于大势也毫无影响。
而城外,方小猫指挥的大军则死死地困住了令狐识礼,巨盾为城,长矛如林,弓羽如雨,一步一步虽然缓慢,但却坚定移地把令狐识礼的部下压向身后高大的城墙。
而城墙之上,等待他们的,也是扑天盖地的箭雨。
进,是死,
退,亦是死!
吴德转头看向周宣,笑道:“结束了,这一仗,至少让令狐野在今年是没有精力再向我们汉中发起进攻了。”
“五千精锐老卒,这样的损失,只怕便是令狐野也要痛心疾首!”周宣道。
“此皆周郡守之功也!”吴德道:“不过郡守,这最后一件事情,你也可以去完成了。”
周宣脸上笑容消失了,沉默片刻之后,点点头,转身下了城墙。
看着他的背影,吴德脸上露出了笑容。
既然投诚了,那么有些杂活累活见不得人的活儿,也自然得你去干!
卫政道躺在床上,口干舌燥,他想要喝口水,但身边却没有一个人,紧闭的房门之外,传来了窍窍私语之声,仔细听来,却都是不堪入耳的咒骂之声。
因为要看守他,外面的这些侍卫没能去参加今天的伏击战,这让他们损失掉了不少的军功,让他们很不满意。
卫政道勉强撑着床半座而起,探手想去拿桌子上的水壶,可距离有点远,他已经竭力伸出手去,还是够不着。
嘴里干得似乎有有火焰在烧,嘴唇都裂开了口子,卫政道拼命地探出身子,想要够到水壶,手指终于挨上了壶边,心里微微松一口气,却没有想到半个身子探出床榻让他完全失去了重心,身子人歪,他重重地从床榻之上摔了下来,落在了地上,手扫到了桌上的水壶,水壶倾倒,里面的水从壶嘴里流了出来,先是流到了桌面之上,然后又顺着桌面流下来,浇在了卫政道的头上。
卫政道的意识在慢慢地模糊,他伸手出,想要擦擦脸上的水渍,抬到一半,却颓然坠下,耳中似乎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有声音在惊呼,紧跟着他被人从地上一把拖了起来,然后丢到了床榻之上。
卫政道想喝一口水,但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喉中咯咯响了几声,重重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一代枭雄,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间厢房之内。
没过多久,周宣踏进了这间房屋,看着床榻之上的卫政道,他的喉头嚅动了几下,终于也只是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离卫政道死去的厢房不远的另一间房内,传来了哭泣之声,那里住着的是小皇帝李平。
屋外,士兵们正在往那里堆集着柴禾,另一些人则把一些油脂浇在柴堆之上。
周宣面无表情,一伸手,拎起了一根火棒,大步走了过去,屋里的哭泣之声更大了一些,透过窗棂,能看到一个老太监拥着哭泣的小皇帝绝望地坐倒在屋里的地面之上。
周宣闭上了眼睛,将手里的火把扔了出去。
轰的一声,大火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