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显霁和魏紫消失在宫巷尽头,萧凌霄才放松般喘了一大口气。
他一拳砸在墙上,发狠般低声呢喃:“该死,我怎么会被他一个眼神唬住?!就算他如今贵为太子,也不过是个大病初愈的病秧子罢了!小紫”
脑海中浮现出魏紫清丽曼妙的身影,萧凌霄的眼神柔和许多:“半路夫妻,到底离心离德。这世上,还是原配夫妻最好。小紫,我会向你证明我的心意的!”
午后,下身血肉模糊的孙黄蝉被抬回了昌平侯府。
与她一同过去的还有几位宦官。
为首之人带来了天子的口谕,说孙黄蝉目中无人顶撞长公主、言谈举止粗鄙无状、妇德有亏不堪为人母,命昌平侯府交出孙福禄,着改姓萧,从此寄养在长公主膝下。
昌平侯汗流浃背地拱手称是。
等宫中的人都走了,他才双膝发软地扶住管事。
缓过来后,他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瞪了眼孙黄蝉,又问她的婢女道:“今日宫中,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婢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昌平侯顿时眉头紧蹙。
他冷笑:“市井之中,如何有人能知道萧凌霄当了长公主的面首?必定是有人大肆宣扬的结果!那人恐怕和蝉儿有着宿怨,因此才要借长公主的刀对付她!可惜蝉儿到底蠢了些,竟上了奸人的当!”
婢女小心翼翼:“侯爷可知道那人是谁?”
昌平侯不语,心底却已有了猜测。
魏紫
得死!
盛夏将过,宫里的绣娘们都开始裁制秋衣。
魏紫今日起了大早,清晨时就已经梳妆完毕。
“今儿是玉姑娘的生辰,”青橘笑着拿来轻薄的斗篷,仔细替魏紫系上,“老夫人和玉姑娘要是知道您今日特意出宫回府参加生辰宴,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魏紫抚了抚系带,颊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涡。
自打进了宫,她就没怎么见到祖母和玉合欢。
她想她们,也想爹爹和兄长。
好在周显霁待她极好,知道玉合欢要过生日,不仅允她出宫,还要陪她一同前往。
寄北宫的牡丹花都谢了,几丛早开的秋菊争奇斗妍,殿外的石榴树垂挂了薄薄一层小石榴。
周显霁正在殿内用早膳,听见殿外传来的脚步声,不仅抬眸望去。
女子身姿窈窕,穿桔梗紫的上襦,细腰一掐,香叶红的裙裾如花瓣般重重散开,又系了件轻薄的银鱼白斗篷,发间的宝石金钗好似颗颗剔透的露珠,映衬着她芙蓉般的艳丽面容,真真犹如神仙妃子,灿烂鲜艳的令人挪不开眼。
直到魏紫在圆桌旁坐了,周显霁才回过神:“小紫今日起得很早。”
“嗯,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祖母他们,不觉心里高兴,所以早早就醒了。”魏紫扬起笑容,“多谢殿下允我出宫回府。”
周显霁亲自替她盛了一碗虾仁粥。
他的寿命没剩几个月。
他想陪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
何况陪她回府探亲这样的事情,听起来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夫妻。
可惜她只是他的侧妃。
既然这辈子无缘做夫妻,那么哪怕只是看起来像夫妻,对他而言也是甜的。
镇国公府一早就热闹起来了。
府里既要为玉合欢准备生辰宴,又要替魏紫和周显霁接风,一时间阖府上下忙忙碌碌,下人们个个喜气洋洋的。
前来赴宴的宾客也很多,一来是因为魏紫如今贵为太子侧妃的缘故,二来则是因为玉合欢和丞相慕容焘的嫡长孙订了亲,这些人既想搭上太子又想搭上丞相,自然不肯放过今天的盛宴。
魏紫留在后院,待到只剩下自己人,才忍不住红着眼眶扑进魏老夫人的怀里。
“祖母!”
她声音哽咽。
魏老夫人也红了眼眶,轻抚着她的脑袋,朝二房的柳氏和玉合欢等人笑道:“瞧她,多大的姑娘了,离了我还要哭。”
魏紫的泪水打湿了眼睫。
她在宫里的时候常常想,这世上的女孩儿真是苦。
譬如她,明明只是嫁进了宫里,明明和镇国公府相隔不远,可她却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和祖母爹爹见上一面,她翻不过高高的宫墙,也走不出沉沉的宫门。
这世上,女孩儿似乎只要嫁了人,就不能和娘家多来往,回娘家的次数稍多些,就要被世人戳着脊梁骨指责。
可娘家的人,分明才是她们的骨肉至亲呀!
魏紫按了按泪珠,刚和魏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李嬷嬷就进来禀报说是各家夫人都到了,等着来给老夫人请安。
魏紫这才起身,拉着玉合欢去了隔壁。
她捧出带来的贺礼:“合欢表妹,祝你生辰快乐。”
玉合欢掂了掂贺礼,狡黠道:“表姐今日特意出宫,定然不只是来向我祝寿这么简单。”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魏紫牵着她的手落座,“我没记错的话,你很快就要嫁给慕容经略。慕容家龙潭虎穴,我不想你嫁去那种地方。合欢表妹,咱们不能再拖了,得想个逃婚的法子。”
玉合欢心中一暖。
她笑眯眯地安慰道:“表姐不必为此事忧心,我自有筹谋打算。家里有老祖宗和我商量、替我撑腰,难道你还怕我被慕容经略欺负了吗?慕容焘与悬柯寺血案相关,我爹爹娘亲枉死,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便是龙潭虎穴,我也敢闯!”
她经常替人说媒,总爱穿一袭红罗裙。
今日过寿也不例外。
看起来喜俏俏的,颊上一对梨涡格外招人喜欢。
“我知你是深谋远虑之人”
魏紫情不自禁地握紧她的手。
她只是
她只是心疼玉合欢。
心疼她一个人,背负所有,从孤苦无依走到现在。
“今天我过生,表姐就不要伤心难过了,更不要提嫁给慕容经略那等糟心之事。”玉合欢拉起她,“走,咱们也去热闹热闹。”
镇国公府的生辰宴,一直闹到黄昏。
周显霁估摸着宫门落锁的时间,纵使不忍魏紫与家人离别,却也只能提醒她该回宫了。
两人是微服出宫的,马车没有任何徽记,只悄然从魏府后门启程,很快融入到长街之中。
周显霁见魏紫低头不语,知晓她仍在念着家人。
他安慰道:“改日我再寻个由头,带你出宫回家。”
魏紫抬头看他,漂亮的水杏眼里满是感激。
恰在这时,街面忽然起了骚动。
马车被迫停下,车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前面好像有个孕妇突然跌倒,说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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