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出了电影院就散了。杨秋月走之前看到林一阳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大红眼,差点崩不住脸上的表情。
两人没有开车出来,只是徒步走回去。
&你这样子今天是不打算继续了?”陆昭寒走在前头道。
林一阳的确没什么心情走下去了。他刚刚没忍住,居然流了眼泪,现在想想脸上也有点烧,但得知陆昭寒喜欢女人的事情让他心乱如麻。
道路两旁的枫叶如火。此时已经中午,两人打算回家吃饭。
走了一段路,陆昭寒感到手又被握住。他侧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林一阳,任他牵着。
&寒你不信任爱情,对吗?”林一阳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很柔和。
陆昭寒面色不变地回答道:“你是我徒弟,我也不希望你为了这点事我们疏远了。”
&于爱人之间的感情,其实两个人即使相处再久,彼此也未必真正认识对方。喜欢和爱都是不长久的,建立在表象上面的东西。”陆昭寒说道:“你还小,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懂的人是你。”林一阳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事一般自然,带着一点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笑意,“你的感情就像个孩子一样,昭寒。”
“……什么?”陆昭寒不理解地皱眉反问道。
&情不是什么虚假的东西,就好像你我说着这些话,都是用心思考后说出来的。”林一阳道,“我们相处的时候,能听到彼此的心声,不是吗?”
&果你没有爱上过一个人,我会成为那第一个!”林一阳坚定的说,“你还不懂,我就等到你懂,我不会怪你太慢的……”
&许,等我到头发花白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陆昭寒道:“我活得可比你长,你即使变老了,我依旧会走下去。”
林一阳笑道:“是啊,到时候想爱你都难了。”
——也许你会不停的走下去,看到更多美丽的风景。我只是你生命中微不足道的过客,我会慢慢变老,老死病死……你也会慢慢的把我忘掉,也许还会有人爱上你。我们是不一样的,很可惜我没在爱上你之前明白这一点。
……
&年>
天气进了严冬,陆昭寒早上醒来,看窗外,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白雪。
他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白烟氤氲,玻璃窗上都是雾气。陆昭寒走出房门,正好见阿姨从林一阳房间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未动的米粥。
&么了?他不愿意吃饭吗?”
家政阿姨正烦恼着,突然听到陆昭寒的声音,才发现他已经到了她身边,吓了一跳,“哎哟!陆先生你怎么老是走路不带声的,差点没吓死我。”
陆昭寒笑道:“就因为你胆子大才招的你。怎么了,他是不是不吃饭?”
阿姨叹了口气,抬了抬手上一动未动的米粥,“是啊,林先生这些日子打针吃药的,说是吃什么都没胃口,我劝了很久都不肯吃。”
陆昭寒看了一样卖相极好的粥,伸手接过,“不如我劝劝他,你再下去做点别的,要是他不喜欢再换吧。”
阿姨应了一声,便转身下了楼去做饭了。
陆昭寒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开了门端着米粥进去了。
屋里有股消毒水的味道,林一阳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手上还打着吊瓶。旁边有位护士看着他,见陆昭寒进来了,便打了个招呼出去了。
陆昭寒看着床上的林一阳。今年林一阳已经82岁,年轻时受过一些伤,年老了受了很多罪,这几年已经很难下病床了。
林一阳像是感觉到了陆昭寒的到来,慢慢张开了眼睛。看见陆昭寒,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笑成了弯月,宛如当年他还年轻时一样纯粹的笑着,“昭寒你来了……坐吧。”
陆昭寒坐到他旁边,把米粥搁在床边的桌子上,“你该吃饭了。”
林一阳恍若未闻,看着陆昭寒,“我快走了。”
“……是吗。”陆昭寒愣了片刻,干巴巴道。
&寒,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林一阳带着笑意,“你离开这里一定也可以过得很好,是什么让你不顾身份被发现的威胁留在这里?”
&我吗?”林一阳问道。
陆昭寒神情复杂地点头承认。林一阳说话声音尽管很虚弱,但看起来很开心,“我等了你这么久,现在等不下去了,就要离开了……在我临走前,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陆昭寒点头,“你问吧。”
&们虽然不是爱人,却一直生活了这么久,我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林一阳牵过他的手,他的手粗糙而干燥,和陆昭寒的正相反。
林一阳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看陆昭寒的目光却和六十年前一样,岁月让他白发苍苍、视线模糊,那份炙热却未曾熄灭。
&如今,相信了吗?”
陆昭寒默然不语,林一阳复道:“世界上有感情能够长久,爱情之所以传颂至今,不是因为它的生命短暂而轰轰烈烈……我知道,你不耐烦听我说这些,你也不愿意承认感情上的事。”
&论你以前是不是因为什么事情变成现在的样子,你要记得,即使不论外表,你还是很有吸引力。”林一阳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拍了拍陆昭寒的手,“人情世故、通材达识,除了你,天地下再也没有人敢欺压我这么多年了,难道不是很厉害吗?”
陆昭寒被他逗笑了,露出一点笑意。
&笑了。”林一阳脸上的笑意没有停息过,见他笑了,便颤颤地伸出手,按在他的嘴角,“你这么板着脸,我还以为你舍不得我呢。”
陆昭寒不搭话,端起那碗粥道:“你先吃饭吧。”
林一阳伸手挡开,看着陆昭寒道:“我还没说完呢,趁着现在还有力气,就让我把想说的说完吧。”陆昭寒依言放下碗。
&已经安排好一切了。等我死之后,这里还有公司股份已经留给了你,我认识一个弄假身份的人,我已经委托好他了……”林一阳说到这咳了几下,轻轻换了口气,“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再顾忌了。如果……你有一天有了喜欢的人,就好好在一起吧。”
陆昭寒感受着他越来越虚弱的呼吸,开了个玩笑,“你是不是想:希望别再有不长眼的看上我了?”
林一阳道:“遇到你那是好福气。你如今愿意拿这开玩笑了,大概是想开了点?”
林一阳又说了些话,才乖乖喝了粥。
夜里陆昭寒睡梦中听到隔壁有些动静,急急忙忙地出去,便看到阿姨站在门口,见他出来拦住他,“林先生说让你别去。”
陆昭寒站在门口,看见几个护士神色慌张地来来往往,轻手轻脚地抬着一些器材进去,但不免闹出一些动静,这便是陆昭寒刚刚听到的声音……
陆昭寒刚要抬步过去,阿姨又拉住他的手臂,“陆先生,林先生交代我们千万不要让你进去,他不想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陆昭寒闻言站定,安静的看着房间的门被关上,里面的动静他也听不到了。他平静地问:“他要死了?”
阿姨没说话,片刻了才道,“陆先生,这一切明天你就知道了,你先回房休息吧。”
这天晚上陆昭寒难得的做了一个梦,梦到了过去。
陆昭寒出身富裕,又是独生子,故而很受宠。
幼年的陆昭寒备受宠爱,身边包围着疼爱着他的许多人,顾浩坤就是溺爱他长大的人之一。
顾浩坤同样家世出众,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依赖。由于顾浩坤比他大几岁,对他更是谦让宠爱,比谁陪着他的时间都多,两人仿佛连体婴一般。
他爱上了顾浩坤,两人长大后悄悄背着家里在一起了。
他本以为他一生都会被泡在这些蜜糖罐子里。
然而……直到陆家倒下,陆昭寒才发现,自己过去的世界其实都是被编织的、虚假的谎言……
唯一疼爱他的家人被他欺瞒、背叛;实际轻视他的朋友受他看重、信任;心怀歹意的爱人令他深爱、依赖!
顾浩坤其实另有所爱,是那个叫孙璇的女人。他们耍得他团团转,让他一朝落入尘埃,再无翻身之地。
最终他负债累累,被诱导爬上金主的床……那一刻陆昭寒觉得过去的他已经死了,所活下来的陆昭寒——他自私薄凉,为了生计处心积虑、阴险毒辣,做了许多原本的陆昭寒所不会做的事……
陆昭寒本以为这些都太过久远,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那份屈辱他至今难以释怀!
第二日陆昭寒从梦中醒来,已经回想起了一切。
门外一点动静也没有,陆昭寒清楚地知道,林一阳已经死了,又把一切留给了自己。
陆昭寒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老死病死……对林一阳是个好结局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边,回答道:“算是个好结局了。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现在离开吗?”
&记起来了当时的事情。”陆昭寒平静的说,“我所在的世界变成末世,和顾浩坤是不是有关系?”
&还记得他?!”3332惊奇地喊道。
陆昭寒瞥了他一眼,3332立马笑了几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解开了心结?”
&开什么心结?”陆昭寒淡淡道:“我还是放不下,当初他们害得我什么都没了,没想到时隔多年,还会设计让我中了丧尸毒,想害死我……”
&饶有兴趣,“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你中丧尸毒是他们害的?”
陆昭寒冷着脸,“我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还见过孙璇,当初她说的话其实另有深意,只是当时我太激动,没注意到……仔细想想,末世发生后我就没离开过房间,要是早期的丧尸病毒,要传染早传染了,怎么会这么晚?”
陆昭寒扭头看3332,“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哈哈哈…”3332大声笑起来,落到他身边,“我该夸你聪明还是骂你笨呢?!”
&之所以被孙璇陷害,是因为她是系统下的一个宿主。”333>
陆昭寒眯起眼睛,眼含猜疑地看着>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容易造成误会,3332连忙改口,“你误会了,害死你的并不是系统……虽然也有一部分责任。”
&璇原本是系统下的老宿主了,但她最终背叛了系统。”3332道:“她破坏了自己的智脑,永远留在了你原本的世界里。但她所拥有的能力却有那个把握将那个世界搞得一团糟,让我们拿她没办法。”
&璇为什么要背叛系统,又为什么陷害我?”陆昭寒思量着问。
&璇一直想脱离系统。她和你不一样,她会永久地在系统世界里执行任务。”3332犹豫了一会,才沉声道:“至于为什么杀害你,是因为世界支柱消失了一个,才能使空间不稳定,智脑们难以进入空间——这样她才更方便行动,逃离系统的管制。”
这一切就说通了。为什么陆昭寒的条件宽松许多,又有系统的一路附赠:陆昭寒的身份是原世界的支柱,系统需要通过他捉住孙璇,所以他需要一亿积分后能回到原本的世界,而像孙璇一类的人却需要无数的时间。
陆昭寒若有所思,“看来病毒的传播真的和顾浩坤有关系,他当初似乎一直在继续生化方面的研究……”
&不想对付孙璇了?”3332问道。
陆昭寒平静道:“回去还是要回去的。”
&果孙璇发现你还活着,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3332提醒道,“现在我将这些都告诉你了,你也该信任我是为你好了吧?”
陆昭寒应付着点点头,3332还想说什么,门口阿姨已经在敲门了。
&隐身离开,陆昭寒起身去开门。
阿姨脸上还残留着泪痕,陆昭寒抬眼望外面看了一眼,入目都是一片纯白。
&先生……已经走了。”阿姨她抹了抹眼睛,她眼里满是血丝,林一阳的死对她而言就像失去了一个家人。她抽着鼻子细声将这个消息告诉陆昭寒,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阿姨低着头,听到似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她抹着泪,听到关门声,她抬头,才发现陆昭寒已经回到屋里去了。
陆昭寒关上门,看着窗外,轻叹后说道:“这个世界已经结束了,我们走吧。”
外面雪纷纷下着,窗台积了一推雪,陆昭寒推开窗,那堆雪便滑落楼下。
陆昭寒回头看了看床头他曾与林一阳的合照,耳边响起3332的声音:“这个世界结束,现在收回宿主精神体!”
风雪漫天。寒风凛冽,将飘雪席卷闯入这间窗户大开的房子,轻飘飘的雪花来到满是冰冷的房屋,失去了风力,轻轻打着旋,落在了地板上。
屋内已经空无一人。自那天起,所有人都失去了陆昭寒的消息,谁也不知道这位林一阳的师父去了哪里……
也许他去了没人知道的未来世界,也许他去了烽烟四起的帝国王朝……也许他遇到了更多的新朋友、做了更多令人惊叹的事,也许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谁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