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巧?”耿星辰捕捉到这两个字,“六姐姐的意思是,二伯去世的时间正巧是秋闱考试的时间?”
耿星霜点头,“不仅如此,张来以前是二伯的小厮,不过自从二伯受伤后,他因护主不力,直接被祖父发配到外院做粗活了,此番二伯去世,按理来说,若是祖父祖母真想在这关键时刻将大哥召回去,派来的人即便不是梁叔,也应该是外院管事或者是姚刚才是,而且张来是一个人跑着来的,从伯府到考场,马车要走三刻钟,跑着来虽然可以穿小巷,但是起码也需要半个时辰。”
“府里是不是没有马车”耿星辰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府中三辆马车,他们今天用了一辆,耿舒楼用了一辆,应该还有一辆才对。
耿舒楼是耿澄的嫡长子,若是伯府当家人真的想通知他,那么那辆马车首先应该分配给向耿舒楼报信的人才对。
但是张来的确是孤身前来的。
“也就是说,祖父祖母还有二伯母,他们并不想将二伯亡故的消息传给大哥,起码不想这般及时,张来应当不是受他们的吩咐前来报信的,他胆子为何那般大,竟然敢私自前来传讯,难道他不知道这次秋闱对大哥的重要性。”
渐渐的,耿星辰也回转过神来,从刚刚张来喊了数声,耿舒楼本应该听到,却装作没听到,要继续参加科考的行为来看,耿舒楼内心里也是不想回府的。
“所以张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看他那般害怕的模样,他莫不是想要讨好大哥,赶着来报信,直到将大哥喊出了考场,方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了大祸?”
在大宁,科举制度最是严谨,考生一旦进入考室,除非因为舞弊或者考生身体等原因,被考官从考室内赶出或者抬出,外面一切消息和声音不得传入考室内,不得扰乱考场秩序。
所以今日,只要耿舒楼进了考场,便只能在考试结束后,才能和其他考生一起出来。
到那时,他可以表现的悲痛万分,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哀悼,却不会有损名声。
但是张来将这一切破坏了。
耿星辰耿舒继耿舒引想通这一点,面面相觑。
“六姐姐,刚刚二哥说张来怕是被人利用了?会是谁让他过来截住大哥的,时间虽然凑巧,但是也挺冒险,他只要再迟一点点,大哥就进了考室。”
耿星辰在脑中将府中的人都想了一遍,委实想不到谁会做这样的事。
她看了一眼耿舒继耿舒引,“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没?”
耿舒继耿舒引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的摇头,“没什么想法。”
“两个小呆子!”耿星辰忍不住在他们脑袋上各揉了一把。
耿舒继:“七姐姐,我已经长大了,娘说不能再揉脑袋了,否则会变笨的。”
耿舒引在一旁赞同的点头。
耿舒忞看着这闹腾的三姐弟,面露羡慕。
“霜姐儿,到了,马车直接进府,我先回内院看看!”
外面传来耿舒淮的声音。
耿舒继已经手快的掀起了车帘,“咦?”
“怎么了?”耿星辰问道,也往外看去。
伯府还是伯府,和早上他们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两个守门小厮变成了一个,而且,按照张来去报信的时间,距离耿澄去世应该有一个多时辰了,但是伯府门前的两盏红灯笼还没有取下,更别提挂起白幡之类的丧仪了。
马车自侧门进了府,下人们如同没了方向的蚂蚁一般,来回忙窜着,却能让人一眼看出,没有章法和秩序。
“张来应该没有说谎,家里是出了事。”耿星辰道,她一直没有真正相信张来的话,耿澄去世这个消息太突然了。
耿舒楼的马车走在前面,他直接在垂花门处下了马车,便直奔映荷院而去。
耿舒淮因为骑马的缘故,比他稍稍快了一步,已经进去了。
耿星霜看着耿舒楼往内院走去的背影,即使没看到耿舒楼的脸色,她也能从他气势汹汹的步伐中看出,此刻他心中不仅仅有父亲离世的悲伤,更多的应该愤怒,甚至说是愤恨更准确一些。
“我怎么觉得大哥不像是去看二伯,却像是要去找谁的麻烦。”
耿星辰叹了一口气,觉得这府中接下来又会有一段不太平的日子。
但愿她爹不要卷入其中,不过想想自家爹那个莽撞暴躁的性格,真的很难。
耿星霜等人在离映荷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听到映荷院内传来的喧闹声,不仅仅有哭声,还有惨叫声,以及板子落到皮肉上的啪啪声。
“打人了?”
耿舒继嚷了一声,“六姐姐、七姐姐,我们先去看看。”
说着,三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便提着袍子,跑了过去。
映荷院中的确在打人,打的是耿星霜仔细辨认了一下那被押着趴在长条凳上,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裳,只露出一个蓬乱的后脑勺的女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六姐姐,是桑妈妈!”耿星辰拽住她的衣袖,惊讶出声。
自己并没有认错。
耿星霜朝着映荷院正屋廊檐下看去,只见耿荀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目光平静的看着下面一板子接着一板子落下,桑妈妈的后背臀部渐渐被血水浸泡,人虽尚未昏迷,却也无力再喊叫了,不知为何,耿星霜从耿荀那张堪称平静的脸上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不见悲伤,只有隐藏起来的愤怒和不甘。
这让她有片刻的迷茫,祖父最疼爱的儿子不是二叔吗?
难道是将悲伤藏得太深,外人不得窥见,但老年丧子,本是人间三大极伤之一,根本无需隐藏。
“祖父,我爹他”
是耿舒楼,他比耿星霜耿星辰要早到片刻,和耿舒继耿舒引耿舒忞是前后脚进的院子。
此时映荷院闹哄哄的,哪里有原先的秩序,下人们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人担心牵连到自己,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有人躲在廊柱后看着热闹,有人被姚氏指派的团团转,所以一时之间,竟无人发现耿舒楼进了院子。
而耿舒楼,就那么定定的在院子中站了一会,仿佛直到此刻,才醒转回神。
耿荀脸色骤变,没了刚刚的平静,他猛然站了起来,因为腿脚不便,差点跌倒,及时扶住椅背,方才稳住身形。
“耿舒楼,你为何在这里?今日不是秋闱试开考之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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