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绥宁一愣。
四天前,在确定了预言中的蛇灾会爆发后,他就在欧阳靖的授意下,亲自放飞了传信用的雷鹰。
受过特殊训练的雷鹰,能不眠不休,一个时辰就能飞出数千里。
两天内完全可以飞到皇城,把十万火急的求援消息给送到皇帝手中。
就算救援大军速度没那么快,至少来两个天象境的御前侍卫,也足够轻松将那条宗师境六阶的蛇妖给诛杀了。
但现在,别说援军,就是回复求援信息的雷鹰都没回来。
这根本不正常,也难怪欧阳靖会怀疑到他头上。
飞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捋了一遍,周绥宁看着欧阳靖眼中闪动的冷光,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不妙。
英州城的损失太惨重了。
欧阳靖作为主官,肯定逃脱不了被问责。
但怎样让这个责任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就要看他怎么把这口锅给甩出去了。
现在看来,欧阳靖显然已经选定了替罪羊。
“怎么,本郡守的话,周郡丞难道没听到吗?”
欧阳靖见周绥宁久久不语,又追问起来。
他也是刚才听丁峻山来报,城外蛇群的数量锐减。
虽然还有上万条接近宗师级的蛇妖,但剩下的剧毒蛇和蟒蛇之类,已经不足为惧。
蛇灾一定会过去,现在就要开始想退路了。
如果等周绥宁回过神来,他一定会猜到自己会被当成替罪羊推出去。
虽然他只是一个文人,修为也才仅仅后天三阶,想要拿住简直轻而易举。
但,万一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呢?
欧阳靖冒不起这个险。
所以在蛇灾还未消除时,他就趁着空隙,匆匆过来问责,准备将周绥宁提前控制下来。
“欧阳郡守,雷鹰是我亲自放出的,当时林涛大队长也在。而且,每只雷鹰都登记在案,有没有放飞,一查便知。”
周绥宁冷静地说。
他也很清楚,就算自己能把理由说得天花乱坠,但欧阳靖想要定自己的罪,也有一万条应对措施在等着自己。
林涛虽然不知欧阳靖态度突变的原因,但他毕竟追随郡守多年,早已摸透了欧阳靖的脾气秉性。
只要稍微动动脑子,就不难猜到原因。
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郡守居然这么早就要过河拆桥?
欧阳靖的眼神紧跟着瞟过来:“林涛,你来说。”
那眼神中的暗示,就算刚才林涛还想不清楚,现在也看清楚了。
他必须现在就做出决定,在欧阳靖和周绥宁中间选一个。
略微迟疑过后,林涛犹豫着开口:“郡守大人,是属下亲眼看着周郡丞放飞的雷鹰,但后面途中是否发生什么意外,属下便不得而知了。”
他的回答也在周绥宁的意料之中。
林涛跟随欧阳靖多年,是他的绝对心腹。
抛开这层关系,他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也都在欧阳靖的手里掐着。
不管怎么想,都不可能站在他周绥宁这边。
不过林涛还是留了个话头。
万一欧阳靖事后又念起了周绥宁的好,想要放他一马,至少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可不管是欧阳靖,还是周绥宁,心里都很清楚,开弓没有回头箭。
刚才的话一旦说出口,就算欧阳靖真的后悔了,周绥宁也不可能再信任他。
立场反过来,换了欧阳靖也是同样的选择。
“现在蛇灾未除,本郡守暂时不跟你计较。等此事过后,本郡守要你给个妥当的交代,你且好自为之!”
欧阳靖丢下这句话,又转身飞上城头,回到城中主持大局去了。
“郡丞大人,蛇群已经越过最后一道火墙,逼近最后一道壕沟了。”
应许刚才一直在监视最后一道火墙的情况,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让所有士兵退守到最后一道壕沟前,不战斗到只剩最后一人,任何人不准后退半步!”
周绥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照旧如常地对应许下令。
林涛走过去,在应许后背拍拍:“听到郡丞大人的话了吗,还不快去!”
应许一愣,露出短暂的错愕,随即低头匆匆掩饰过去。
只拱手应了一声“是”,当即转身就走。
那一瞬虽快,却没有逃过周绥宁的眼睛。
身为亲卫队共事多年的兄弟,林涛和应许之间,甚至是亲卫队众人之间,都有一套自己的暗语联络方式。
恐怕就在刚才那拍拍的一瞬间,林泰就把欧阳靖的意思传达给应许了。
周绥宁心中暗叹一声,虽然有些悲凉,面上却分毫不显。
不管他现在是进是退,只有一个结局。
若是等到蛇灾结束,欧阳靖会直接以未确认求救信息是否传达成功,延误求援时机,导致全城出现重大伤亡为由,将他推出去当替罪羊。
若是不等蛇灾结束,欧阳靖刚才那番挑明了的警告,就是在逼他周绥宁提前未自己找好退路。
当然,若是能逼得他直接开溜,那绝对会撞进欧阳靖事先布下的陷阱里。
临阵脱逃,那可是大忌!
皇帝若是听了整个事件的汇报,绝对会把周绥宁问斩示众,诛灭九族!
林涛虽然把应许打发走了,并用特殊的暗语给他传达了新的指令。
此时果然如同周绥宁推测的那般,已经为他布下了天罗地网。
但林涛心里却还是有着几分复杂的。
若不是周绥宁亲自带队,进虚妄山勘察情况,确定了蛇灾隐患。
英州城和周边的百姓,只会死得更多。
甚至连郡守大人和他们,都未必能幸存下来。
他们现在的行为,已经与忘恩负义无异!
但正如郡守大人的考量,这场蛇灾的动静太大,后果不是一个人甚至几个人能扛下来的。
在加上求救信息莫名其妙没得到回应,上面追究下来,也是他们百口莫辩。
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必须要推一个人出去。
死道友不死贫道,林涛也不会因为同情周绥宁,就选择站到郡守大人的对立面去。
“要怪,就怪你的风头太盛,挡了丁长史的路吧。谁让你没可以依靠的背景呢。”
林涛正在心里叹息着,忽然平地一股狂风乍起。
他下意识地挡住了眼。
但等到狂风止息,他才赫然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周绥宁,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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