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
她摇头失笑片刻,又问道:“驸马可曾留下过什么话?”
薛绍忽然替她择了一处清静地方,又派人回宫来请她过去,多半是留了话给她。
被问到的宫人应一声有,然后将薛绍的话逐字逐句重复出来:这些日子长安城中颇不安宁,公主若是想要出宫去见薛讷,理当择一处清静地方,再派些信得过的人跟随才好。过两天薛讷便要到漠北述职,今天恐怕是他留在长安城里的最后一个休沐日……
薛绍字字句句透着关切,竟是将每一个细节都替她考虑妥帖了。
太平静静地听完他那番话,心中隐然叹息一声,又吩咐道:“带我过去罢。”
薛绍挑选的那一处清静地方,是薛氏族中的一处梅园。此时已经是深冬,梅花开得正艳,恰好可以借着赏梅踏雪,将薛氏族中的几位少年一并邀约出来——名义上是为了薛讷践行,但实际上,是为了方便太平见一见薛讷。
那处梅园的四周,都已经被卫兵们密密麻麻地围了起来。
薛家的男子大多是武官出身,这回要给薛讷践行,便都三三两两地带了一些卫兵过来。两里两下这么一凑,便将整处园子都围得水泄不通。等到太平来时,整座园子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了。
薛绍亲自带着两个亲卫,站在门口候着她。
太平扶着薛绍的手跳下车辇,又环顾了四周密密麻麻的卫兵一眼,禁不住心中一暖。
她踮起脚尖,在薛绍耳旁低声说了两句话。薛绍一怔,然后低低地笑出声来。他抬手拢了拢她的长发,温声说道:“进去罢。这里很安全,不会让不相干的外人进来。”
他停了停,又低声说道:“我在外头等着你。”
太平微微睁大了眼:“你不随我一同去么?”
薛绍抬手拂去她鬓边的落雪,温和地说道:“公主忽然想要见薛讷,总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而且薛氏西房南房之间……无论如何,我总归是避嫌为好。”
太平静静地望他片刻,然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你等我一炷香的时间。”
薛绍含笑着点点头,说了声好,然后转头唤过一位家仆,命他领着太平去见薛讷。
薛讷见到太平时有些惊讶,却也恭恭敬敬地向她执了君臣礼。
太平微一颔首,屏退引她过来的家仆,开门见山地说道:“薛将军,昨日我去了一趟右威卫,又问了一些人一些话。将军的所作所为,委实算不上光彩。”
薛讷神色微微一变,却摇头说道:“臣听不懂公主的话。”
太平轻声笑道:“将军当真不懂么?……也对,这些事情委实不能搬到台面上来说。你同我的亲兵私交甚好,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去干涉。但是将军,我想要提醒您,凡事莫要越界。”
她望了一眼园子外头密密麻麻的亲兵,又轻声说道:“有些事情我不便明说,也不想要去明说。将军过些日子便要到漠北去,和突厥人真刀真枪地对上。我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惹得将军烦心。但无论如何都要请将军记得,凡事莫要越界。”
她望着薛讷的眼睛,一字字地说道:“这回安西增兵,名义上是归安西都护府辖制,但你我心中都清楚,出兵漠北意味着什么。安西都护约束不了你。”
安西都护府虽然管辖着整个西域,还辖制着西域十六都督州府,但这回薛讷所要去的地方,是万里无垠的大草原,是安西都护府管不到的地方。
薛讷神色缓和了些:“公主想要说的,便只有这些?”
他原本以为太平是因为他私调右威卫的人,来找他兴师问罪的。但眼下看来,却又并非如此。
太平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两转,然后缓缓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早在当初阿娘点薛讷为帅时,她便想要告诫薛讷了——因为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薛讷虽然打了不少胜仗,却很擅长推诿塞责。若是她没有记错,这场战事过后,他的两位副将或许便要双双贬谪。
右威卫的事情,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新的理由和借口。
薛讷长长一揖到地:“多谢公主提醒,讷定当谨言慎行,绝不越界。”
——但愿你能如你所说。
太平微微颔首,又告诫了薛讷一番话,便起身离开了。临出梅园时,薛绍有些歉意地说道,这场践行才刚刚开始,他需得陪着到夜里,才能回宫。随后他便指了两个亲兵,将太平送回到宫里去。
但她才一回宫,便被人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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