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问老六,其实是给太子足够的思索时间,至少朱咸铭是这样想的。
事实上,从始至终听了这么久,太子也听明白了其中门道,这也让他此刻格外纠结。
支持变革有祸乱朝局之患,而反对变革就只能看着国家衰变,无论怎么选都苦难重重。
“儿子愚钝,此事关系重大,不敢妄言!”朱景源说出了心里话。
这话让朱咸铭格外不满:“你是太子,身份贵重,有什么不敢妄言,照实说就行了!”
老实说,真要照实话来说,他朱景源还真有看法。
“陛下,儿臣以为革故鼎新虽好,却也要把准时机施行!”
这话虽说有老调重弹之嫌,但还是让朱咸铭眼前一亮,只因他对太子期望很低。
想着高书言此前的评论,朱景源接着说道:“如今国家多事,西北准噶尔桀骜不驯,各部盟亦有不恭之心,且西南又有”
朱咸铭的好心情,从太子第二句开始,就逐渐消逝而远去。
前些日子太上皇才说了,当下乃圣君在位四海升平之时,被太子这一说却仿佛要亡国了。
所以太子始终是太子,寻常官员绝不敢这样说话,即使要进言也得委婉铺垫,而后引向自己所指方向。
见老头子脸色越发难看,朱景洪都为太子捏了把汗,偏偏后者此刻还越说越来劲。
几分钟后,太子极为自信做出总结,说道:“当下朝廷内外多事,妄改祖制并非正道,还望父皇慎重!”
无论太子本意如何,他的这番话等于了表明态度,东宫反对进行变革改制。
毫无疑问,他的这些话虽得罪了人,但同时也收获了一大批支持,放眼朝野后者要比前者多得多。
但同时,他却得罪了最要紧的人,那便是自己的亲爹皇帝陛下。
皇帝一直有变革之心,开经筵是为试探朝臣,朱景渊装傻他能忍受,太子态度鲜明反对可就让他受不了了。
殿内空气几乎凝滞,在场众人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生怕自己承受皇帝的怒火。
此前睿王朱景渊说错了话,当时有一官员便被迁怒。
只因此人于朝班中左顾右盼,皇帝给他定了个御前失仪之罪,然后此人便被罢官遣返原籍。
“四哥,说完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回来坐下呀!”
众人皆感凝重之时,朱景洪爽朗的话音,犹如一道天籁沁人心脾,总算是有人打破了僵局。
即使同样为嫡子,一旁的朱景渊都不得不感慨,老十三是胆子上长了个人,反正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敢乱说话。
太子此刻正惶惑不安,听了这话也不敢乱动,而是看了眼冷着脸的老爹。
“我说四哥,快过来坐,父皇还要问其他人呢!”朱景洪又说了一句,甚至还出来把太子拉了回去。
这一幕,可让众臣为他捏了把汗。
在他们的思维之中,普天下仅有皇后能如此,其他人这样做完全是自寻麻烦。
“老四啊老四,你何德何能,竟让十三弟如此维护伱!”朱景渊心生妒意。
而此刻朱景源心中,唯有对朱景洪无尽感激,暗叹自己果然没看错十三弟。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朱景洪维护兄长的行为,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和赞赏。
虽然从始至终,朱咸铭都冷着一张脸。
待朱景洪将太子扶回位置,皇帝仍没有说话,而是端起了一旁的茶杯,这让现场众人的心再度悬起。
拨弄着茶杯冒出的热情,朱咸铭徐徐说道:“老十三看你如此率性洒脱,莫非对今日之事,也有真知灼见?”
听到这话,朱景洪便问道:“爹您这是考我?”
“你说呢?”
听到这话,朱景洪就不客气了,如两位兄长一般走到殿中,极为恭敬答道:“爹刚才诸位大臣的话我都听了,我倒觉得这事儿简单!”
听到这话,所有人在心里都笑了。
方才所议之事,乃关乎朝廷命脉,阁臣高官都不敢说简单,众人都认为朱景洪是来说笑。
唯皇帝和三辅赵玉山,此刻对他的话产生了浓厚兴趣。
“简单?那你来说说!”朱咸铭冷声问道。
朱景洪答道:“诸位议了半天,不就是想说朝廷缺银子,要想办法弄钱嘛!”
虽说是论商君之政,但在辩论时众人都结合了朝廷实际,所以提到了当下变革的手段和目的。
“一方要变革制度,想要如何多收税,一方说牵涉重大,不可妄动”
“说来说去,都是在一个小圈子里扯皮,听得我瞌睡都来了!”
见朱景洪那不屑的表情,在场官员们皆有不满,但却无一人出来辩驳。
然而皇帝可没那么多顾忌,当即冷笑道:“小圈子?看来你小子口气很大嘛!”
“爹,不是儿子口气大,而是你们格局太小了!”
这话,等于把现场每个人都骂了,对此朱景洪心里有分寸。
没办法,马上要着手北四卫的训练,他不犯点儿错实在不安心。
听到他这番话,朝臣们倒还没多生气,朱咸铭可就忍不了了。
“好,你格局大,你来说说!”
众人都能听出,皇帝此刻已是怒不可遏,许多人都为朱景洪担忧起来。
没错,朱景洪刚才的话得罪了不少人,但一帮子武勋对这些话可无感,他们之中自会有人为朱景洪担忧。
可见朱景洪前后几番折腾,已不知不觉形成影响力,一到关键时刻就能起作用。
“爹,儿子读书不多,引经据典可没他们厉害,说得不好您可别怪罪!”
朱咸铭语气严厉道:“你若再多说一句废话,现在就去领二十廷杖!”
“是是”
“要解决缺钱的事,要么开源要么节流”
“节流不长久,还得靠开源才能解决问题!”
“刚才诸位说了一大堆,讲的是如何收税,收税又有多大困难,一门心思在土地上折腾,难道就看不到其他东西?”
“还有其他那些东西?”皇帝问道。
“比如开海跟西洋人做生意,比如开发某些藩属国的资源,最不济也可跟各藩属国收税嘛”
这时有官员开口:“十三爷,你说的这些,未免太过天方夜谭!”
“为何?”
“以跟西洋人做生意为例,先一个有海寇作祟,化外蛮夷不讲信义,况且海上风高浪急,一个不小心便是船毁人亡!”
“这下叫困难,既是困难就可以克服,怎么能叫天方夜谭!”
回驳了这一句,朱景洪转身看向众人,神色依然自信而昂扬,让御座上的皇帝很佩服他的脸皮。
“你且说的问题,其实只需做好一件事,就能解决!”
立时又有人说道:“十三爷,朝廷大事关系复杂,您可不能儿戏!”
只听朱景洪难得严肃道:“只要我大明武德充沛,你说的这些都不是问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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