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话说完,最大的嫌疑毫无疑问的落在了徐蔓锦身上。
但徐蔓锦父亲和祖母先后过世,双重孝前前后后加起来四五年。
她已经四五年不在京中走动。
她去哪儿指使一个丫鬟帮她跑腿?
所以要是三个人说的都是实话,那还得把当时传话的丫鬟找出来才行。
但是今日襄阳长公主寿宴,府中所有下人都在忙碌,几百号人,再加上各府上来的丫鬟婆子,层层审下去,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宴席正在开着,也不能为了一个意外把客人都赶走。
那往后襄阳长公主的脸面也别要了。
这三个人是真无辜还是其中有鬼,要想彻查出来,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说不定传话的丫鬟早就离开了长公主府。
毫无头绪。
设局的人也十分聪明,利用了今日寿宴人多,有对口供的时间,设局的人早就该把尾巴清理干净了。
所以不能说完全无从查起,但要查出真相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襄阳长公主是真的心梗的不行。
她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开口说道:“现在府中人员混杂,本宫一时半会儿,也无从证明你们每个人所说是真是假。本宫现在当着贵妃跟窦老太君的面承诺,今日寿宴结束之后,一定会排查全府的下人,一旦有任何线索,立即通知你们。”
“辰王是本宫晚辈,惠王嫂离京之前也托付本宫照顾辰王,加上窦老太君在场,本宫就托个大,替辰王认下此事,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徐姑娘,你也放心,事情既然发生了,为了你的清名,本宫还有贵妃和窦老太君,都会为你做主。”
“全凭姑母和外祖母做主,本王理应担责,绝不推卸。”连瑾辰站出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戚明悦微微变了脸色,指甲扎进掌心,才让她堪堪维持住没有失态。
徐蔓锦失神的坐着,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容轩谢过长公主,贵妃,以及窦老太君的爱护。”戚容轩站了起来,极力的挪开放到青槡身上的目光,声音坚定的说,“今日之事,让锦娘和我妹妹都受了委屈,还要劳烦长公主帮忙,勿要将此事传出去,我与锦娘自幼订婚,感情甚笃,我曾发过誓,无论何时何地何情何境,都绝不辜负锦娘。”
“锦娘孝期已过,我们原本也在准备婚期。今日之事,并非锦娘之过,所以我希望,婚期照旧,我也会如约娶她进门。”
他这番话说完,精神紧绷的戚明悦稍稍松了口气。
襄阳长公主和窦老太君也有些惊讶,戚国公世子戚容轩的婚事,这几年也是京中热议的话题之一,徐府如今落魄,徐蔓锦也因着孝期耽误蹉跎了年华,如今都已经年过二十,戚容轩坚持婚约不肯退婚,都已经让京城人赞他有情有义了。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虽说是场意外,被人算计了,但事情已经发生,无论有没有真的成事,在世人眼中,徐蔓锦已经不清白了。
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些,光是流言蜚语都叫她日后难过。
却不曾想,戚容轩竟然依然能够初心不改。
也实在叫人有些动容。
虽说要彻底阻止这件事传出去有些困难,但是襄阳长公主开口的话,也不会有人再敢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议论,徐蔓锦照常嫁进戚国公府当世子夫人,即便是难免还有些非议,却也算圆满。
成全了一对有情人。
襄阳长公主跟窦老太君都有成全之意,两人对视一眼,窦老太君轻微颔首。
襄阳长公主明白了她的意思,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旁边青槡幽幽的出了声:“哎呀,这可真是情比金坚的好事儿呢,就是不知道戚世子这番心意,是为了心上人,还是为了好妹妹呀~都能做王妃了,为什么还要做你的世子夫人呀?”
“你们西凉人爱的都如此忠贞不渝吗?”
她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只有连瑾辰一个人神色如常,明明他才是事件中心,此事却好像是完全认了一样,沉默着等宣判。
徐蔓锦恍惚的朝着青槡看过去,这是她第一次看清青槡的容貌。
她惊的差点脱口喊出那个名字,
“晚——”
“贵妃娘娘,长公主,窦老太君,小子谢过诸位贵人对家姐的维护。”一直抿唇不语的徐承煜往前两步,恭恭敬敬的冲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小子虽年幼,但已承袭家中爵位,是一家之主。我姐姐无需嫁人,我自会照料她一辈子,她永远是我们临安伯府嫡亲的大小姐,姑奶奶。”
“承煜,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姐姐的。”戚容轩急忙说道。
“姐夫,”徐承煜也冲着他行了一礼,“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姐夫,我感谢这几年,你对我们的照顾和帮助,这份恩我记着,往后一定加倍奉还。但是我只有一个长姐,我希望她过得好,不受任何非议,也不图他人荣华富贵,所有尊贵荣耀,当由我这个当弟弟的来带给她。”
“承煜,你听我”戚容轩再次开口,想要跟徐承煜好好解释,保证他一定会善待徐蔓锦,可是这时,徐蔓锦站了出来。
徐蔓锦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委屈的不行的戚明悦,忽然笑了一声,她起身冲着上方行礼,说道:“小女感谢长公主跟老太君的维护,但是小女觉得贵妃娘娘说得对,有幸嫁进辰王府,是小女的福分,小女自知身份清名配不得正妃之位,所以小女不求名分,小女愿意进辰王府。”
“锦娘——”戚容轩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徐蔓锦毫不避讳的迎上她的视线:“轩哥,这些年,我是真的很开心,自幼时定亲,能遇上你,能得你这些年不离不弃,是我的福分。但如今,我清名已毁,纵使你不在意,可你的父母,你的家人,甚至你府中的下人,还会有谁看得起我?你祖母一向最重视名节,她如何会让我进门?即便进了门,我又如何承受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流言蜚语?”
“我知你心意,也并非我不愿与你同甘共苦,但这等屈辱,我徐蔓锦受不得,我清清白白的姑娘,我为何要受那等侮辱?”
徐蔓锦视线从失魂落魄无言以对的戚容轩身上挪开,落在已经惊的快要维持不住表情的戚明悦身上,一字一句的说:“世事无常,你我缘分至此,怪我们情缘浅薄,有缘无分。我自有我的去处,去讨我的公道。”
戚明悦惊恐的看着她。
仿佛徐蔓锦看穿了她一切的算计。
徐蔓锦冲着她勾起唇角,然后缓缓转身,俯身跪地,“徐氏蔓锦,请长公主和窦老太君做主,感谢贵妃恩典。”
襄阳长公主跟窦老太君万万没想到徐蔓锦会如此选择,但眼底却又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欣赏之意。
此女心性,实是家门之幸。
不管襄阳长公主还是窦老太君,还都挺乐意辰王能娶这样的女子进门的。
只是襄阳长公主想起当初的戚晚,在心中叹了口气,问窦老太君,“您老人家怎么看?”
“老身说过,此事定为你做主,你既然愿意入辰王府,那侧妃之位,你可愿意?”窦老太君问徐蔓锦。
“小女愿意。”徐蔓锦回道。
窦老太君点点头,问连瑾辰:“辰王,你呢?”
“本王并无异议,但凭外祖母做主。”连瑾辰回。
“辰哥哥!”戚明悦到底是没忍住,惊喊出声,无法相信的咬着唇,满怀希冀又眼带绝望的看着连瑾辰:“辰哥哥,你说过,你只会有我一人,你答应了的”
为何,为何会这样?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辜负她呢?
为什么?
戚明悦失魂落魄,像是完全没想到,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本王会如约娶你。”连瑾辰看着戚明悦这样,心脏又泛起一抹难言的感觉,他形容不出来,只是在一遍遍的告诉他不能辜负了戚明悦。
可那种感觉真的磨的他很难受,极其难受。
“老身斗胆向贵妃娘娘讨个口谕,许徐氏入辰王府为侧妃。”窦老太君扫了戚明悦一眼,浑浊的目光微沉,转而看向了青槡。
王府侧妃是要上皇家玉碟的,不是随便一指,都是要经过宗室认可的。
现场能够做主的,除了辰王自己,便是青槡这个贵妃了,如今后宫无皇后,青槡的话就等同懿旨。
她若开口,此事也就彻底定下了。
青槡热闹正看的起兴,小手一挥:“准了。”
然后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不过这可有点不公平哦,要是这位徐姑娘只能做侧妃,那戚姑娘呢?是不是也要做侧妃啊?本宫怎么听说,辰王早已娶妻呀?哎呀,都怪本宫的父王府上少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头,本宫有些不懂呢,长公主跟老太君觉得呢?”
她这样一开口,襄阳长公主跟窦老太君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对啊,要是徐蔓锦只能当侧妃,那凭什么就非得让戚明悦当正妃呢?戚明悦跟连瑾辰的婚约,说是婚约,还是当初襄阳长公主给戚晚和连瑾辰拉的线,定的亲,说是占了戚明悦的,但这三年,连瑾辰也并未正式提过亲。
所以这婚约,也只是口头之约。
但两人虽是长辈,也都不好真的做连瑾辰的主。
于是两人都看向了连瑾辰,窦老太君这个外祖母便问:“辰王觉得呢?”
连瑾辰看向一脸戏谑的青槡,心头那根刺仿佛越扎越深,他开口回道,“本王确实已有正妃,虽过世,但本王并未再娶继妃之意。”
“若戚姑娘愿意,本王自当信守承诺,以侧妃之礼迎之。”
“若不愿意,本王恭祝戚姑娘令觅良缘。”
戚明悦脸上彻底血色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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